《红楼梦》中的秦可卿真的是公主吗?
——风之子闲侃红楼梦之二十七
拙文《揭秘“秦可卿淫丧天香楼”真相》贴出来以后,有朋友提出“秦可卿身份可疑”的观点。很显然,这是受到了刘心武红学研究的影响。刘心武先生从曹雪芹生活的时代发生的所谓废太子事件以及曹家与废太子的所谓“影影绰绰”的关系,推导出了秦可卿是废太子女儿,被曹家藏匿的原型真相。先不说这种推导绕了多么大的一个圈,就其可能性来说,简直就是微乎其微,而且非常不具有可操作性。再者,废太子如果要发动政变,何必要冒风险去联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呢?试问秦可卿即使是公主,那么这个自小就藏匿在曹家的公主又能在政变中起到什么作用呢?废太子何必要煞费苦心派什么太医来通过“药方”传递信息呢?莫非秦可卿可以振臂一呼,率领一支军队协助废太子父亲成就大事?总之,这种观点,在我看来,简直就是“缘木求鱼”,“天方夜谭”。
况且,曹雪芹本人最讨厌最反感的就是政治,他可没有这个闲心来这么“曲折含蓄”的表现政治,他倒是有闲心这么“曲折含蓄”的表现人性和情感。记住,《红楼梦》从来就不是什么政治小说。
那么,是什么导致大家认为秦可卿的身份可疑呢?接下来,我就逐条反驳那种把“正常现象”当作“非正常现象”的观点吧。
首先,秦可卿的家世进不了贾府吗?
刘心武认为秦可卿身份可疑的第一个观点就是以秦可卿那样一个寒儒从养生堂收养的弃婴身份是进不了贾府这样的名门望族的。果真如此吗?我们来看贾赦的妻子邢夫人,也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贾珍的妻子尤氏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当然,刘心武的观点是因为这两人都是贾赦和贾珍的续弦,不是原配,但请记住,她们虽然是续弦,但也是正室,而不是妾。并不是大户出身的邢夫人和尤氏能够成为叔祖贾赦和父亲贾珍的妻子,小官僚家庭出身的秦可卿为什么就不可能成为贾蓉的妻子呢?
而且,贾府的择偶标准从来都不是“唯出身唯门第论”的。比如贾母为贾宝玉规定的择偶标准就是:“不管他根基富贵,只要模样配得上就好,来告诉我。便是那穷家子,不过给他几两银子罢了。只是模样性格难得好的。”可见,贾府看中的是女孩的长相、性格要好。而秦可卿恰恰非常符合这些条件,因为她的长相是兼有黛玉和宝钗之风韵,自然非常漂亮,不然也不会被老公公贾珍逼着行苟且之事;而性格也是非常的温柔敦厚,逆来顺受,所以才能够和王熙凤那样强悍的什么都要抢风头的人处得如此之好,也因此深得贾府上下的称赞,故而贾母谓之“重孙媳妇中第一人”。这奇怪吗?不奇怪,因为秦可卿很符合贾母的择偶观。
还有一点,可以证明贾府的择偶观就是注重品貌,而不注重门第富贵。大家还记得薛宝琴吗?她和哥哥薛蝌也是因为父亲去世来投靠婶母薛姨妈的,应该说家世还比不上薛姨妈家,可是老太太一见模样漂亮就非常喜欢,一度超过了林黛玉,而且赶着要给宝琴做媒,大家都以为是要给贾宝玉说媒呢,其实不是,是另外一个人,但是这个人的门第绝对不比贾府差,至于是谁,我会在以后的文章中说到。因此,不管大家以为是想把宝琴说给宝玉也好,还是说给并不比宝玉差的另外一个人也好,都证明了贾母提出的择偶观绝不是“作秀”,而是实实在在的想法。
因此,以这样的择偶观,秦可卿非但不会进不了贾府,而且在贾府会大受欢迎。也因此,刘心武先生这样的质疑是没有道理的。
其次,秦可卿葬礼来了那么多王公贵族甚至太监是冲着秦可卿吗?
刘心武先生认为秦可卿身份可疑的第二个观点就是如果秦可卿不是“公主”,她的葬礼怎么可能来那么多王公贵族甚至皇宫里面的大太监呢?而我以为,秦可卿的葬礼当然并不仅仅是秦可卿的葬礼,首先它是贾府的葬礼,是贾府长房长孙媳妇的葬礼,小说中就说到北海郡王就是因为是“宁国公冢孙妇告殂”才来的。因此,那些所谓的王公贵族并不是冲着秦可卿来的,而是冲着贾府来的。那为什么要冲这贾府来呢?原因很简单,贾府有一位选入宫中的贾元春。也许有人马上就会反驳,贾元春那个时候还不是贵妃呢?是,那个时候,贾元春还不是贵妃,但请记住,那个时候贾元春的后宫官职是“女史”。“女史”是个什么样的官职?根据史料,女史是专门负责皇后礼仪的女官。这样的地位其实是很有实权的,如果不是皇后的心腹不可能担任。而且,皇上对贾元春的宠爱不可能是突然的,而是循序渐进的,是大家可以感受得到的。这说明,贾元春凭借的自己的“德才表现”,不仅是皇后的红人,也是皇上的宠人。不要忘了,贾府在第十三回为秦可卿举办葬礼,贾元春在第十六回就被“入选凤藻宫”,册封为“贤德妃”,其间的时间是很短的,也就是说,那些王宫贵族甚至大太监们,是鉴于贾元春当时的皇后女史官的地位以及得到皇上恩宠、极有可能晋升为贵妃的事实才来的。尤其是大太监戴权,更有可能早就知道皇上有册封贾元春的心思,所以巴巴的跑来,还帮着贾蓉“捐官”。自古以来,官场就有一条铁打的潜规则,就是“要烧冷灶儿不烧热灶”,也就是说要在看到苗头的时候就献殷勤、巴结,这才管用,而不是在人家已经成功得势以后去巴结去献殷勤,那就晚了。在我看来,秦可卿葬礼之所以能够吸引来这么多的王公贵族以及宫内太监,完全是因为就在皇宫内有一位贾府的女儿非常得势,而不是秦可卿是什么“废太子的女儿”。
第三,秦可卿是“废太子女儿”在逻辑上说得过去吗?
至于刘心武先生的那些什么废太子派太医通过药方传递密信给秦可卿,秦可卿是因为“政变失败而自杀”等等,更是荒诞不拘。如果秦可卿真是“废太子的女儿”,而且是因“事败而自杀”的话,我只怕这些王公贵族乃至太监们是“躲之唯恐不及”吧。因为那么明显的事实难道他们看不见,废太子地位岌岌可危,跟随他的人也要遭殃的。除非这些人是白痴,才会把动静搞得那么大。又除非贾珍是白痴,唯恐天下人不知道自己藏匿了“废太子的女儿”,嚷着要让皇上知道,嚷着要给人把柄,嚷着要把贾府置于危险境地,这在逻辑上也是非常说不过去的。
第四,来参加秦可卿葬礼的大部分都是贾府的“世交”。
如果我们认真分析参加秦可卿葬礼的王公贵族的话,会发现,其实他们大多数都是贾府的“世交”。而小说中也多次写到,世交之间“礼尚往来”是很正常的事,就在秦可卿葬礼期间,还有“目今正值缮国公诰命亡故,王邢二夫人又去打祭送殡,西安郡王妃华诞,送寿礼,镇国公诰命生了长男,预备贺礼”等等。
参加秦可卿葬礼的人当中,先是“忠靖侯史鼎的夫人来了。王夫人,邢夫人,凤姐等刚迎入上房,又见锦乡侯,川宁侯,寿山伯三家祭礼摆在灵前。”史侯是贾母的娘家,其余几家原本爵位就比贾府低;紧接着,是“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伯牛继宗,理国公柳彪之孙现袭一等子柳芳,齐国公陈翼之孙世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治国公马魁之孙世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修国公侯晓明之孙世袭一等子侯孝康,缮国公诰命亡故,故其孙石光珠守孝不曾来得。这六家与宁荣二家,当日所称‘八公’的便是。余者更有南安郡王之孙,西宁郡王之孙,忠靖侯史鼎,平原侯之孙世袭二等男蒋子宁,定城侯之孙世袭二等男兼京营游击谢鲸,襄阳侯之孙世袭二等男戚建辉,景田侯之孙五城兵马司裘良。余者锦乡伯公子韩奇,神武将军公子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等诸王孙公子,不可枚数。”这些人要么是故交,要么是亲戚;再次是设棚路祭的,“第一座是东平王府祭棚,第二座是南安郡王祭棚,第三座是西宁郡王,第四座是北静郡王的。原来这四王,当日惟北静王功高,及今子孙犹袭王爵。现今北静王水溶年未弱冠,生得形容秀美,情性谦和。近闻宁国公冢孙妇告殂,因想当日彼此祖父相与之情,同难同荣,未以异姓相视,因此不以王位自居,上日也曾探丧上祭,如今又设路奠,命麾下各官在此伺候。”亲王和郡王,一般都是皇室成员,而亲王比郡王要更亲一些,而贾府因为贾元春的缘故,也算“国戚”,“皇亲”和“国戚”搞好关系,礼尚往来,本属于正常而且是必不可少的。总之,秦可卿葬礼之所以来那么多王公贵族,一则是因为贾元春的缘故,二则是因为贾府作为宁荣两位国公的家世,是有很多亲朋故交的,这并不足奇。
第五,秦可卿在贾府没有表现出那怕是一丁点 “公主”的迹象。
从小说的描述来看,秦可卿无论在服侍贾宝玉到她房间午睡,还是她对弟弟秦钟的照顾,以及她与霸道的王熙凤的莫逆之交,都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公主的味道”。倒相反,表现出了一个大户人家重孙媳妇的温柔、谦和与可亲,还有她临死前托梦给王熙凤所嘱托的两件事,也是为贾府的未来生计考虑,至始至终是处于“纯生活状态”的。也就是说,秦可卿表现出来的是重孙媳妇的贤惠(贾母谓重孙媳妇中第一人),而没有一点点公主的尊贵。再者,小说中也没有表现出哪怕是一点贾府对秦可卿这位公主的“敬畏”,包括贾珍,要说有,也只是称赞和疼爱。试想,如果秦可卿真是公主,贾府敢让、能让她服侍贾宝玉睡午觉,而且就睡她的床吗?
综上所述,我以为,秦可卿就是一位长相漂亮端庄、性格温柔甚至有些懦弱的、出身贫寒的女孩儿,也正因为如此,她遭到公公贾珍的威逼利诱和禽兽般的对待,最终事发而冤屈的承担一切罪责,在天香楼上吊而死,而不可能是什么“公主”。不然,曹雪芹还写“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作什么呢?
揭秘“秦可卿淫丧天香楼”真相
——风之子闲侃红楼梦之二十六
《红楼梦》因为后四十回散失以及曹雪芹多次修改的缘故,是留有很多“悬案”的。而这些悬案也成为了小说巨大魅力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多少年来,红学家们在探索和破解这些悬案的道路上取得了丰硕而令人耳目一新的成果。
但是,就我个人而言,对于红学研究的有些方法是持怀疑和保留态度的,尤其是所谓的考据法和索隐法,我以为正是这样的研究方法使红学研究走上了歧路。
我坚持认为,《红楼梦》是一部曹雪芹运用象征、暗喻、暗示、类比、对比、反比、关联、谐音等手法编织的一个“文本迷宫”,小说的每一处描写和每一个遣词造句几乎都是有“意味”,因此,几乎所有的疑问都可以在“文本”中找到答案。也就是说,“文本的问题最终还是要靠文本来解决”。
关于“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一章,脂砚斋是有明确说法的,“老朽因(秦可卿)有魂托凤姐贾家后事二件……其言其意则令人悲切感服,姑赦之,命芹溪删去。”原来小说的第十三章写的就是秦可卿淫丧天香楼,脂砚斋认为这样的描写过于残忍,有违全书对女性人物即便是“贬”也非常含蓄的风格,因此建议曹雪芹删去重写,而成为了现在这个样子,即秦可卿是病死的。但是,关于这一点,我们应该看到,曹雪芹虽然听从了脂砚斋的建议,重新改写了第十三章,但他还是有所保留的。最明显的证据就是他在判词里依然保留了自己原来的“秦可卿淫丧天香楼”立意。
当然,如果我们因此而认定关于秦可卿的判词以及红楼曲目是曹雪芹的“疏漏”就错了。《红楼梦》是曹雪芹“批阅十载,增删五次”,凝聚其一生心血的作品,他不可能忽略了改写后的第十三回与判词的出入与矛盾。合理的理解是,曹雪芹依然不甘心,他依然想用“曲折隐晦”的办法来告诉大家秦可卿之死的真相,为什么?因为秦可卿之死非常关键,事实上它是导致贾府最终“事败被抄”的最根本的原因,所谓“家事消亡首罪宁,宿孽总因情”。遗憾的是,多少年来,我们的研究始终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如果上述对于曹雪芹创作思想的把握是准确的话,那么,“秦可卿淫丧天香楼”的秘密和真相其实就隐含在小说文本里,只是非常含蓄非常隐晦而已。而且,幸运的是,我感觉到自己“几乎”是“抓”到了它。
那么,事实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一、通过判词和红楼曲我们知道秦可卿其实是在天香楼上吊死的。
小说第五回秦可卿的判词配画是:“又画着高楼大厦,有一美人悬梁自缢。”这已经再清楚再明白不过的写出了秦可卿死亡的真实方式。
二、通过“秦可卿”这个名字的谐音艺术我们知道曹雪芹对秦可卿这段情是持“否定”态度的。
秦可卿谐“情可轻”也。其实小说第五回关于秦可卿的判词以及红楼曲都非常严厉的批判和否定了导致秦可卿上吊自尽的这段感情,所谓:“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以及“家事消亡首罪宁”等等,都在明明白白的表现着曹雪芹对这种“情”的轻蔑。我们说,曹雪芹是一个对于感情非常宽容的人,比如他对于“淫”的定义就十分独到新颖,或者说他是十分赞同那种出自真心的情感的,甚至是同性之间,这在小说中已经有明显表现。但是曹雪芹为什么要否定秦可卿的“情”呢?一个原因就是我前面说的它导致了贾府的败亡,所谓“家事消亡首罪宁,宿孽总因情”中的“情,”既指一段感情,也暗指“秦可卿”,因为在曹雪芹小说里“情”的谐音就是“秦”,也就是说这段孽债是从秦可卿那里开始的。而另一个原因就是:
三、通过秦可卿死后葬礼中贾珍的表现以及相关暗示我们知道这段“情”是公公与儿媳妇的乱伦。
这样的“情”,自然曹雪芹是要否定的。整个秦可卿葬礼,我们很明显的就看出,几乎没有真正的丈夫贾蓉什么事,也没见描写贾蓉怎样悲伤。倒是做公公的贾珍表现得异常活跃,一方面是“哭得个泪人儿似的”,竟然语无伦次到因一个儿媳妇死去而哀叹“长房竟灭绝无人”了,甚至哀痛而至于病倒,另一方面是要“尽我所有”“ 恣意奢华”大操大办,不仅用王爷才敢享用的棺椁,不仅为死去的秦可卿买龙禁尉之妻的“头衔”,而且葬礼搞得非常的隆重和盛大。此间作为公公的贾珍的悲痛与作为丈夫的贾蓉的漠然,这已经是一种强烈的暗示了。再加上此前第七回焦大骂的“爬灰的爬灰”以及众小厮“唬得魂飞魄散”的效果,以及在薛蟠眼里贾珍就是“专在女人身上下功夫”的人和贾琏眼里“贾珍贾蓉等素有聚麀之诮”(所谓“聚麀之诮”就是指父子共同占有一个女人的嗜好)的评价等等,我们都应该意识到,贾珍贾蓉父子共同占有的女人就是秦可卿,而与秦可卿乱伦的就是贾珍。
四、通过贾瑞企图勾引王熙凤事件我们知道是贾珍主动或胁迫或引诱秦可卿的。
前面我说过《红楼梦》的情节安排,也即在什么时候写什么事情是非常有讲究的。而在秦可卿即将“病死”的期间却要写一段贾瑞对王熙凤的“勾引”就绝对不会一点“意味”都没有。其实这是曹雪芹惯用的一种“影射式写法”,其真正目的就是要告诉大家,在贾府,男人对于女人都是充满了肮脏的“欲望”的,连王熙凤如此强势的女人都不能幸免,正如贾蓉所说“凤姑娘那样刚强,瑞叔还想他的帐”,更何况是柔弱可怜的秦可卿呢?而秦可卿的乱伦就是贾珍勾引胁迫的结果。
五、通过王熙凤对贾瑞的报复我们知道秦可卿是“冤枉而死”的。
王熙凤面对贾瑞的勾引,恨得牙痒痒的,已经有些一反常态,因为往常和贾蓉、贾蔷等打情骂俏也是王熙凤所喜欢的,为何今日不是呢?只见“凤姐儿故意的把脚步放迟了些儿,见他去远了,心里暗忖道:‘这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那里有这样禽兽的人呢。他如果如此,几时叫他死在我的手里,他才知道我的手段!’”在我看来,王熙凤此时对勾引她的男人的貌似突然的刻骨仇恨其实就暗含着她要为和她交情很深的秦可卿进行“替代式报仇”的心理。正是由于秦可卿被贾珍“玩死”,所以曹雪芹在这里就搞一个王熙凤“玩死”贾瑞的情节,获得一种变相的宣泄和暗示。
六、通过尤氏在秦可卿葬礼中的反常表现我们可以知道秦可卿淫丧天香楼和尤氏有关。
纵观《红楼梦》,其实应该发现贾珍的妻子尤氏虽然不及王熙凤,但也是比较泼辣能干的,这从后来她受贾母之托为王熙凤张罗生日庆典一事就可以看出,不仅能干,组织得有声有色;而且世事练达,私自把大家为凤姐过生日凑份子的钱悄悄还给了几个或有权势或与自己相好的;而且泼辣,只有她敢收拾得凤姐求饶。而且,秦可卿病死之前,小说描写尤氏对儿媳妇秦可卿的态度还非常亲切,可是到秦可卿病死之后,却突然显得非常冷淡,而且推托生病撩开手不管,“尤氏又犯了旧疾,不能料理事务。”本来儿媳妇的葬礼,真正该出面料理的是婆婆尤氏和丈夫贾蓉,可是不仅贾蓉只是个跑腿的,而婆婆也“恰好病了”,而且是“旧疾”。于情于理,如果仅仅是有点不舒服,尤氏是应该强撑着料理一切的。可是不是,而且,素来霸道的贾珍现在竟然对媳妇的“推病”一点办法一点态度都没有,只能去求王熙凤来帮忙,这些都很反常,都说明这件事情和尤氏有关。至于和尤氏有什么关系?就是:
七、通过王熙凤发现贾琏与鲍二家的“偷情”事件我们知道“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事发应该是被尤氏撞见的。
小说第四十四回,写尤氏为王熙凤操办生日庆典,王熙凤因怕喝多,避酒离席,不想竟然发现了贾琏和鲍二家的“奸情”。上次是王熙凤代尤氏料理,这次是尤氏代王熙凤料理,这本身就有“双关之意”。然后再点出王熙凤发现丈夫的奸情,其实就是曹雪芹在隐晦的告诉大家,尤氏是如何发现丈夫贾珍和秦可卿的“奸情”的。这种写法也是曹雪芹惯用的“类比暗示”的写法。这样就能合理解释尤氏为什么在事发之前对秦可卿疼爱有加,事发之后即变得非常冷淡,而贾珍也不敢声张要求尤氏出面料理丧事的原因。
八、通过王熙凤发现奸情后的“过激”表现我们知道尤氏发现奸情后是“忍让”的表现。
王熙凤发现贾琏的奸情后大哭大闹,不仅打鲍二家的,而且打平儿,平儿又气得打鲍二家的,贾琏因此又打平儿,王熙凤因此又哭闹着用头“撞”贾琏。贾琏一怒之下要杀王熙凤,而且追到贾母面前。现在我们来看,这是很正常的反应。但是,通过这些描写,我们应该注意到,贾府关于处理这类事情的“潜规则”就是丈夫偷情理亏不对,但妻子不能闹。一闹,理就跑到丈夫那边去了。且看小说的描写,先是“凤姐儿见人来了,便不似先前那般泼了,丢下众人,便哭着往贾母那边跑。”然后又是贾琏偷情反而有理的缘故,“都是老太太惯的他,他才这样,连我也骂起来了!”原来在贾府,丈夫偷情,妻子是不能“骂”不能声张的,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然后又有一断对话:“凤姐儿见无人,方说道:‘我怎么像个阎王,又像夜叉?那淫妇咒我死,你也帮着咒我。千日不好,也有一日好。可怜我熬的连个淫妇也不如了,我还有什么脸来过这日子?’说着,又哭了。贾琏道:‘你还不足?你细想想,昨儿谁的不是多?今儿当着人还是我跪了一跪,又赔不是,你也争足了光了。这会子还叨叨,难道还叫我替你跪下才罢?太要足了强也不是好事。’说的凤姐儿无言可对,平儿嗤的一声又笑了。”这段话已经再明显不过的表现了这种“潜规则”。而由此对比,就可以肯定,贾珍之所以在尤氏面前“理亏”就是因为尤氏没有闹。这是她和王熙凤处理此类事情的最大不同,因此,尤氏就“得势”,可以“装病”不出面了。
九、通过鲍二家的和金钏的死我们知道“上吊自尽”是秦可卿唯一的出路。
金钏因为和贾宝玉略微有点“调情”,被王夫人一个巴掌打出去,结局是投井自尽。而所谓鲍二家的,也就是那个长得有几分姿色、浪荡风骚、贾府上下“人尽可夫”的女子,因被王熙凤撞见她和贾琏的奸情尚且“上吊死了”,更何况有头有脸的秦可卿呢。这似乎又是贾府的一条潜规则,男人与女人偷情被发现,女人必自尽而死,责任完全由女方承担。淫荡的鲍二媳妇是因为害怕王熙凤狠毒的报复而上吊的,而家世柔弱的秦可卿难道就不害怕吗?一则此种丑事一旦张扬出去,她还有何面目立足?二则此种丑事一旦泄露必然使贾府成为世人的笑柄,败坏了“有德之家”的名声;三则甚至可能使贾妃在皇宫中蒙羞,动摇贾府的根基。这样的罪责,秦可卿怎么担当得起?除了死,她还有什么别的归宿?因此,上吊自尽几乎就是被撞破奸情后秦可卿的唯一选择,而这也是贾珍老觉着对不住秦可卿要拼命把葬礼排场做大的真正原因,贾珍不过是自己认为在“赎罪”而已。
综上所述,正是这大致九个方面的或暗示或影射或类比或反差或反常的描写,为我们揭示出了“秦可卿淫丧天香楼”的真相,那就是:柔弱美丽而兼有林黛玉、薛宝钗之风韵的秦可卿自嫁给贾蓉以后,因家世寒酸(秦可卿是一个寒儒收养的女儿)而被贾珍威逼利诱,遂成奸情,后来不幸在天香楼偷情被尤氏发现,尤氏忍气没有声张,秦可卿则含羞忍辱上吊自尽,而贾珍则大肆操办葬礼作为补偿。
在我看来,这就是“秦可卿淫丧天香楼”的真相。难怪,柳湘莲要说:“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也不干净。”在曹雪芹“温和”、“含蓄”甚至“唯美”的描写下面,我们看到的是贾府的真真正正的“糜烂”和“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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