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春日作者：来源：《视野》2016年第06期
好几次了，经过卖花的摊子，女儿都会嚷，“花花朵朵，花花朵朵”，要从我怀里下去。我说，这是别人的，不能摘啊。她似懂非懂，想了一下，然后点了下头，“嗯”。
她的“嗯”可作不得数。我一放下她，作为一个不好意思的人，肯定又要买老板的花了。我手机里，有去年夏天的一个视频，她在跑，不停地跑。乡野里的草地是可以踩的，不像广场种的，进去就会有人来说。她真是不能理解，花为什么不能摘。在视频里，她刚学会走路不久，有点费劲，爬上我家门前的小山坡，然后蹲下来，去摘一种说不上名字的白色小花，塞进肚子上的小兜里。
我常自远，在春天里想念春天。这话矫情。我放下女儿，她原地蹦一下，要去广场上养鸽子的那里。跑了不远，就停下来，看我。等我和她近了些，又转过身跑。我觉得，我和春天也一样，总保持着一小段距离。我对这里的春天无感，如果这会儿在老家，我也不喜欢成天的阴雨连绵。我挺难伺候的，哪儿的春天都不喜欢。
我想念记忆里的春天。胡兰成说，桃花难画，因要画得它静。这是桃花的知己。我家屋后边是一片小小的桃林。桃花像是挑日子开的，它们避开了雨，甚至很细微的雨，在晴天里开。晴是小鸡破壳的晴，春天里特有的。我会搬个小桌子，在树下练字，成姐姐有时在一旁看。成姐姐和我家不是挨着的，中间隔着胖子伯伯的家。
她央我教她也写。好吧。她蘸很长时间的墨。这点我悄悄地瞧不起她，她似乎更喜欢蘸墨，把毛笔弄得饱饱的，而不是写字。还有更不能忍受的。她又高又瘦，写出来的字倒又矮又胖，像个守门的大爷。我来教，手把手的，也没见起色，顶多就出来个发抖的大爷。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成姐姐却发誓要写好，墨也越发饱了。拿起不敢轻易下笔。嗒，滴了一滴墨。又滴了一滴……春日迟迟，这个“迟”字真的是好。春天就是这样，迟而且静。
我们去磐石岭？更多是游走在田间陌上，做些乱七八糟的事。稻秧还在农用膜里，密密地长着。棉絮状的水草，可能是菖蒲吧，我们捞起来，把水攥尽，在新米桥上晾晒。可晒的还有苔藓、树皮、胳膊上刚刚结痂的伤口。新生的茭白叶，撕开点，轻轻夹住，一扯一拉，便是箭矢，射入流水。鲁莽的抱来大石头，往河中央投，文静点的叠纸，船分两种，无蓬和有蓬的。我们的船在漂流。时间还没被比喻成河流，我也没有这样一天一天越来越慌张。一切都烂贱如泥，糊里糊涂。我们把蝌蚪抓来，掘出沉睡的泥鳅，配上晒好的植物，在海碗里捣碎，分装在青霉素瓶子里。那是游戏开始后，能起死回生的“四磨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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