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批评角度解读《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新批评角度解读《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初读此诗，很容易会觉得这是一首温馨明媚的诗，诗中充满对未来的期望和浪漫的想象。但是这首诗写于1989年1月13日，距诗人在同年3月卧轨自杀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读者在深层次地阅读文本之后，就会发现，在清新明快的文字背后，有更加沉重的悲哀和绝望。海子和顾城一样，是属于“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的“一代人”。同样经历了十年浩劫，都在内心留下了伤痕。他们的命运也极其相似，在觉得“追求光明”无望的时候选择了以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时代造就了他们，同时也毁灭了他们。他们最后的爆发绝对不是一时的原因，诗人会将自己的情感斥诸与作品之中，所以从同时期的诗歌中一定有迹可循。本诗又被称为海子的遗嘱诗，本文将从新批评角度对这首诗进行解读，揭示清新明丽的语言背后的悲哀。

诗人采取了直接抒情的方式，在第一节和第二节抒发了他对心目中幸福生活的构想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在第三节则抒发了他对陌生人的祝福。在诗人眼中“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就是幸福、“关心粮食和蔬菜”就是幸福、“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就是幸福。这是一种十分简单、普通的世俗生活，特别是“喂马、劈材”和“关心粮食和蔬菜”却是作者眼中的幸福，这是一种最低的尘世的幸福。读者既可以看出作者的淳朴单纯，也可以猜测出作者连这样的一种简单平凡生活都没有。由此可见作者的现实处境是多么艰难。

虽然本诗采取了直接抒情的方式，但是通过细读会发现本诗充满了复义和隐喻，形成了巨大的张力。

诗的第一节和第二节，一连用了三个“从明天起”，为什么是“从明天起”而不是“从现在”起呢？这是一个需要深思的地方。读者很容易能明白，因为“今日”、“此时”、“现在”的作者是不幸福的。这些普普通通的幸福都是作者可望不可及的，所以才会构想从明天才开始。“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告诉他们我的幸福”因为海子在“今天”没有获得幸福的世俗生活，所以引起亲人们对他的担忧。海子出身于农民家庭，父母并不理解他“以梦为马” 的诗歌生涯，他与家人很难沟通。但海子又深爱他的父母，特别是母亲和弟弟们。对家人无法理解他为之献身的具有崇高意义的诗歌创作，海子感到无限的遗憾。现在，在对“明天”的想象中，他已经获得了世俗幸福。所以，急着要告诉亲人，希望不要再为他担忧了。“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闪电”可以理解为天启，是上天告诉“我的”，隐喻为瞬间的领悟。有时候人们常常为一件事所困扰，迟迟不能参透，但是就在某个一瞬间，突然顿悟了，如拨开云雾见月明。所以，可以说海子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参透了幸福的真谛：精神的幸福是建立在物质幸福之上的，二者不可分离，缺一不可。而诗人愿意将它告诉每一个人，以期更多人的获得幸福少走弯路。

诗的第三节是诗人对陌生人的祝福，“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温暖”反映出诗人对温暖的渴望，即诗人此时感受不到温暖。“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这三个祝福，其实反衬出海子没有灿烂的前程、美满的爱情也没有获得幸福。因为“灿烂的前程”和美满的爱情是尘世幸福的基础。这也是诗人自杀的原因。诗人却在最后一句说“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只愿”一词则把诗人自己和“陌生人”割裂开了。以上所有的祝福是对“陌生人”而言的，而诗人自己并不要这些，所以最后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与第一节中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是不一样的。诗人通过最后一句又否定了第一节中诗人所想要的尘世的幸福。这里就形成了悖论。诗人明白真正的幸福首先是获得尘世的幸福，但知道是一回事做得到又是一回事。诗人已经陷入了生存的绝境，前途渺茫、爱情不幸、过重的家庭负担都是压在诗人肩上的重担，已经压得诗人喘不过气来，无法摆脱去获得尘世的幸福。所以诗人选择成全别人毁灭自己。这里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则是与尘世相对“彼岸”，这首诗暗示了诗人想要自杀的意图。

这首诗一共出现了三次“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第一处是诗歌的标题，是幸福的隐喻。第二处在诗歌的第一节“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是一出风水宝地，是房子的理想位置，房子面朝大海，春天能看到花团锦簇的花朵，象征着尘世的幸福。第三处则在结尾，“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则是诗人的一种姿态和选择，诗人选择面向大海，背对着大陆，与尘世的幸福背道而驰。也许在海的那边是另一个世界，在那里是春暖花开的。这里则隐喻为一种“彼岸的幸福”。所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则有三个含义，构成了复义。

从全诗来看，诗人明白了幸福的真谛，希望获得幸福但是无望追求幸福，所以在选择结束尘世的痛苦时，对陌生人发出了最真挚的祝福。所以“从明天起”可以理解为作者明知幸福无望，所以才将这个美好的可能性留着无限的、永远的明天。因为“明天”充满了未知数，谁也不知道“明天”到底会不会到来。“明天”的幸福就是一个无比渺茫的希望。

全诗语言清新明朗，运用的都是美好的意象，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和希望，但是作者所有的明写里又有暗示，形成了明暗两条线索，使全诗形成巨大的张力。所以整首诗的意义是与表层含义完全相反的沉重。既表现出对生命的热爱与向往，又体现出诗人处境的绝望。当物质生活不满足时，所有的精神追求如同无泉之水，无本之木，终究只是一场空想。诗人在最后参透幸福的真谛时，却无法解决自身面临的问题，只能放弃追求尘世的幸福，转而投入大海的怀抱寻求彼岸的幸福。

2018.5.27

本文来源：https://www.2haoxitong.net/k/doc/a9d6ce8aeef9aef8941ea76e58fafab068dc443c.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