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第三讲：猪八戒的农民意识

西游记第三讲：猪八戒的农民意识

　　猪八戒在《西游记》里，是一个非常成功的文学形象，光有孙悟空还不行。《西游记》里因为有了猪八戒的存在、猪八戒的行为，所以增加了很多笑声。想到猪八戒憨头憨脑的样子就不由得要笑。

西游记第三讲视频

猪八戒是一个成功的文学形象，典型的农民形象

张国风：猪八戒在《西游记》里，是一个非常成功的文学形象，光有孙悟空还不行。《西游记》里因为有了猪八戒的存在、猪八戒的行为，所以增加了很多笑声。想到猪八戒憨头憨脑的样子就不由得要笑。事实上在西天取经的过程中，在九九八十一难很多回合中，孙悟空并不总是和妖怪斗，在取经过程中，常常是和猪八戒调侃、戏谑，产生了很多戏剧性的冲突。在小说里，可以说占了相当多的篇幅。作者用了很多的文字写孙悟空和猪八戒的调侃、戏谑，产生了一些戏剧性的冲突。

张国风：猪八戒这个形象怎么看呢？猪八戒很能劳动，他在高老庄做女婿的时候，种地都不用牛，收割庄稼也不用工具，扫地、挖沟、凿土等样样农活都拿得起来，所以说在农村种地，猪八戒是一把好手。

张国风：高老庄招亲是猪八戒在《西游记》中的一个精采的序曲，就像孙悟空大闹天宫一样，猪八戒在《西游记》里精采的序曲就是高老庄招亲，我们如果把高老庄招亲看懂了，再看他后来的表现、看他的思想、性格，就比较好理解了。

张国风：取经路上，那些累活、脏活主要是猪八戒干的，过荆棘岭的时候，披荆斩棘，特别是过稀柿洞时，那个路很臭很脏，猪八戒用大嘴为大家拱出一条路，用他的话说“俺老猪替大家来干这场臭功”。一幅沉重的行李，孙悟空一个人挑到西天。有人可能说这是沙和尚干的，但《西游记》中写的，后来他所以成佛，就是因为挑担有功，所以给他封了一个净坛使者。猪八戒当然有时候也发牢骚“似这般许多行李，难为老猪一个，整日价担着走，偏你跟师父做徒弟，拿我做长工！”有时候背个死人，埋个人头，这些活孙悟空不干，非他不可。有时候井里捞尸体，就是在猪八戒腰上捆绳子，放进井里，说尸体有没有啊？有，让他绑上绳子捞出来，但后来把他忘在井里，猪八戒就大叫。

猪八戒有很多世俗的缺点，经不起诱惑

张国风：猪八戒有很多世俗的缺点，经不起诱惑。猪八戒是孙悟空降妖伏魔的助手，像黄风怪手下那个虎先锋就是猪八戒打死的，猪八戒的九齿钉耙一扎上去，就在妖怪身上扎了九个窟窿，往外冒血。但猪八戒经常做了妖精的俘虏，但猪八戒从来没有投降的时候。有一次红孩儿把他吊起来，他骂不绝口。猪八戒被敌人抓住以后，不是放在水里泡着，就是吊在梁上。猪八戒饭量很大，色胆包天，经不起外界的一点点诱惑。他本来是天蓬元帅，因为喝醉了酒去调戏嫦娥，被贬下来了，贬下来投胎又投错了，投到了猪的肚子里，这样就变成了猪八戒。

张国风：猪八戒取经的第一个痛苦就是饥饿，在人家家里吃饭不抬头，一口气就吃了十几碗，人家问他吃饱没有，他还不耐烦，问什么，只管添来！人家的馒头米饭流水一般送上来，他有如风卷残云似的，一会儿就吃光了，还说只吃个半饱。把人家做的饭全吃光了，问他吃得怎么样，说只吃个半饱。所以孙悟空骂他饿鬼转世。取经路上不久，上了以后，就有一节“四圣试禅心”，什么意思呢？这个故事是专门为猪八戒设计的，南海菩萨、黎山老母、普贤、文殊四位，作四位美女，当做母女四人设了一个庄园，考验师徒四个人。

张国风：四个美女的容貌也是通过猪八戒的眼睛去描写的，猪八戒听到有这么一个好人家愿意招他们四个人留下来真是高兴坏了。这个人家真是又富贵又长得漂亮，真是心痒难挠，坐在椅子上好象针戳屁股，左扭右扭。看人家多好，有地有房，几百倾的旱地，八九年吃不完的粮食，十来年穿不完的绫罗，一生使不完的金银，可一看其他三位都待答不理的，唐僧当然不理了，非常虔诚的宗教徒，一心取经。孙悟空就是逗乐，根本就不想留下来。猪八戒一看，一再地提醒大家，“要从长计较，不要一口回绝。”孙悟空说，那你就留下来呗，猪八戒说，别坑我了，要从长计较，别一口回绝，要不然今天晚饭都没有。孙悟空就点破他，你不就是想留下来，那你留下来好了。猪八戒说，不行不行。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家都有此心，独拿老猪出丑”，他说你们都这么想，但你们坏，不说。于是，他和妇人私下里商量，肚子留下做个倒踏门的女婿。你看他和女主人的对话：“只怕你嫌我嘴长耳朵大。”妇女说“无所谓了。家里没个家长也不行啊。就怕我女儿挑你的长相。”猪八戒说“你回去告诉你女儿，找对象不能这么找，你看我们那唐僧，他倒是长得俊，可中看不中用我会干活，什么活都会。”女主人说“会干活好，那你跟你师父商量一下吧。”“不用，我的事我自己做主。”一会儿，女主人领了三个女儿来了，问谁愿意留下来当女婿。孙悟空说：“我们商量好了，猪八戒……”猪八戒假装不敢：“不行不行，你别坑我。”孙悟空点破他：“你都在后面商量好了，还客气什么！”“弄不成，弄不成，怎么能这样！”“别装了，你嘴里“娘”都不知叫了多少遍了。”他那种表里不一、欲盖弥彰的表演，自然是逃不过精明过人的大师兄的眼睛，结果当然是被人大大戏弄了一番。后来说三个女儿那你娶谁，说要大的小的有意见，小的大的有意见，猪八戒说那我都要了吧。说三个都要怎么行？就给他穿一个衣服，后来衣服越缩越小，把它绑了起来，庄园不见了，四个美女也不见了。没有渡过考验。后来出乖露丑，丢人现眼。猪八戒目光短浅，偷懒取巧，耍小聪明，私心重，好占小便宜，取经路上那么艰苦，他还攒下了私房钱。有时候还会进点谗言，打小报告，搞不团结。有时候打死一个妖怪，他还会进点谗言，说孙悟空打死了好人，把好人变成了骷髅。

张国风：猪八戒是一个恋家鬼。他粗笨莽撞，蹒跚臃肿，瞻前顾后，牵肠挂肚，时时眷恋着高老庄的土地和媳妇。取经一遇到挫折，总是猪八戒首先发生动摇，打退堂鼓，要散伙不干。取经上路前，猪八戒特意嘱咐他的丈人：“丈人啊，你还好生看待我浑家，只怕我们取不成经时，好来还俗，照旧与你做女婿做活”，“只恐一时间有些儿差池，却不是和尚误了做，老婆误了娶，两下里都耽搁了。”。猪八戒是恋家的人，他不习惯、更不喜欢那种长期在外奔波的生活，时时刻刻在考虑退路。上西天取经实在是出于无奈，所以一遇到困难就动摇，嚷着要回高老庄做女婿。所以在取经队伍里，猪八戒是一个离心力，取经一上路他就嫌累，整天扛着行李太累，唐僧说“悟能啊，你要是在家的心重，就不是一个出家的了，你还是回去吧。”猪八戒又说“不行不行。”沙僧就点他说：“二哥怎么又说要散伙？”猪八戒经常怀念的高老庄的生活，其实就是一般的农民生活，渴望一种定居的安居乐业的生活，所谓“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所谓“怀中抱子，脚后蹬妻”的生活。作者有意识地按照农村小生产者的心理习惯与生活习惯来塑造猪八戒的形象，当然客观地说，也包含了《西游记》作者对于农民的成见和偏见。

猪八戒的狡猾是农民式的狡猾，和孙悟空的对比很强烈

张国风：在大学里讲《西游记》的时候，听说很多女生喜欢猪八戒，开始不明白，后来也想明白了，猪八戒顾家啊，老是考虑着小家，可能是有些女生喜欢他的原因。猪八戒也很狡猾的，他那种狡猾是一种农民的狡猾，文化不高，没有见过世面，局限于农民的知识范围、经验范围里的狡猾。

张国风：和猪八戒形成对比的当然就是孙悟空了，孙悟空没有恋家的情节，他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没爹妈，也没家庭的拖累，没有家庭负担，除了身上穿的虎皮裙、手里的金箍棒，没什么财产。因此孙悟空也不怕丢掉什么，浪迹天涯、远涉重洋，行无定址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在取经路上，孙悟空不放过任何机会来嘲笑猪八戒的恋家。“你这个恋家鬼，离家才几天就这么抱怨，牢骚这么多”，“你要是在家的心重，你就不是一个出家的，还是回家算了。”孙悟空嘲笑猪八戒带有一种城里人嘲笑乡下人的成分，在孙悟空看来，猪八戒闭塞，没见过什么世面，不像他孙悟空见多识广，什么都见过。小说给猪八戒设计的兵器也是一件农具。孙悟空第一次和猪八戒交手就点破他“你这耙可是在高老庄种地的？”沙僧和猪八戒交手时也说：“看你那锈钉耙，只好锄田与筑菜。”18般兵器中，并没有这一件。猪八戒又有一种农民式的狡黠。猪八戒的形象充满了喜剧色彩。戏谑调侃之中，孙悟空与猪八戒的思想性格得到了充分的表现。这些情节与打妖怪没什么关系，但对于刻画孙悟空、猪八戒的思想性格却不能说毫无关系。因为与妖怪一交手，猪八戒就没有什么表现自己的机会了。有一次猪八戒被妖精抓去，泡在水里，孙悟空变成一个阎王派来的勾司人（勾命人），向猪八戒勒索财务，猪八戒就很可怜兮兮地说“可怜可怜，自从我作了和尚，到如今，有些善信的人家斋僧，见我食肠大，衬钱比他们多些儿，我拿了攒这里。零零碎碎，有五钱银子，因不好收拾，前者到城里，央了银匠子，煎成一处，他又没天理，偷了我几分，只得四钱六分一块，你拿起吧。”行这暗暗好笑：“这呆子裤子都没得穿，却藏在何处？”猪八戒说藏在猪耳朵里，孙悟空即伸手在耳朵里提出，真个是块马鞍形的银子，忍不住哈哈大笑。猪八戒听得是师兄的声音，其的在水里大骂：“天杀的弼马温！到这门苦处，还来打诈财物哩！”孙悟空反驳他说：“我把你这囊糟的！老孙保师父，不知受了多少苦难，你倒攒下私房！”猪八戒被妖精倒挂在水里，正在水深火热的时候，而前来搭救他的孙悟空却偏偏有心先戏弄他一番。恰恰是这种恶作剧式的调笑，才生动地表现出孙悟空无往而不利的诙谐机智，表现出猪八戒的农民式的狡黠。

张国风：当然，孙悟空的玩笑往往太过分，差点让猪八戒把命给搭上。有一次，妖精让猪八戒他们下油锅。孙悟空自然是第一个下去。在里面跳舞一般。猪八戒不由得赞叹说：“我们也错看这猴子了，怎知他有这般真实本事！”孙悟空在里面却没听清楚，以为猪八戒在说他，就想调侃他一下，“我作成他捆一绳。”孙悟空变个钉子，在油锅里不起来。国王以为孙悟空死在油锅里了，便要拿猪八戒下锅。猪八戒知道孙悟空调侃他，气的大骂：“闯祸的泼猴子！无知的弼马温，该死的孙猴子，油烹的弼马温！猴儿了帐，马温断根！”孙悟空因为在锅里没动嘛，听清楚了，一听猪八戒骂他，就忍不住现出本相：“你骂哪个呢？”这种诙谐调笑，几乎在任何场合都可能出现，因此也就最足以代表孙悟空那种无往而不在的乐观。孙悟空就是这样，对一切都似乎满不在乎。开玩笑开到忘记自己的危险处境，忘记自己所扮演的角色。这也许正是一种大将风度，可是，猪八戒越到后来越有进步，有次回花果山去请孙悟空那一次，因为唐僧又被妖怪抓去了，他们又打不过人家，猪八戒当时想散伙，龙马劝他不能这样，还要救师父，怎么救呢？还要请大师兄回来。这一次猪八戒还表现得很有度量，还会讲策略。孙悟空问他“你来干什么？”猪八戒不说师父又被妖怪抓去了，说“师父想你了”，师父在马上正走呢，叫一声徒弟，我们都没听见，沙僧装耳聋，师父就想起你来了，说我们不行，只有你聪明伶俐，叫一声就答应，所以非常想你。编得还挺像。猪八戒还会用激将法，孙悟空说，看到妖怪你不会告诉他吗？我有个大师兄齐天大圣，就把师父放了。猪八戒叹一口气，说黄袍怪说：“是个什么孙行者，我怕他！他若来，我剥了他皮，抽了他筋，啃了他骨，吃了他心……饶他猴子瘦，我也把他剁炸着油烹！”结果猴头大怒，非得找妖精算帐，出这口恶气不可。猪八戒生性憨厚，常常弄巧成拙。他顽皮活泼，充满乐观精神。死心眼，认死理，没有一点幽默感。作者显然是有意地把他当做孙悟空的陪衬来描写的。猪八戒的痛苦也是农民式的痛苦，他很现实，很实际，他的偷懒方式也是农民式的，叫他去巡山，看看有没有妖怪，他找个僻静地方呼呼大睡，回去骗唐僧，说没有什么妖怪。

张国风：我们看古今中外的小说名著，有的名著人物多得不得了，写了很多的人，《三国演义》、《水浒传》、《红楼梦》，都写了几百个人物。有的很少，像《唐吉诃德》，《西游记》，但一样成为名著。人物很少，但一个是一个，每个人物都成为一种典型，甚至成为一个民族性格的典型。我们在《西游记》里看到，一个群体，一个团队，在从事一项共同事业时，每个人不同的表现，各自展示他们对事业不同的态度，不同的才华，不同的人生追求。有的人是凝聚力，他心里装着这个团队，有的人是离心力，随时准备散伙，随时准备着自己的后路，随时准备撤出去，准备跳槽。有的人，平时你没感到他是多么地重要，但是要是没有他的话，你会觉得缺了什么。他默默无闻，埋头苦干，任劳任怨，不会出风头，本事不是很大，但老老实实，很勤奋，是团结的因素。这就是《西游记》里沙和尚那样的人，沙和尚留下的印象不会像孙悟空和猪八戒那么深，但也是一种典型。有一次遇到黄袍怪，沙和尚被妖怪抓去关在山洞里，公主要把他放走，偷偷地放，沙僧还不愿意走，为什么呢？怕连累公主。走了妖怪不会找公主算帐嘛。大家想，一个人本身就处在危险之中，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还要替别人着想，真是不容易。这些地方虽然文字不多，但很有力量，写沙和尚为人的厚道、善良。自己正好有一个机会可以逃脱，他还不跑，怕连累别人，可以想象这个人善良到什么程度，宁可自己死在妖怪手里也不要牵连别人。这些地方都是文字不多，但对刻画人物很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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