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通讯赏析

发布时间:2014-10-28 17:39:58   来源:文档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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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走哩走哩哟,远远地远下了,

心里像刀子搅乱了。

哎嗨哟的哟,

眼泪的花儿把心淹哈了……”

这是六盘山下一个风沙弥漫的黄昏。70多年前,一个孤独的青年在西北高原上踯躅前行。突然,身后传来了略带嘶哑的“花儿”,是那么的忧伤,这是车马店女掌柜五朵梅在为他送行。

这个青年,就是后来蜚声遐迩的“西部歌王”--王洛宾。

这就是西北的曲调、西北的人,有眼泪,还有饥饿和贫穷。

六盘山所处的宁夏西海固,与甘肃定西、河西,合称“三西”这里是灿烂的马家窑文化发源地,又曾是中国最穷的地方之一。

翻开一纸发黄的奏折,我们仿佛听到了130多年前清朝陕甘总督左宗棠那一声叹息:“陇中苦甲于天下。”

直到30年前,联合国专家来此考察,丢下的还是一句绝望的评价:“这里不具备人类生存的基本条件。”

1982年,就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国家启动三西扶贫开发计划,首开中国乃至人类历史上有计划、有组织、大规模“开发式扶贫”的先河。自那时起,三西人民以“领导苦抓,社会苦帮,群众苦干,以苦为乐,变苦为甜”的“五苦精神”,展开了一场历时30年的反贫困斗争。

2012年立夏时节,我们再次踏上三西黄土高原。在欢快的“花儿”歌声中,勃发的生机扑面而来。30年反贫困斗争可歌可泣的人和事,以浓烈的色调,绘就了一幅壮丽的历史画卷,在我们眼前徐徐展开……

(小标题)山水记

“家乡的山来家乡的水,

家乡的花儿它最美;

家乡的酒啊喝不醉

马儿我不想拉回。”

夕阳西下,彩霞满天,一个粗壮的汉子立于坡上,脖子一挺,一声长吼,一曲“花儿”拔地而起。

这汉子,就是定西市临洮县阳村党支部书记、当地著名“花儿”歌手瓦广吉

“花儿”是三西人最喜爱的民歌。唱“花儿”,当地人叫“漫花儿”。一个“漫”字,道出了 “花儿”满山遍野八方呼应的气势……

日子再难,“花儿”不断。30年来,三西人不知在“花儿”声中克服了多少艰难。

瓦广吉说,30年前,这儿都是荒山秃岭,别说树了,连庄稼都是“马毛庄稼”,只能长马毛那么高。

说话间他把两个手指一张,食指与拇指拉开些距离--这就是马毛的长度。

村的一侧,就是马家窑文化遗址,远古的先民们曾在此地诗意般地栖居。古陶片散落其间,耕田的人们,弯腰就能拾到5000年的历史。

红底黑纹的古陶上,涡旋纹和蛙人图腾向人们表明,远古时代,这里水草丰茂,鱼蛙如织。秦汉时期,这里曾是“大山乔木,连跨数郡,万里鳞集,茂林荫翳”。直到唐朝,还是“阎相望,桑麻野,天下称富庶者无如陇右”。

然而近几百年中,气候变化、战乱频繁、过度开垦,使三西黄土高原却沦为秃山枯水。

年降水量两三百毫米,蒸发量却在十倍以上。中国人对上天有各种各样的祈求,三西人的祈求只有一个:老天爷,快下雨吧!

最旱的年头,草长得太短,驴只好把嘴扎到地皮上去啃,结果下嘴唇都被坚硬的地面磨掉了,嘴肿得像水桶粗。极了的牛嗅到了水的气味,挣脱了缰绳,追着政府的送水车一路狂奔。水盖刚打开,几只麻雀自天而降,一头扎进水桶,溺水而亡。

“剁开一粒黄土,半粒在喊渴,半粒在喊饿。”诗人写尽了三西的悲情。

1982年,三西扶贫开发启动。

能打开贫困枷锁的,只有唯一的钥匙--发展。

村的“屲”,意为斜坡。坡田一下雨就跑水、跑土、跑肥,人称“三跑田”。

留不住水土的土地,也留不住收成。当年,瓦广吉当上支书第一件事,就是带乡亲上山修梯田,发誓要把“屲”字头上那一“丿”推平。

就凭着一只铁锨、一把镢头、一辆架子车,他们开始改变命运。

历经几十年苦斗,终于推平了“屲”字头上那一“丿”。平整的梯田保住了水土。阳村的贫困之锁,被打开了。

在“穷山恶水”之间挣扎的三西人,纷纷拿起锄头,像瓦广吉一样开始治山理水。

我们见到了两位“当代愚公”,同样71岁,同样以种树出名,命运却迥然不同。

特大号的手,特大号的脚,石建全不仅有干出来的身板,还有精明的头脑。

花甲之年,石建全不去操持一年稳赚十万元的砖厂,偏去承包临洮县一万多亩秃山。

没人理解他,包括老伴和儿子:“几百年没长过一棵树,你有多少钱能把荒山沟填满?”

老汉一声不吭,扛着行李进了山。山顶盖小房子,墙外刷上标语:“立下愚公移山志,定叫荒山披绿装。”

他早盘算好了:山下,填沟推地,种庄稼、养牛羊;山腰,发展果园;山顶,植树造林,保持水土……

天不能改,地能换! 

一天,乡亲们惊奇地发现,秃山果真绿了起来,老石种活了树,还赚了钱!

另一位“愚公”王永瑞,孤身一人在定西市安定区白碌乡种了30年的树。

乡太旱了,他种树成活率只有十分之一。只能长到核桃大,涩得很;而杏子,一开花就谢了。

死了种,种了死。种了死,死再种。在这苦痛的轮回中,王永瑞老了。原来能担两只大水桶,现在只能挑两个小罐罐。

白天给他做伴、夜里为他取暖的狗一只只老死了,他种树。

连虫子都干死了,跟着他挖地的喜鹊再也不回来了,他还在种树。

我们问:种一棵死一棵,有意义吗?

老人忽然掩面痛哭:“种不活树,死了我也闭上眼。”

火花又在他眼中闪动:“听说今年就能把河水引来,树就能活了。” 

尽管万般不忍,我们还是不得不告诉他:距离太远,引工程不知哪年才能引到你的山上。

他的眼神顿时黯淡了。

但他又抬起头:“老天爷总会下雨的……”

我们为他拭去眼角的泪水,心里五味杂陈,悲从中来。

我们知道,只要一息尚存,老人依然会种他的树。种树,就是他人生所有的价值。

定西市委书记杨子兴是个有心人。他一直站在旁边,默默地听着王永瑞的诉说。第二天,他便作了安排,打算把水管引到山上,让王永瑞把树种活。

脱贫的关键,往往在带头。30年来,一个又一个带头人的传奇故事,在三西流传。

韩正卿,上世纪80年代的定西地委书记,至今被百姓尊称为“韩爷”。

“韩爷”当年下乡,随身携带一把锄头、一个桶、一把瓦刀、几棵树苗。路上看到一洼水,他会拿出棵树苗,种上。

为减少林木砍伐,定西在农村推广节柴省煤灶。每到一村,这位地委书记亲自拎起瓦刀,手把手教农民改灶。

作为当年韩正卿身边的工作人员,杨子兴说,身先士卒,带头苦干,这就是老书记教给我的。

一种精神、一种作风,就这样心手相传。

杨子兴说,豪迈的石建全,悲情的王永瑞,都让人想到三西特有的耐旱作物--条。这种不起眼的小灌木,地面只有尺把长的枝条,地下却扎出几米深的根。冬天灰秃秃的,眼看要死了,给点水,又开出鲜亮的小花来。这,就是三西人!

我们脚下的坡畔条丛生。30年来,一项又一项治山理水的惊人创造就诞生在这片土地上。

在榆中实验、发明的“全膜双垄沟播技术”,最大限度地利用稀少雨水,在全国旱作农业区推广。

定西人的新型集雨水窖,不仅推广到非洲,还有几十个国家的人前来观摩学习。

半个世纪前曾以失败告终的引工程,依托改革开放积累的雄厚国力和先进技术,新世纪再次上马,三西百万百姓即将告别饮水难的历史……

放眼望去,绵延的梯田宛如巨大的五线谱,在千沟万壑中匀称地展开,劳作的人们如点点音符跃动其上,听似无声,却把一种强烈的音乐感染,弥漫在天地之间。

我们不禁为之感叹:美哉,三西景;壮哉,三西人!

(小标题)寻富记

再穷的三西人,也会有富贵的念想。

瓦广吉不相信三西的土地上只能生长贫穷。

他亲口咀嚼过土壤的味道:黄土甜,红土苦,黑土是涩的。什么土能长什么庄稼,心里有数。

土地,让他掂着有分量,摸着有温度。

什么叫穷?

西方著名经济学家亚当•斯密对贫穷的界定,是“没有一件亚麻衬衫”。

三西人会告诉你:锅里没粮,锅底没柴,缸里没水,身上没衣,那才叫真穷。

1949年的中国,大局虽定,民生凋零,是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那一年,中国人均国民收入27美元,不足整个亚洲平均44美元的三分之二,不足印度57美元的一半。

“三岁饥,六岁一衰,十二岁一荒”,西方世界皆认为中国这个饥荒大国“精华已竭、膏血俱尽、坐而垂毙”。

在这个国家让人们吃饱饭,让亿万人富裕起来,是一道前无古人、近无借鉴的旷世难题。

--少数人梦想过。

--绝大多数人做梦都没有想过。

关于30年前的三西,我们听到这样一些片段--

小孩子寒冬腊月没有鞋穿,看见一泡冒着热气的牛粪,赶紧把长满冻疮的脚丫子往牛粪里一插。

一家五口人,穷得只有两个碗。爹妈就在土炕上挖三个坑,野菜糊糊舀到坑里,三个娃娃就趴着炕沿吸溜溜地喝。

全家只有一条烂棉被,冬夜里,七口人要睡成一个扇形,每人才能盖上个被角儿……

到上世纪70年代末,国家用于救济贫困的资金多达400亿元。然而,“救得急,救不得穷”,唯有变“输血”为“造血”,增强贫困地区自我发展能力,才能从根本上脱贫。

有这样几个人,让我们难以忘怀。

定西鲁家沟镇太平村,几千只鸡被我们的闪光灯吓着了。

这时,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鸡的主人陈云花挥动双手,像哄孩子似地柔声说道:“不怕不怕,不要吵了。”

霎时,鸡群平静下来。

接下来的情景,更是匪夷所思。

只见陈云花扬起头,一手抚着食槽,径直向前走去,轻轻地唱起了歌,那是首《流浪歌》。数千只鸡目光追随着她,一起叫--不,是“唱”了起来:咕咕--咕咕,咕咕--咕咕,仿佛为女主人打着节拍,又如同唱着和声。

我们惊呆了,恍如置身童话世界,如幻如梦。

“我每天喂食唱歌,它们都会这样。”见我们一脸的茫然,陈云花笑着解释。

鸡舍外,我们请她唱一遍《流浪歌》。

“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亲爱的妈妈;

流浪的脚步走遍天涯,没有一个家……”

歌声未住,泪水却滚了下来--

她想起了16年前第一次外出打工的情景。

腊月二十六,家家户户都贴起了过年的窗花,陈云花却踏上了离乡的路。

公元前一百多年,张骞手持节杖,穿过三西,出使西域,这条路,千年之后得名为丝绸之路。

这个弱女子行走的,正是当年流动着财富和文化的丝绸之路。

西出嘉峪关,一支《流浪歌》传进车窗。听着听着,陈云花与女儿抱头痛哭。她觉得,歌里的流浪者就是自己。

打工三年,她攒下了钱,掌握了全套养鸡技术,眼界不一样了:“抬头看天爷,低头看脚尖,那是以前的日子!出去一趟,人家能做的,我也能做。”

回到老家,她自办养鸡场,成为远近闻名的“养鸡女状元”。

一个人富了,可以带动一群人。

得知我们到了,周爱兰躲了起来。

被“抓住”后,她紧张得嘴里连连嘟囔:“坏了坏了,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就是这个不擅言辞的小女人,把一个在阳台上育种的小作坊,做成了全国第二大马铃薯“原原种”供应商,每年为10多万户农民提供马铃薯良种,带动每户农民增收千元以上。

周爱兰每天触摸的,是会呼吸会生长的财富--马铃薯。

马铃薯,当地人叫它“洋芋”,原来谁也没把它看上眼。而三西,正是世界上最适宜洋芋种植的区域之一。

1996年,定西率先大规模推开了“洋芋工程”。农民说:土蛋蛋变成了金蛋蛋银蛋蛋!

我们来到定西马铃薯综合交易中心,一块巨大的荧光屏上闪动着红红绿绿的数字,那是全国几十个中心市场的实时价格数据。

市场一侧是铁路,一列列货车风驰电掣地驶过。站在市场里买卖土豆的农民,在隆隆的轰鸣中,可以亲眼看到自己的产品,坐着“洋芋专列”运往全国。

第一列“洋芋专列”,是2004年从“洋芋书记”李旺泽手中发出的。

李旺泽圆圆胖胖,长得就像个咧着嘴的洋芋。

2004年9月,正是定西洋芋上市旺季,突然收购价格大跌。

时任安定区委书记李旺泽急了:要保百姓!

他把干部全赶下了乡,挨家挨户做工作,就是一句话:不能贱卖。

他甚至使出杀手锏:谁压价收购,就取消车皮配载权。 

一周内,洋芋收购价就像心电图的曲线,跳得扣人心弦,终于,一分钱一分钱地升了上来。

从那以后,每逢上市旺季,各乡政府门外都挂出大大的价格牌,几小时更新一次,村头喇叭里一遍遍地念,电视里也在滚动播放着洋芋行情。老百姓管这叫“一声喊到底”。

非议也不少:市场经济应该是市场定价嘛,政府瞎掺和啥?

李旺泽火了:“让农民增收,有啥错?”

市场是一只“看不见的手”。但李旺泽的想法是,中国农产品市场的这只手,还很不规范。分散的农民信息不灵,在市场上没有话语权。这时,政府必须伸出“看得见的手”。

现在,全国马铃薯市场的三分天下在定西。定西农民的嗓门儿,可以左右中国马铃薯市场的定价声。

30年来,就是这样一双“看得见的手”,和三西百姓千万双手一起,扶起了陇西的药材产业、静宁的苹果产业、六盘山的甘草产业、敦煌的葡萄产业……

马家窑古陶上的涡旋纹,回旋起伏,遒劲向上,如水跌宕,如水奔腾。30年来,三西人就走过了这样一条坎坷曲折却一往无前的脱贫致富之路。

面对马家窑红底黑纹的陶器,我们感到是那么熟悉--宛如瓦广吉、陈云花那一张张红中透黑、闪耀着光泽的面孔。这些彩陶历经窑变火烧,由泥变陶;而时代之火,也锻造了瓦广吉这样的三西儿女,使他们也经历了由泥变陶般的质变和升华。

天还是那个天,地还是那个地,人,却不再是原来的人了!

(小标题)求学记

“花儿”与彩陶,让我们在三西为之魂牵梦绕。

两种文化结晶,一对时空坐标。不听“花儿”,读不懂三西的奔放浪漫;不看彩陶,读不懂三西的深沉厚重。

今天,马家窑文化的余脉,仍然游弋浮动在三西百姓的寻常岁月中。

当一个地道的中国农民备好年货,洗净带着泥土的手,把一副春联恭恭敬敬地贴在家门前时,那流淌千载的文化血脉就显出了惊人的能量。

历史和文化,就这样一撇一捺地书写着。

西很多人家,即使破败的土坯房,门前也要写上“耕读第”--耕和读,这是中国农民心中最为神圣的两件事:耕作,一年之事;读书,一生之计。

读书,是一代三西人溶入血液的信仰,也是出路和希望。

没有作业本,没有笔。三西的学童以木棒当笔,黄土地作纸。学生在地上写,老师在地上判。

一个西海固女孩儿在她的日记中写下这样揪心的话:妈妈,如果我上不了学,我的眼泪一辈子都流不干。

通渭的农家女郭胜霞考上了大学。

当地有老话:家中无字画,不是通渭人。在全国闻名的书画之乡甘肃通渭,没有比要孩子成为有文化的人更重要的事。

年过花甲的父亲戒掉了抽了一辈子的旱烟,戒了罐罐茶,最终,戒掉了饭碗里最后一滴油--他把家里的油都卖了,供女儿上学。

郭胜霞大学毕业,有了工作。

那年冬天,70岁的父亲坐在墙根下晒太阳,头垂,就再没抬起来。

心里最大的包袱放下了,父亲远远地去了,留下满院暖暖的阳光。

越穷的人,上学的愿望越迫切。

李满强六七岁时得了病,两年站不起来,眼巴巴看着别的孩子背着书包上学。奶奶哄着他:“等后院杏子黄了,我娃就能上学啦。”

现在奶奶早已不在人世,可杏子成熟时的黄色,仍是李满强人生中最温暖的颜色。

妹妹,是他心里一辈子的亏欠。

家里穷,为了让哥哥上学,妹妹辍学了,去挂毯厂打工。领了第一个月工资,妹妹给哥哥送来一个硬纸盒。

盒里是一双人造革的皮鞋。

一递,一接。妹妹双手上,全是织地毯割出的血痕。

这是李满强人生中第一双皮鞋。当哥哥的,硬是把泪水憋在了眼圈里。

妹妹17岁就出嫁了。为了省点车费,父亲不让李满强回家送亲。

那天下着雨,他跑到教学楼最高的地方,望着家乡那望不到头的山和云,泪水、雨水凝成了几行诗句--

“早嫁的妹妹

山丹丹一样漂亮的妹妹啊

将你的青春

永远地定格在十七岁的枝头

仅仅是为了给我,你这个读书的哥哥

换回一笔作学费的彩礼。”

反贫困,教育是通往彼岸的渡船。

这也许是世界上最破烂的学校:借来的土坯房,课桌是泥墩和木板搭成的,粉笔是山上挖来的白石头,房檐下一串牛铃,充当上课铃。

侯新民和乔永峰,1996年创办了这所乡村小学。

娃娃们边上课,边把手伸进鞋里,用冰冷的小手握着冰冷的脚--冬天,教室里燃不起炉子。

用油漆画在土墙上的国旗,一直是学校里最鲜艳的颜色。

西部地区“两基”攻坚计划、免除义务教育学杂费、希望工程……一项又一项国家政策,一次又一次社会行动,让孩子不再因贫困失去受教育的机会。多年来,一笔笔捐款投往三西,一队队支教者来到三西,一批批先进教学设备出现在三西孩子的课堂。

我们读到定西学生李旭东的一篇作文。

孩子用抒情的笔调写道,教育扶贫--“像一位慈母,给落后山区的孩子带来了光明,带来了公平。”

在宁夏吴忠市红寺堡区,我们看到了规模庞大的学生配餐中心。

明净整洁的大厨房里,按照营养食谱烧好饭菜,现代化流水线上,各色菜肴被分装到饭盒,再传送进集装箱卡车。半小时后,孩子们就能在教室里吃到热气腾腾的免费午餐了。

杏子又挂满了枝头。更多像李满强那样的孩子,背着书包奔向学校。许多像郭胜霞那样的孩子走出大山,他们的父亲坐在洒满阳光的小院里,暖暖地晒着太阳。

正是有了国家政策和社会捐助,如今的斜坡小学,绿茵茵的山坡上,矗立着红砖教室。操场上,篮球架、乒乓球台一应俱全。学生们穿着新校服,背着新书包……

已不再年轻的乔永峰仍旧是个民办教师,却得意于自己教出了30多个大学生。谈得兴起,看似文弱的他忽然吼起秦腔,唱得雷霆万钧,满堂爆彩。

三西人,如黄土高原上的“花儿”,曲调婉转,却刚猛激昂。

三西人,如马家窑彩陶上的纹,线条圆柔,却百折不屈。

(小标题)追梦记

时光,可以让世界如此地有滋有味。

马家窑陶罐上的远古人形,让现代人生发出无尽的畅想。

那是粗线勾出的一个播种者:昂首阔步,甩开两臂,张开五指,撒出去的种子像蜻蜓般展开翅膀,漫天飞舞……

这个播种者让我们忍俊不禁。不知这个小人儿会不会唱“花儿”,可那身段儿活脱就是一个瓦广吉

张扬的生命力和无遮无拦的烂漫天真,从画面上喷薄而出。

彩陶上的播种者,播撒的是先民对农耕生活的理想;阳梯田山上的瓦广吉,播撒的是乡亲们五彩的现代梦想。

漳县金钟乡农民杨引丛生来腿脚残疾,但贫困和残疾并没有禁锢住他的梦想。

1992年6月,他带头创办了油印刊物《金钟》。发刊词写得如钟声般铿锵:“大山下的金钟不知沉默了多少年,终于,几个不甘寂寞的青年,笨拙地举起了锤子--。千古沉寂的金钟响了……”

20载春秋,金钟依然鸣响。正像曾经的青年、现在一群中年人自己曾经写的那样:“活着,就要让心拥有爱、感动和梦想。”

柳云霞对自己的婚姻曾经怀有过玫瑰色的梦想。但是,这个梦想破灭了。虽然千般不愿,她还是被拉上了迎亲的三轮车。

不穿红,也挂花,故意穿件旧衣服的她哭了一路--甘肃庄浪县的这个农家女子,实在接受不了自己的包办婚姻。

婚后第五年,得了脑膜炎的柳云霞,昏迷了一整天,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丈夫流着泪的脸。她忽然发现,丈夫其实很可爱。

爱情萌发了,早已枯萎的梦想也再次发芽--模样普通的她,当年是多么想当个演员啊!

2008年,柳云霞决心把自己的经历写出来。两年间,她写出了10万字的电视剧本--《叶子的包办婚》。

大山深处,柳云霞带着一群人开始拍电视剧。演员都是街坊邻居,设备是非专业的。为了拍出摇臂的效果,摄像得爬树。没有轨道,就用架子车推着……

片酬不是钱,而是梦想实现的快乐。

“人在世上只能活一次,有梦想就得去实现。”这个脸庞被阳光晒得黑红的女子说,“我就是要活出新时代农民的风采来。”

在扶贫开发搭起的舞台上,梦想,都是彩色的。

宁夏固原市原州区回族妇女马玉芳,帮街道里的姐妹们重新捡起了识字梦。

她义务开办“妇女扫盲班”。一所幼儿园的几间教室,晚上就成了扫盲班的课堂。一眼望去,有满脸皱纹的,有怀里抱着个吃奶娃娃的……老少婆姨们像娃娃一样学书写字。

偶尔,婆姨们扭头,发现玻璃窗外还贴着几张脸,鼻子都压扁了。

男人被发现了,讪讪地笑:“原来还真是来学习呀!”

扶贫开发30年,三西160万生态移民搬出了极旱山区,到河西走廊、黄河灌区开辟新家园。

中国政府为扶助贫困而移民的数量,在历史上,唯有闯关东的人数,可以与之相比。

宁夏同心县耍艺山村500多位村民,十几年前,在政府组织下,从干旱山区集体移民到红寺堡区一个叫犁铧尖子的地方。

他们没白没黑地挖渠、搬土,平整田地。新的家园有水灌溉,那正是他们多年的梦想。

早春,移民想给自己的新村换个名字。

小学校操场上开了大会。老支书说:“就叫梨花村吧。”

场外新栽的梨树刚发嫩芽,可是千树万树梨花已经盛开在每个人心中,那就是梦想绽放的时刻。

我们采访过的每个人都有梦想--

“地上铺地板呢,新式家具摆满呢,老太婆也坐上鸭绒的棉毯呢,家家户户把小车显呢。”瓦广吉在“花儿”里这样唱出阳村的梦想。

春季一片花,夏季一片绿,秋季果飘香,这是石建全的梦想。他领着我们走到一片开满鲜花的山凹中,跺了跺脚下的那块地:“死了我就埋在这儿,子子孙孙还要种树,就种在我的脊梁上。”

建一个高级种鸡厂、一个现代化冷库。虽然守着一个简单的养鸡场,而陈云花的梦想直冲“高级”和“现代化”。

柳云霞的梦想还在生长。最初,她的电视剧只是要拍给乡亲们看;而现在,她想让自己的作品在省上和国家电视台播放。

三西人的梦想,是在中国改革开放、西部大开发的大舞台上实现的,靠的是国家和民族的力量。

在人类的历史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拥有如此规模、如此程度和如此速度的“命运逆转”。按联合国标准,从1981年到2008年,中国的贫困人口减少了6.76亿人,过去25年全球减贫事业成就70%左右来自中国。中国是人类历史上以最快的速度大规模减贫的国家。

在三西,我们学到了两个新词:沿崖汉和猛上户。

沿崖汉,意思是日子像过到了悬崖边,就快摔下去了。

猛上户,就是状况迅猛改善的农家。

到如今,多少三西人家从悬悬乎乎的沿崖汉,变成了红红火火的猛上户?

我们不知道梦想何时而生,我们所知道的,是30年的扶贫开发,使亿万贫困的中国人梦想成真。

【后记】

“走哩走哩哟,远远地远下了,

眼泪的花儿把心淹哈了……”

当我们再次踏上黄土高坡,西部歌王已去,五朵梅不在,70年前的悲苦已随风远逝。

我们登上马家窑文化遗址的山坡。

此时,在先民们生活过的地方,沟壑如削,峰峦耸立,梯田环绕,绿荫葱茏。

暴雨忽至。这突如其来的急雨,是先民们对雨水丰沛的祈求,还是兆示着这片土地的生命力量?对水充满敬仰之情的先民们,会在甘霖中击节而歌,联臂而舞吗?

我们仿佛接收到了五千年前的信息:马家窑文化标志性的涡旋纹在空气中盘旋,在洮河激流中再现,在瓦广吉的歌声中生发。先民顽强生存的基因,始终在三西子孙的血液中涌流。

也就是当晚,正在接受我们采访的杨子兴突然接到电话,这场本该带来丰收的喜雨,却让“千年旱码头”岷县暴发特大雹洪泥石流灾害。

杨子兴跳上越野车,转瞬消失在茫茫雨夜中。几小时后,他出现在岷县茶埠镇一间昏暗的小学教室里。微弱的烛光,照着受灾群众几百双惊魂未定的眼睛。

这场灾害,数十人死亡、失踪,30余万人受灾。

带着一双黑眼圈再次面对我们,杨子兴说:三西的生态还是这样脆弱,脆弱得连喜雨都承受不住。

三西,仍是一片多灾多难的土地。

三西,扶贫的征程仍是路也迢迢。

三西地区留存着中国最古老的长城遗址,今天依旧保持着随山起舞、蛇行龙游的姿态。

今天的中国,要再筑一条扶贫的长城,工程是多么浩大而艰难。

在全国扶贫工作会议上,我们看到了新的希望。《中国农村扶贫开发纲要(2011-2020年)》中,三西作为六盘山区,被列为国家第一个连片特困区予以重点扶持。

今年,甘肃启动“联村联户,为民富民”行动,全省40万名干部,一对一地帮扶40万余特困户,共同迈开整体脱贫的步伐。与此同时,宁夏也实施了35万生态移民等一系列扶贫举措,落实纲要。

六盘山,峰峦纵横,远处是苍茫的原野。

70多年前,率领中央红军“不到长城非好汉”的伟人,站在六盘山上,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问:“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十几年后,手持长缨的人们最终缚住了苍龙。

西扶贫长城,何日可以筑就?手持改革开放长缨、发扬“五苦”精神的三西人,何日缚住贫困的苍龙?

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的三西人正迎着朝阳,唱着“花儿”,开始新的征途。

新闻通讯作品赏析——三西扶贫记

刘译心 1209010317 新闻122

三西扶贫记第二十三届中国新闻奖特别奖,对它的评价是:这是一篇视野宏阔、内容厚重,新闻性、艺术性高度统一的精品力作,给读者带来强烈的心灵震撼,被赞为“一部扶贫工作的史诗”“一篇有强大生命力的报道”。2012年是党中央、国务院确定的“三西”地区扶贫开发30周年。“三西”扶贫,首开中国乃至人类历史上有计划、有组织、大规模“开发式扶贫”的先河。记者通过深入调研、精心写作,生动、深刻、全景式地再现了这部充满苦难、抗争、奋斗、进步的历史。稿件巧妙借鉴文学手法,使新闻性和艺术性高度融合,像一曲优美的花儿,荡气回肠,唱出了三西人民的心声;像一幅动人的画卷,泼墨写意,呈现了扶贫开发波澜壮阔的历史。

一、 通讯的主题和角度

这篇新闻的写作背景是2012年,在30年的扶贫斗争后,记者们再次到三西黄土高原进行走访。所以这篇通讯的主题是宏观的,是对国家政策实施效果的报道;但是作者的报道角度却是从微观入手,通过写三西人民现在的生活达到对宏观的体现。而且这篇通讯不仅写了三西扶贫这件事,还写出了三西人不屈不挠、与恶劣的环境做抗争、朴实的精神。通读这篇文章,我看到了当代愚公石建全和韩正卿艰苦种树经历,看到了陈云花自己养鸡致富奋斗历程,更看到了以郭胜霞为代表的三西青年的求学记。一个个生动的例子让读者们为之动容。这篇通讯非常的大气,视野宏伟壮阔、带有厚重的历史感民族感,新闻性、艺术性高度统一,给读者带来强烈的心灵震撼,被赞为“一部扶贫工作的史诗”“一篇有强大生命力的报道”。读完这篇通讯后,就感觉是从秦地上空俯瞰这个宏伟壮阔不屈不挠的黄土地,一个个鲜活的人物事迹让我们不禁感叹。所以,宏观的主题和微观的视角使得这篇文章具有艺术性、可读性、新闻性、并且极富感染力。

二、 通讯的结构

这篇通讯叙述的主体部分属于横式结构中的并列式结构,但是新闻写作的逻辑是总分总的混合式, 首先是导语介绍情况,然后以山水记、寻富记、求学记、追梦记4部分并列展开,最后以后记为结尾。

这种以小标题分开的并列式结构条理清晰、非常简洁,每个小标题就是这一部分的内容提炼。可以让读者思路清晰,便于理解。

导语开篇明意,对70年前的王洛宾进行细致描写,自然过渡到扶贫前的三西贫穷的状况,并且穿插着背景资料,一句“30年反贫困斗争可歌可泣的人和事,以浓烈的色调,绘就了一幅壮丽的历史画卷,在我们眼前徐徐展开……”引起读者对下文的阅读。短短的200多字,写出了5要素;描写性的文字,增加了可读性。

后记的“走哩走哩哟,远远地远下了,眼泪的花儿把心淹哈了……当我们再次踏上黄土高坡,西部歌王已去,五朵梅不在,70年前的悲苦已随风远逝……”与开头相照应,结尾自然,对突来的暴雨的叙述,写出了三西环境依然脆弱,使得通讯回归主题,转到国家的继续政策上,增加了新闻性与时效性。最后抒情的六盘山,峰峦纵横,远处是苍茫的原野……三西扶贫长城,何日可以筑就?手持改革开放长缨、发扬“五苦”精神的三西人,何日缚住贫困的苍龙,使得全文的情感得到升华,让读者对三西、对国家的发展充满希望。

三、 写作手法

这篇通讯的写作手法主要是叙述为主,中间穿插着描写和抒情。在读了这篇新闻后,与其说是一个新闻通讯,我觉得更像是一篇散文。形散而神不散虽然写了很多方面,但是都为一个主题服务。

细节描写是通讯的生命,没有细节就没有艺术,细节就是品味,细节决定深度。美国记者修马利根说:“生动的细节描写可以使纸面的文章留在人们的心灵上渗透到人们的情感中去。”在本篇通讯中,就有很多令人印象深刻的细节描写,“70多年前,一个孤独的青年在西北高原上踯躅前行。”、“特大号的手,特大号的脚,石建全不仅有干出来的身板,还有精明的头脑。”、“年过花甲的父亲戒掉了抽了一辈子的旱烟,戒了罐罐茶,最终,戒掉了饭碗里最后一滴油--他把家里的油都卖了,供女儿上学。”等。

细节描写还可以增加现场感,体现了新闻的用事实说话,“说话间他把两个手指一张,食指与拇指拉开些距离--这就是马毛的长度。”、“老人忽然掩面痛哭:‘种不活树,死了我也闭不上眼。’火花又在他眼中闪动:‘听说今年就能把洮河水引来,树就能活了。’”、“这时,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鸡的主人陈云花挥动双手,像哄孩子似地柔声说道:‘不怕不怕,不要吵了。’霎时,鸡群平静下来。”这些细节让我们真切感受到被访者的存在,在读者面前树立起三西人民鲜活的形象。

穆青在《谈谈人物通讯采写中的几个问题》中说:“在采写人物通讯中,我们时常感到仅仅是用客观事实的描述,还不足以充分表达出感情,也不能满足读者感情上的需要。因此,为了使读者和记者一样地动感情,在必要时就需要用蕴含哲理的抒情描述和议论。”本文中就有很多抒情类语句:“我们不禁为之感叹:美哉,三西景;壮哉,三西人!”、“天还是那个天,地还是那个地,人,却不再是原来的人了!”、三西人,如黄土高原上的“花儿”,曲调婉转,却刚猛激昂。三西人,如马家窑彩陶上的纹,线条圆柔,却百折不屈。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的三西人正迎着朝阳,唱着“花儿”,开始新的征途。这些真情实感的流露,不仅可以深化主题,还可以将读者带入其中,避免了在报道新闻事实中可能会带来的枯燥。

四、 背景材料的运用

本篇通讯中,背景材料穿插的很自然,例如在导语中,由对70年前的描写引到山西的生态恶劣,然后自然穿插了背景材料1982年,就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国家启动三西扶贫开发计划,首开中国乃至人类历史上有计划、有组织、大规模“开发式扶贫”的先河。自那时起,三西人民以“领导苦抓,社会苦帮,群众苦干,以苦为乐,变苦为甜”的“五苦精神”,展开了一场历时30年的反贫困斗争。

在追梦记部分中的在人类的历史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拥有如此规模、如此程度和如此速度的“命运逆转”。按联合国标准,从1981年到2008年,中国的贫困人口减少了6.76亿人,过去25年全球减贫事业成就70%左右来自中国。中国是人类历史上以最快的速度大规模减贫的国家。全文中的背景资料都篇幅短小、简练,避免了大段使用材料所带来的会减少读者阅读兴趣的问题,使得新闻性和艺术性有机结合成为一体

本文来源:https://www.2haoxitong.net/k/doc/217bb5cbdd3383c4bb4cd27a.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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