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

外公

屏边一中民中：马维婧

新闻联播的前奏响了，七点整。

“阿娅，来给我对对时间。”外公说。

“嗯！”。外公又叫错我了。

他摆出两个钟，让我对着北京时间调，自己正扭动着手腕上手表的发调。

“外公，时间都是对的。我帮您调手表吧！”

“我会调，我会调。”说着把身子转过去，摆弄着手表，不允许我帮帮他。其实时间都是对的，分毫不差。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外公有了这种对时间的习惯，让我想想，好象他还会坐在沙发上就会让我帮他对时间，或许在更早之前。

我走到沙发上坐下，随意的扭头一看，外公年轻时的照片被挂在墙上，五观端正，英俊萧洒，有精气神，这些美好的词语放在那时的他身上，可一点也不为过；目光坚定，戴顶解放军帽，脸形是国字脸。转头望向外公，正在艰难地移动着肥重的病体，去放影碟片。

“外公，我来帮您放吧！”我连忙站起来，怕他摔跤。

“不用、不用、不用，我自己会放啊，快去那边坐着。”

我知道他既已这样说，就决不会让我碰的，所以我只得走回沙发，坐下。

看着这样的外公，我是该难过、心酸、带着可怜的眼神，还是该认为这也是他的一种‘福气’呢？

早些时候，我已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那时外公身体还可以，但就是爱喝酒，我们一家人为这事都不知和他争辩了多少次。我和姐姐常被他“请”去打酒，但我们常在里面羼水。有一次早上喝了些酒，中午临时被场里叫去开会，可不偏不歧，树下的雨水常年积累不干，长了许多青苔，他走到了上面，摔了一跤，结果右腿的膝盖那的骨头被摔断了。送到医院后，一检查，可什么病都出来了，高血压、糖尿病、酒精肝、脂肪肝、心脏病……病危通知下了几次。我记得那年我们总在医院和家之间往往返返，给外公送饭，即使是那时年幼的我也能在那段路上独来独往，那年的春节也是在医院里过……

好不容易出了院，终于回到了家，几番波折，终于会在拐杖的帮助下走路，但又因为这会走路，又惹了祸。他喝酒的毛病并没有因为上次的长期住院而的所好转。他本弯不了腰，但为了拿到地上的洒去强迫自己弯腰，结果又摔了一跤，这次左腿的盆骨又断了，肋骨断了两根，于是我们又只得在医院和家之间往往返返，就因照顾外公，连年岁最小的弟弟也能在这段路上往往返返。那年的春节我们也在医院里过……

后来也便那样，整个医院除了妇科和小儿科没住过，别的科没哪没住过的，医院里的医生、护士见了他，都亲切的说：“侯大爹，您又来了啊？”，又折腾了一年。那年春节也在医院里过……

后来也因为那病治不好，也浪费钱，所以干脆出院回家。他放弃了学习走路，住在客厅里，整天重重复复、昼昼夜夜放着那些影碟片，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整个家里充满了臭气。

我越来越喜欢与外公亲近，我常坐到他床上，虽然很臭，但我却不觉得嫌弃。必尽所有孩子都不喜欢他了，我常常问他时间，他总是需要费劲地计算很久，然后又认真地告诉我几点。

听母亲说外公年轻时很聪明，他不会写字，但开会的内容全都能记在脑子里，回来通知厂里的员工。他也确实是一身苦命，在吃奶的年岁里母亲就死了，然后他父亲娶了后母，从此他并成了孤儿。

想想我也感到愧疚。因为之前我做了家里最小的孙儿辈，所以外公很关心我。记得他第一次住院时，有人去看外公，送了几个水果冻，他听说我要去看望他，并留下给我吃，摆在病房里的床头柜上，整整齐齐的，那时他头脑还清醒得很，他能清楚的叫我，可是我却很嫌弃他，总觉得他很臭，很脏。

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当我想用心爱他时，他已经记不清我了，总是叫错，如果那天叫对了，他也是想了很久，或许他这样是好的，像他重重复复播放的影碟片，重复的播放，重复的忘记，他有烦恼吗？他有，他最怕他死后他的儿子们把他送到火化厂，所以他总是很‘抠门’，省吃俭用积攒钱，交代他的儿子们钱我攒够了，以后给我选块地。他也不记得他的身体有多差，他更不记得最信赖的儿子们早已认为他是自作自受……但或许他是害怕孤独的，他只愿意睡在客厅里的床上，有客人来时就是他最开心的时候。他已经变得像个孩子一样，快乐对他来说很简单。

我某天也扭着手表，突然想起外公以前的“四大件”。呵，手表对外公多么重要啊！

我想在以后的时光里，和外公坐在他的床上，随意问问他的时间也好，帮他梳梳头也好，帮他调时间也好，为他盛饭也好，其实他开心就最好。

体裁：小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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