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进行安全检测...

发布时间:2023-09-21 09:14:05   来源:文档文库   
字号:
1整个六月都在干旱,苏克苏浒旖旎的双肩瘦削赤裸,嶙峋的胸膛变成了牛羊的牧场。在赫图阿拉城外,马尾松、梧桐和榆树树枝披垂,最耐旱的刺槐树叶发白。树下的小草还没有长高就开始枯萎,三条道路交叉口的努尔哈赤铜像下的花朵,经不住烈日实施的暴虐,在花盆里低下娇柔的头颅。城门口的停车场空荡、寥落,无事可做的看车人躺在树荫下的板床上,两臂插在腋下,左腿架起右腿,摇晃着脚掌休憩。在他的北侧,仿清建筑的宾馆窗户敞开,门廊下的一双小石象瞪圆眼睛,望着停车场旁边一溜儿排列的小饭店、洗车场,小商店,及村子外围的稻田愣神——无雨的夏天,原本就不喧嚣的赫图阿拉,萧条的有些尴尬。小学校的孩子不在意天气炎热,他们在操场来回奔跑,嬉笑打闹,咸涩的汗水流满脸颊。他们不单不在乎天气的燥热,也不在乎学校外面的事情。“皇城”根下的孩子,并不把几天一节的满语课与上方的赫图阿拉城联系起来,与树丛里的一截石头墙联系起来。他们只把它当成学校里必修的一门功课。就像他们的父母,只关心小饭店、小商店、洗车场、收费厕所的收入一样。城与墙的熟稔,在他们的心目中,就是生活的一部分,村庄的一部分,不论发生过多少翻天覆地的事情,也寡淡无味了。其实我也和村庄的农民及农民孩子的感觉类似,每周上班,我两次绕城而过,看多了城外的四季变化,田地村舍,固定的和不固定的,粗鄙的和精雅的,日常的和偶然突发的,皆给人造成心理的疲劳和排斥。因此,我对赫图阿拉的情愫是简单的物象多于复杂的思辨,表层的识记多于潜伏的铭刻。甚至虚化了深入其中的激越和轰响。2但是,只要稍微定定神,瞥一眼身旁的景象,赫图阿拉就极其顽强地带来一股冲击力,挟持着你,调集起你全部的耐性,跌跌撞撞跟随它一路疾奔。我不下一次进入赫图阿拉,踩青砖甬道,过方木搭建的城门,经荷花池,再到大政殿。在八角飞檐的独立建筑里面,独设一张龙椅,一只脚踏矮几。雕花的天棚、耸立的红柱,烘托出阴凉的气氛。除此之外,就是我呼出的二氧化碳,吸入的氧气。1616年的威严与凝重,狂浪与波涛,在我乱了秩序的心里翻滚。大政殿光照幽暗,浮尘遍积。浮尘也是近年的,真正的主体被沙俄焚毁,连我脚下的基座都是复建物。所以我站在其上,总觉得恍惚,迷茫,找不到在沈阳故宫时的高度精神契合。我竭力地寻找、拼接,想努尔哈赤正襟端坐,策划一宗又一宗的计谋:联姻、征讨、封赏、朝贡、幽禁、暗杀、处斩、登基、阀明等等,一系列的重大事件,像是长风漫卷黄沙,啸啸鸣响而不知所往。英雄天生一副坚硬的心肠,当政治需要大于情感需要,人性的光芒必被笼罩,压抑。据说,大政殿以西,是努尔哈赤处斩长子禇英的地方。因此,我每次孤立台阶看那段红墙,都疑是一汪凝固的鲜血。远隔三百多年,决定斩杀禇英,作为父亲的努尔哈赤怀有什么样的心情,后人已无法知晓。但父子同脉连根,我想禇英被绳索捆绑,双膝跪倒的危急关头,抚育英明汗不会不颤抖——他终究是他的骨肉啊。长刀高悬,寒光闪烁,父子两个四目相对,以眼神做最后的交流,一个说,禇英,你不该焚表告天,授人以柄。一个说,我屡建战功,本应承位。一个说,你错在行事过急,心胸狭窄。一个说,我孤掌不敌四拳。一个说,我不杀你,必将引起混乱。另一个笑了,父汗,我知道,四大贝勒,五大臣,他们合在一起的力量,足以成就大事。我不敌,死不足惜。禇英略含嘲讽的遗言,努尔哈赤必然是无语回应。当父子间的怨怒上升为政治谋杀,家事衍变为国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挥一挥手,背转身,倾听刀起刀落的声音。然后默默离
开,登上赫图阿拉城墙,迎着16158月的秋风,神情悲怆,忍泪偷泣。没有人理解他内心的痛楚,他的不安和惭愧。这是他杀死的第二个亲人,在此之前,他几乎以同样的手段,杀死了随他多年出生入死的亲兄弟。他的心脏一点点龟裂,没有一丝声响,就像蛇在森林中游窜。舒尔哈齐,他喊道,你看到了吗,我杀了我的儿子。你们不该背叛我,因为你们的背叛,我不得不下手。他一遍一遍呼喊,起伏应答的,是苏克苏浒河汩汩流淌的水声。3正如“没有一个人踏进同一条河流”一样,在我之外,水声是二十世纪的,温暖的阳光也是二十世纪的。还有“笊篱舞”“狩猎舞”,都是二十世纪的。这些舞蹈是赝品,篡改,伪造,针砭。女真的舞蹈应当雄健,粗犷,豪放。酒席之间,兴奋的男人退掉上衣,露出胸肩的肌肉和刀疤,他们手端酒杯,醉眼朦胧且唱且跳。歌唱是高亢的吼,跳也不必节拍,只要尽欢。但我看到的“女真”男人,个子太矮,女人气太重,没有凸出的喉结,浓厚的胡须,厚厚的嘴唇和低沉的喉音。这样的女真男人,别说骑马征战,就是给个百十斤的重物,也未必扛得起来。较真除了表明我的反叛个性,还证明我的顽固不化-----在这块辽东平原的土地上,多民族杂居的地方,有谁敢于站出来,说自己身体里流淌的是哪个种群的纯粹血液。事实是,大迁移,大碰撞,大融合,以使众多的基因合而为一。进步,在某种程度上讲,即是整体的质变。求变是以生存和发展为前提的,正如北砬背之于佛阿拉,佛阿拉之于赫图阿拉。从十九岁到二十五岁到六十岁,努尔哈赤一直在奋斗,一个梯次再一个梯次。每前进一步,他的雄心都更大的扩张。这一点,由他建造的都城规模就可见一斑。虽然北砬背和佛阿拉毁于时间,但我所见到的是,尚存的遗迹仍然清晰,基槽,城门,乃至地理位置的选择,完全看出来精心的筹划和布局。赫图阿拉也是,再外行的人,一旦踏入也会悟出其中的深意。我每次出入汗王寝宫的时候,这种感觉尤其强烈。不过这种感觉很快会被另一种气息替换,那样的气息是柔媚的,有几分缠绵与缱婘,水火相溶的崩溃,又有无限的悲哀和感伤。它冲淡了赫图阿拉的雄武之风,一袭香帕轻轻一扬,就覆盖住招展的八杆大旗。这一袭香帕是孟古的,皇太极的生母。我窥探她寝室的时候,美丽的容貌立即在帷幕后浮现,她的眉目,秀发,珠钗和团花,锦缎旗袍里的身材,是那个时期特有的。她因美貌多情而受宠,日夜相伴努尔哈赤左右。可惜这个叫做“丰姿”的女人,福缘浅薄,从佛阿拉搬迁到这里,仅数月的时间就病死离世。她的死,给努尔哈赤很大的情感打击,我不知道浴血厮杀的中年男人在妻子的遗物旁边流过多少眼泪,多少夜晚回忆恩爱辗转不睡。可以确定的是,孟古的灵柩曾经在我伫足的院子里,整整停放三年才埋葬。雕花行云的屏风里面,是一个梦幻般的孟古。她死后,哪个女人来这间寝室陪伴努尔哈赤?是阿巴亥,还是其他别的女人?我想不管是谁,最终也没有人的地位与孟古比肩。一是她受到努尔哈赤的宠爱,第二个,也是极为重要的原因,她的儿子皇太极登基继承了汗位。这间充盈着爱情和美好的寝室,令人遐思联翩,在我的内心当中极其尊贵。也是我在赫图阿拉所有房间里留恋时间最长的一个。每一次,我的目光都不由自主触摸到久远的柔软,既有涩涩的酸楚,又有难以理清的缠绕。我最近的一次去,却发现房间外的金属围栏撤掉了,游客花上十块钱,就能随便进去拍照。那天,两个年纪不轻的人换上劣质宫服,在照相师的摆布下,坐在炕上,或炕沿、椅子上,或紧挨绘花的摇篮拍摄照片。我心里恼怒,觉得受了侮辱,愤然离开。待冷静下来想想,整个赫图阿拉都是商业化的,况且一间没人住的房子,能变成钱的,为什么不让它变呢。4.

本文来源:https://www.2haoxitong.net/k/doc/e0581f2581c758f5f71f6759&title=%E7%BA%A2%E9%97%A8.html

《正在进行安全检测....doc》
将本文的Word文档下载到电脑,方便收藏和打印
推荐度:
点击下载文档

文档为doc格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