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历史纲要上人物传记77苏轼

发布时间:2020-10-28   来源:文档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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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外历史纲要上人物传记77苏轼

编辑 张书林

生平与政事

苏轼(10371101,字子瞻,一字仲和,号东坡居士,眉州眉山(今属四川)人,苏洵长子。嘉祐元年(1056,随父及弟辙出蜀入京,翌年进士及第。嘉祐六年(1061,又应制科考试,名列三等。任命为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判官等职。 熙宁四年1071苏轼官至太常博士,摄开封府推官。值王安石执政,推行新法。苏轼持不同政见,上书力言新法之弊,认为宋神宗“求治太急”“听言太广”“进人太锐”。希望神宗“结人心,厚风俗,存纪纲”由于政见不同,苏轼此后数年便出任地方官职。始为杭州通判,又知密州、徐州等地。元丰二年1079改知湖州。这时因作诗被诬以“讪谤朝政”之罪而下狱,贬为黄州团练副使。元丰七年,又改汝州。元丰八年,哲宗即位,宣仁太后临朝,司马光当政。苏轼改知登州。至郡五日即入朝为起居舍人。其后累迁中书舍人、翰林学士、知制诰等职。元祐二年(1087)兼侍读。这时司马光尽废熙宁之法,苏轼对此亦有不同的看法。又因政见不同,请求外调。元祐四年1089出知杭州。此后再入再出,历任翰林侍读学士、守礼部尚书等职。元祐八年,哲宗亲政,章惇、蔡卞当权。苏轼又以“讥刺先朝”的罪名免官降职,一贬再贬而为宁远军节度副使,惠州安置。绍圣四年(1097,复贬为琼州别驾。 元符三年(1100,徽宗即位。遇赦,苏轼官复朝奉郎,渡海北归。翌年,回到常州。因病告老。建中靖国元年(1101)卒,终年66 岁。著作传本有《东坡七集》《经进东坡文集事略》等。 苏轼一生从政,但他是典型的文人。像他这样的人物,在党派斗争中,一贬再贬,也就不足为怪。正因此之故,他对人生世态,才渐有所悟。所写文章,也更有特色。
苏轼的文章,首先是见赏于欧阳修的。嘉祐二年,欧阳修《与梅圣俞书》云:“读轼书,不觉汗出,快哉快哉!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可喜可喜。”嘉祐五年,欧阳修又在《举苏轼应制科状》中称他“学问通博,资识明敏,文采烂然,论议蜂出”

论事之文
苏轼的文章成就主要在两方面。一是论事之文,上承贾谊陆贽,论证古今,“滔滔汩汩”;一是各体杂文,涉笔成趣,“姿态横生”。赋体之文,也别具特色。
苏轼的论事之文,包括甚广。首先是策论之文,在两次朝政改革期间,针对时弊,敢放狂言,最有时代特点。例如所对《御试制科策》有云:夫天下者,非君有也,天下使君主之耳。陛下念祖宗之重,思百姓之可畏,欲进一人,当同天下之所欲进;欲退一人,当同天下之所欲退。今者每进一人,则人相与诽曰:是进于某也,是某之所欲也。每退一人,则又相与诽曰:是出于某也,是某之所恶也。臣非敢以此为举信也。然而致此言者,则必有由矣。今无知之人,相与谤于道曰:圣人在上,而天下之所以不尽被其泽者,便嬖小人附于左右,而女谒盛于内也。为此言者固妄矣,然而天下或以为信者,何也?徒见谏官御史之言矻矻乎难以入,以为必有间之者也。徒见蜀之美锦、越之奇器不由方贡而入于官也,如此而向之所谓急政要务者,陛下何暇行之?臣不胜愤懑,谨复列之于末。

这篇策论,首先提出朝廷用人问题。这是唐宋两代朝政改革的一个主要问题。其次,苏轼应制之时,还曾撰有《策略》《策别》和《策断》等,虽属准备应试之作,却也都是有为之言。其《策别》之一《课百官》中《厉法禁》有云:昔者圣人制为刑赏,知天下之乐乎赏而畏乎刑也,是故施其所乐者,自下而上。民有一介之善,不终朝而赏随之,是以下之为善者,足以知其无有不赏也。施其所畏者,自上而下,公卿大臣有毫发之罪,不终朝而罚随之,是以上之为不善者,亦足以知其无有不罚也。《诗》曰:“刚亦不吐,柔亦不茹。夫天下之所谓权豪贵显而难令者,此乃圣人之所借以徇天下也。舜诛四凶而天下服,何也?此四族者,天下之大族也。夫惟圣人为能击天下之大族,以服小民之心,故其刑罚至于措而不用。周之衰也,商鞅、韩非峻刑酷法,以督责天下,然其所以为得者,用法始于贵戚大臣,而后及于疏贱,故能以其国霸。由此观之,商鞅、韩非之刑法,非舜之刑,而所以用刑者,舜之术也。后之庸人,不深原其本末,而猥以舜之用刑之术,与商鞅、韩非同类而弃之。法禁之不行,奸宄之不止,由此其故也。他主张行赏“自下而上”用罚“自上而下”特别是先罚“贵戚大臣”而后才“及于疏贱”而且说商鞅、韩非之“所以用刑者”“舜之术”这是突破儒家传统的看法。这在当时是相当大胆的观点。
《策别》之《课百官》中还有“决壅蔽”之论,对于当时的弊政揭露得十分深刻。文中有云:故凡贿赂先至者,朝请而夕得;徒手而来者,终年而不获。至于故常之事,人之所当得而无疑者,莫不务为留滞以待请属,举天下一毫之事,非金钱无以行之。
宋时弊政之最显然者,是因循苟且。这在欧阳修的论事之文中说得十分透辟。苏轼在此则更指出有些“故常之事”之所以“务为留滞”者,乃是“以待请属”,也就是等待贿赂。“贿赂先至”,则“朝请而夕得”“徒手而来”,则“终年而不获”。哪怕是“一毫之事”,也“非金钱”不办。看得何等深刻!
苏轼的一篇传诵的名文《教战守》,也是《策别》之《安万民》中的文字。此文从提出论点,列出论据,到得出结论,层次之分明,论证之严密,可以代表苏轼论事之文的行文特点,文章首先提出“当今生民之患”“在于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劳”。而且指出:“此其患不见于今,而将见于他日。今不为之计,其后将有所不可救者。”论点提得相当明确。明确了论点之后,随即列出论据,加以论证。经过充分论证之后,便指出“天下固有意外之患”即战争不可避免。关于战争不可避免的一段分析,是非常精辟的。文章说:且夫天下固有非常之患也。患者见四方之无事,则以为变故无自而有。此亦不然矣。今国家所以奉西、北之虏者,岁以百万计。奉之者有限,而求之者无厌。此其势必至于战。战者,必然之势也。不先于我,则先于彼;不出于西,则出于北。所不可知者,有迟速远近,而要以不能免也。 这一分析,已为尔后的历史事实所证明,是完全正确的。既然战争不可避免,其后果自可担忧。文章继续说:天下苟不免于用兵,而用之不以渐,使民于安乐无事之中,一旦出身而蹈死地,则其为患,必有不测。
写到这里,关于“生民之患”,已说得淋漓尽致。在这样的危机面前,如果再不采取挽救的对策,实在危险。于是文章自然引出结论,就是要对平民百姓教以战守之术。文章说:臣欲使士大夫尊尚武勇,讲习兵法。庶人之在官者,授以击刺之术。每岁终则聚于郡府,如古都试之法,有胜负,有赏罚。而行之既久,则又以军法从事。
苏轼是个文人,对于兵法,他懂得不多。这一方面他还不及其父苏洵。上面这段话,不免纸上谈兵。不过,他的论述是针对时弊的,他的论断也是从实际出发的。

从宋朝当时的实际情况看,上至最高统治者,下至某些士大夫,都是苟且偷安,不讲武备,则

是事实。当时一些有识之士,多好言兵。如尹师鲁、欧阳修、范仲淹、苏舜钦、梅尧臣以及苏洵等,都是重视军事的。苏轼这些见解和上述诸人比较一致。
到了熙宁变法初期,苏轼的一篇《上皇帝书》也是重要文章。
熙宁四年,苏轼官至太常博士,摄开封府推官,针对新法,上书论事。
此书行文,相当激切,与前此诸策比较,有所不同。文章开始云:臣之所欲言者三,愿陛下结人心,厚风俗,存纪纲而已。下面便分别言之。关于“结人心”,他说:人主之所恃者,人心而已。人心之于人主也,如木之有根,如灯之有膏,如鱼之有水,如农夫之有田,如商贾之有财。木无根则槁,灯无膏则灭,鱼无水则死,农夫无田则饥,商贾无财则贫。人主失人心则亡。此必然之理,说这是文同教他的话。
文同,字与可,是宋代名画家,也兼擅诗文,著有《丹渊集》,和苏轼有亲友关系。苏轼引他的这几句话,即有名的“成竹在胸”的画论。文同在艺术上是有实践有理论的。他的理论当然不止于上述这几句话,但苏轼为什么特意拈出这几句来著于一篇之首呢?苏轼是懂得艺术的,在他看来,文同这几句话,乃其画论精华,也是苏轼认为最可宝贵的艺术理论。平居之日,时诵于心,故临文之际,也就脱口而出。文章接下去又说:与可之教予如此。予不能然也,而心识其所以然。夫既心识其所以然,而不能然者,内外不一,心手不相应,不学之过也。故凡有见于中而操之不熟者,平居自视了然,而临事忽焉丧之,岂独竹乎?
不可逭之灾也。其为可畏,从古而然。人心向背,系乎存亡,古今一理。苏轼于此时突出地提出这个问题,是有针对性的。在他看来,熙宁变法,不免“刚果自用”,而未能“深结人心”。关于“厚风俗”,苏轼所言者,亦似老生常谈,但亦切中新法之弊。顾炎武《日知录·宋世风俗》有评论:安石创行新法,轼上书言:“国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浅深,不在乎强与弱。历数之所以长短者,在风俗之厚薄,不在乎富与贫。臣愿陛下务崇道德而厚风俗,不愿陛下急于有功而贪富强。..近岁朴拙之人愈少,巧进之士益多,唯陛下哀之救之。”当时论新法者多矣,未有若此之深切者。 苏轼此论“深切”,顾炎武看得不错。 关于“存纪纲”苏轼特别强调的,是宋初以来广开言路的传统。他说:自建隆以来,未尝罪一言者。纵有薄责,旋即超升,许以风闻,而无官长,风采所系,不问尊卑。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故仁宗之世,议者讥宰相但奉行台谏风旨而已。圣人深意,流俗岂知!台谏固未必皆贤,所言亦未必皆是,然须养其锐气而借之重权者, 岂徒然哉? 将以折奸臣之萌而救内重之弊也。. . 陛下得不上念祖宗设此官之意、下为子孙立万一之防,朝廷纪纲,孰大于此? “自建隆以来,未尝罪一言者”论纪纲而特言此者,这在当时,似亦有激而发。王安石变法,立意甚善,但不听谏言,是一大缺失。苏轼进言,也不无顾虑。苏轼最后还有如下一段言语:臣之狂愚,非独今日,陛下容之久矣。岂其容之于始而不赦之于终,恃此而言,所以不惧。臣之所惧者,讥刺既众,怨仇实多,必将诋臣以深文,中臣以危法,使陛下虽欲赦臣而不可得,岂不殆哉!死亡不辞,但恐天下以臣为戒,无复言者。是以思之经月,夜以继昼,表成复毁,至于再三。 这样出言之激切,不仅如贾谊、陆贽,而且有如钟惺所云:“东坡之文似战国。”不过,说“东坡之文似战国”,也并非如罗大经所谓“以无为有”“以曲作直”
苏轼早年的进策之文,以及熙宁新法时期的进奏之言,都是针对时政、有为而发。其他论政论史诸作,也大抵如此。

各体杂文
苏轼的各体杂文,写得更加自由随便。苏轼《答谢民师书》称其“诗赋杂文”“大略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所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态横生。”这样的评语,谢民师似不足以当之,却可以看作“夫子自道”,至少是苏轼自己所追求的一种诗文境界。从其所著各体杂文看来,有些作品是达到了这样的高度的。这类作品包括一些记、序和书信杂文,在苏轼全部作品中,数量不少。这里且以《筼筜谷偃竹记》为例。此文题目是给文同的一幅“偃竹”作记,但一开始却先介绍了文同的画论。说:竹之始生,一寸之萌耳,而节叶具焉。自蜩腹蛇蚹以至于剑拔十寻者,生而有之也。今画者乃节节而为之,叶叶而累之,岂复有竹乎?故画竹必先得成竹于胸中,执笔熟视,乃见其所欲画者。急起从之,振笔直遂,以追其所见,如兔起鹘落,少纵则逝矣。苏轼
这是苏轼对于文同这一理论的发挥。他的发挥是深有体会的。他对于文同的话能够“心识其所以然”,也就是所谓“心知其意”。不过,尽管他心知其意,而如果让他自己动笔,还是不能得心应手,即“内外不一,心手不相应”。苏轼认为,这是“不学之过”。他在这里强调的是“学”。他还进一步说:“凡有见于中而操之不熟者”,都是由于工夫不够,不仅画竹如此,别的事情无不如此。 在苏轼看来,文同这一理论,乃是一种具有普遍意义的道理。下面他又举出其弟苏辙在其所作《墨竹赋》中称赞文同的话,说文同之“托于斯竹”,是“有道者”。就是说,文同画的是竹,而寄托则在于道。
文同曾以所画筼筜谷偃竹一幅赠给苏轼,说:“此竹数尺耳,而有万尺之势。筼筜谷在洋州(陕西洋县)文同曾请苏轼作《洋州三十咏》其诗有云:“汉川修竹贱如蓬,斤斧何曾赦箨龙。料得清贫馋太守,渭滨千亩在胸中。”这诗曾寄给文同。文同得诗之日,正“与其妻游谷中,烧笋晚食,发函得诗,失笑喷饭满案”。苏轼此诗是有些开玩笑的,所以文同看了“失笑喷饭”
文章写到这里,文同画竹的理论和实践都谈到了,两人的交往也叙述了。但苏轼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来写这一切,到此尚未表露。
事实上,苏轼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乃是正当文同逝世半年之后,他是怀着十分沉痛的悼念之情回忆文同的言谈笑貌的。文章最后才说:元丰二年正月二十日,与可没于陈州。是岁七月七日,予在湖州曝书画,见此竹,废卷而哭失声。
文同生前,见到苏轼的诗时,曾经“失笑喷饭满案”,文同死后,苏轼再见文同的画时,“废卷而哭失声”一喜一悲,两相对照,平生交谊可见。至此可以看出,这篇文章是悼念文同的,但全篇的思想意义,都远在一般的悼念文字之上。文章是给一幅绘画作记的,但全篇的艺术构思,也和一般的“画记”不同。
苏轼悼念文同的文章不止这一篇,但这一篇则写出了文同这个画家最精彩的艺术见解和最突出的艺术成就:“先得成竹于胸”“振笔直遂”“画竹数尺”“而有万尺之势”。所有这些,都是文同艺术遗产的精华所在。苏轼对此可谓深有领会。这在别人未必能够作到。因为苏轼不只是个文学家,而且是个艺术家;不仅是个艺术家,而且是个艺术的收藏家、鉴赏家。这方面他是受过其父苏洵的影响的。苏洵为人,无所嗜好,却曾嗜画,而且曾是绘画的收藏者。苏轼在《四菩萨阁记》里说:始吾先君于物无所好,燕居如斋,言笑有时,顾常嗜画。弟子门人无以悦之,则争致其所嗜,庶几一解其颜。故虽布衣,而致画与公卿等。
在苏洵嗜画的影响下,苏轼自幼也就笃好书画。他在《王君宝绘堂记》里说:凡物之可喜,足以说人而不足移人者,莫若书与画。..始吾少时,尝好此二者,家之所有,惟恐其失之;人之所有,惟恐其不吾与也。

嗜好到了患得患失的程度,可见当时笃好之深。但苏轼为人,和某些收藏家毕竟不同,他虽好

之甚笃,却曾视为“云烟过眼”,不以收藏为止境,而以鉴赏为能事。古人说:“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苏轼于绘画,虽然未必算得上“操千曲”“观千剑”,但至少是比一般人见多识了。前人称宋人之赋为“文赋”,至于苏轼之赋,有人更断言曰:“直文耳。
此赋不仅是“文”而且近于杂文小品。罗大经《鹤林玉露》甲集卷6曾以此赋同司马迁的《伯广,而且有过实践的。因此,他对于文同的绘画及其画论便能心领神会、探赜发微。当然,这篇文章的主要特点,还不仅在于艺术理论的发挥,而在于文章写法的新颖。其中几乎没有旧的格套和程式。文章的起笔就打破了常规:作为纪念文字,而不介绍文同的爵里生平;作为画论,也不先讲画的内容来历。再写下去,也是随意所之,无所拘束,真像是“行云流水,初无定质”这样的写法,是与苏轼平日论文的主张一致的。苏轼平日论文,曾经反对“程式文字,千人一律”主张行文“闲暇自得”。不赞成“作文”说文章“非能为之为工,乃不能不为之为工”说自己“未尝敢有作文之意”。主张“辞达”,说“辞至于达,至矣”《筼筜谷偃竹记》一文可以说是实践了他这一系列的主张的。
事实上,苏轼论文,虽不讲“作”,却是讲“学”的,是讲“读书”的。他讲读书有所谓“八面受敌”法,即:“每一书皆作数过尽之”《又答王庠书》。由此可知,苏轼之文,虽是自然、平易到令人认为“似不读书”的程度,其实是很下工夫的。读书而使人感觉“似不读书”这正是苏轼文章工夫之所在。
苏轼文章写得自由、随便者,还有杂记之文。其中《记承天寺夜游》最有特色。此文甚短,全文如下: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耳。
此文写作年、月、日、时皆具,颇似一则日记。元丰六年正是贬居黄州四年之际。当时穷极无聊,无可自遣,为此月夜之游,等于苦中作乐。 苏轼在黄州,曾有《答毕仲举书》,其中说道:“仆既以任意直前,不用长者所教,以触罪罟;然祸福要不可推避,初不论巧拙也。黄州滨江带山,既适耳目之好,而生事百须,亦不难致。早寝晚起,又不知所谓祸福果安在哉!偶读《战国策》见处士颜蠋之语:‘晚食以当肉。欣然而笑。蠋者,可谓巧于居贫者也。
苏轼此时苦中作乐,也可以说是“巧于居贫”。从他当时的处境看,本来应是没有这样的闲情雅兴的。其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出自他那本来放达的个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时开始有所觉悟:“任意直行”,是必然得罪的。因此,得罪之后,就不必凄楚,而要处之泰然。欧阳修贬官之后,不作“凄凄之文”,而大讲山水之乐,也是这个意思。从这一点看,苏轼的杂记诸文,其思想情调,是与欧阳修一脉相承的。当然,苏轼之放达,亦得之佛乘和《庄子》其思想境界与欧阳修也不尽同。
赋体之文
苏轼写得自由随便的作品,还有赋体之文。两篇《赤壁赋》都打破了赋之常体,而成为一种新的文体。可以说是游记,也可以说是杂文。其中有叙事,有抒情,有问答,有议论,而且或韵,或散,不拘格套,既不同于骚体,也不同于俳体。例如其中一段有云: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赋之为体,从汉代开始,即可称为“赋体之文”发展到宋代,到苏轼笔下,则更成为文之新体
夷传》比较,他说:“太史公《伯夷传》,苏东坡《赤壁赋》,文章绝唱也。其机轴略同。”罗大经对于两篇作品的诠释,并不准确,但他看到“机轴略同”,都是“文章绝唱”,则指出了此赋特点。文章与性情苏轼文章各体兼备,名篇不少,为世传诵的作品尤多。除上面讲到的几篇之外,政论如《省试刑赏忠厚之至论》史论如《留侯论》《贾谊论》记叙如《喜雨亭记》《超然台记》《放鹤亭记》《石钟山记》,传记碑颂如《方山子传》《潮州韩文公庙碑》,书信如《答谢民师书》,杂说如《日喻》等,都是历代传诵的作品。此外,有些杂著如《志林》之论《汤武之事》《战国任侠》,还有些铭、赞、题跋之论文艺等等,都是对于后代很有影响的文章。 苏轼一生,极少铭墓之作。他说过:“轼于天下,未尝铭墓。所铭五人,《司马温公神道碑》等,都是颇有深情的文字,不同于寻常谀墓之文。苏轼文章总的特色是明快、真实。这同他的为人大有关系。他在《思堂记》中曾说:余,天下之无思虑者也。遇事则发,不暇思也。未发而思之则未及,已发而思之则无及,以此终身不知所思。言发于心,而冲余口,吐之则逆人,茹之则逆余。以为宁逆人也,故卒吐之。
可以看出,苏轼为文,是以一吐为快的。因此,文章也就写得明快、真实。这样的话,苏轼说过不止一次。苏轼为人如此,也同欧阳修有些相似。当然这样的个性,一生之中,也是有变化的。当他阅世渐深之时,又曾说过自己早年为文,“诵说古今,考论是非”“妄论利害,谗说得失”,乃“制科人习气”譬如“候虫时鸟”只是“自鸣自已”不足“为损益”又说:“少时好议论古人,既老,涉世更变,往往悔其言之过。”凡此,都是有激而言,有为而发;但也确是有悟之言。

诗词成就
苏轼在文学上的成就,散文为最突出,但他的诗、词也都有极高的成就。以诗而言,苏诗不仅具有宋诗长于理趣的特点,而且具有他个人独特的品格。写于不同时期的作品,都能突现其人的真情实感。例如《和子由渑池怀旧》云: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计东西。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此诗作于嘉祐六年1061苏轼时为凤翔签判,其弟子由曾寄他《怀渑池寄子瞻兄》一诗,有此作。苏轼与弟二人友于情深,对于人生聚散无常,感触亦深。诗中有达语,亦有情语。
又如《饮湖上,初晴后雨》二首之二:水光潋滟睛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这是熙宁四年(1071)为杭州通判时所作。当时新法初行,苏轼不合时宜,转任外职。随物自适,顺口成吟。虽有友人规以“北客若来休问事,西湖虽好莫吟诗”之语,但西湖所作仍然不少,此诗尤为绝调。王文诰称此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①,并不为过。
又如《正月二十日,与潘郭二生出郭寻春,忽记去年是日同至女王城作诗,乃和前韵》云:东风未肯入东门,走马还寻去岁村。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江城白酒三杯酽,野老苍颜一笑温。已约年年为此会,故人不用赋《招魂》 此诗作于元丰五年1082苏轼贬在黄州。身在贬所,苦中作乐。“人似秋鸿”“事如春梦”“白酒三杯”“苍颜一笑”,这些词语,道出了自己贬居生活中特有的情调,非他人所能道。 又如《题西林壁》云: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此诗为元丰七年1084由黄州改迁汝州,途经高安,因游庐山所作。《东坡志林》亦有记载。自谓“仆庐山诗尽于此矣”当是有得之言。苏轼经过黄州之贬,阅世渐深,看山也渐识其真。论者或谓

诗中蕴有哲理,其实在作者自己,仍是直抒感受,并非有意于推理的。
又如《六月二十日夜渡海》云:参横斗转欲三更,苦雨终风也解睛。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空余鲁叟乘桴意,粗识轩辕奏乐声。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
自从哲宗绍圣以来,蔡京、章惇等新党执政,贬窜元祐党人。苏轼又遭再贬。最后贬到海南,直到元符三年(1100,始遇赦而还。此诗即作于赦还的途中。从“苦雨终风”到“云散月明”已经度过了多少岁月。“九死南荒”,而竟生还,轼虽达人,也不能不发浩叹。 苏轼之词,尤有特色,为世传诵者亦多。有些作品,也更体现性格。 例如《水调歌头》“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和《念奴娇·赤壁怀古》二首,都是古今传诵的名篇。其豪情逸兴,并世罕有其匹,可不列举。在这样的名篇之外,有些作品,特色也是很突出的。这里且以《定风波》为例: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此词作于元丰五年1082三月七日,苏轼时在黄州。有小序云:“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这是一首十分潇洒的词。不管风里雨里,而能行若无事,苟非脱屣世事,很难放达若此。“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是兴到之言,也是有悟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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