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酒席

发布时间：2016-05-20 08:15:27 来源：文档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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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老家在粤北的一个小山村，村子不大，人口也就自然的不多，但却比较完整地传统的酒席文化。

　　老家的人一直是奉行“无酒不成席”的传统的，有席就得有酒。而且特别喜欢办酒席，无论红白事都要办上几桌，丧事要喜办，喜事就更要大办特办了，全村人一齐出动，十室九空，齐集一家。

　　把正事办完后，主人家的便与来客中各家的男主人进酒席了。先是分宾主坐定，而且这座位也有着极大的讲究。一般是主人和来宾中声望最高的人坐在上座。我是个方向感极差的人，只在早上，太阳刚升起来时，我才隐约辩得清哪边是东方，一进了了屋，便真的不知道东西南北了。所以我至今也不知道，那上位是否真的是坐北朝南。但我发现，平日里，一家吃饭时，一家之主坐的位置，在酒席上便是成了上位的了。安排好了上位，其他三面则可以随便坐了，再也没有了左卑右尊之分了，你喜欢和谁挨在一块也就随你了，无所谓。看来，我的父老乡亲也把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忘了一些了。

　　推推让让，折腾了好一会，终于坐定了，便开始真正的吃起酒席了。先是主人家站起来，敬大家三大杯，嘴里说着很多真心感谢乡亲们帮助的感激话，自然，被敬的乡亲们也要端起酒杯，站立起来，而且口里也要表示着没有帮上忙，反而麻烦了主人家，过意不去。于是，互相谦让着，然后一碰杯，便喝了下去，这个程序要如是者三，方告结束。喝了头三杯酒，便开始埋头吃饭，毕竟，忙活了一大天，人累了，肚子也老早的饿了。

　　当然，也有些特别活跃的乡亲，会在酒席上不住的四方派烟，八方敬酒，大有喧宾夺主之嫌，但这时，已经是没有人会去计较了的，反而被敬者都觉得有面子，酒到杯就干，一起喝得不亦乐乎。

　　吃得要饱了，也是酒席真正进入高潮的时候了，刚才的吃饭的时间，也许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夕的安静而已。吃饱了的老家的男人，便开始了酒席上最流行的斗争游戏——划拳。大家可以捉多对厮杀，也可以分成两大阵营互相对攻。而捉对厮杀则是以个人喜好为主，可以去挑战人，也可以接受挑战；分派则要按年纪来分，一般划为年老派和少壮派，集体冲击。游戏下来，无论谁输谁胜，或者是姜还是老的辣，或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都不会影响和气，还是皆大欢喜，喜气融融。

　　说起这划拳，我老家是叫“猜枚”的，开始时，我始终不知道这“枚”字是何许“枚”也，直到有一次在席末细心旁观老家男人划拳，才知道原来是要猜双方伸出手指头的个数总和，即是要把对方出的手指数，加上自己出的手指数猜中，喊中的一方，便视为赢家。

　　这猜枚是要用嘴喊出来的，便又衍生出了一种猜枚的口令，从一到十的口令，由老家的男人粗旷的嗓音喊出来，竟有了一种震撼美。而且猜枚的口令也是由一到十的吉利四言组成，如四则为丁财富贵，五就是五子登科，六便成了碌位高升……这些吉利的言语，更是增添了一种喜庆气氛，把欢乐推向高潮。

　　猜枚也是一门颇高深的学问。它要集猜枚者的出指头的灵敏度，准确性，脑瓜的记忆力，反应力，吐字的清晰度等诸多因素于一身，倘若，这些方面都优于对手的，往往会输少赢多，反之，也是成立的。于是，在酒桌上，我不禁发现了一个小规律，但凡日子在村里过得相对比较滋润的男人，他猜枚时总是赢的多，输的少。

　　老家酒桌上的男人在酒桌上是完全丢弃了一贯谦虚的传统作风的。若在平日，别说叫他夸半句自己的能耐，就是有人夸了他半句，他也会脸红半天，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摆，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不安。但在酒席上，每个人都会说自己是怎样怎样善饮，酒力如何如何，能喝多少多少，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羞涩。喝到要醉了，还是大着舌头说：“我没……醉”，及至倒在了桌底下，也还嚷着“没……醉”，甚至被人扛了离去，也还呻吟着“酒……酒”，于是，便有些人接口问道：“尿要不？”，每每会答“喝……”，便会引得满堂哄笑。确实十分可爱。

　　猜枚累了，自然要停下来休息的，派了烟后，燃着了，便开始说起酒话了。但酒后的老家男人酒席上最流行的莫不过于讲荤笑话，一时间，荤味冲天。便有些定力不够深厚的眼睛会更加发红，两手紧紧压在裤裆上，像要捉住一个要跑出来的东西一样，惹得大家一阵哄笑。也有些在一旁的女人听见了，脸上便飞起了红霞，便一边笑骂着，一边要离开，但只挪了一小步，便停下来，竖着耳朵听，脸上的红晕是一直不褪的。

　　酒席上的男人斗得昏天地暗，旁边总会有一些女人在围观，一般都是桌上男人家烧饭的。女人的围观，一是为了监督自己家的男人，不要给他无节制的喝下去；二是有为自己家男人打气的成分。这样一来，酒桌上的男人便斗得更欢了。这也许能说得上红颜祸水了吧，毕竟它们在不知觉中，激发了男人的斗性。

　　席间，也自然会有些孩子的出现。孩子好象是天生吃不饱的，而且很快的会饿，饿了，便从自己父亲的掖下钻进去，眼巴巴地看着酒桌上的肉，哪有父亲不了解自己的孩子的，便好象很无奈地为自己的孩子夹了一块孩子盯着的肉，温柔地放进孩子的嘴里，嘴里自然是骂着叫孩子快走之类的话，脸上相应的会有很不耐烦的表情，待孩子离开了，自然又是一阵哄笑，但孩子走了又来，于是乎笑声也就不断了。

　　待众人都喝得差不多了，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大家摆弄自觉的提议散了，主人家也乐得顺水推舟，便散了。

　　大家要回家了。孩子小的，便由父亲背着，母亲搀着，往家里赶；孩子不大不小的，便要孩子在前面打灯引路，由母亲搀着父亲；孩子大的，便要搀父亲，母亲前面照路；至于没有孩子的，一般也不能在酒席上占有位置，那就得帮忙送喝醉的人了。至于那些喝多了的，主人家能安排在他家睡的，就在主人家睡，明早才离去；不能安排的，便叫几个没有喝酒的青年小心翼翼的扛着，往家里送，后面跟着的，自然是他骂骂咧咧的老婆。这充分体现了村里的人道主义精神。

　　也有时醉的人多了，主人家会尽量安排一些人留下来住；留下来的自然是路途比较远的，近点的要被送回家的了，这也似乎体现着远交近攻的策略。

　　酒席散的时候，整个村子都被惊醒了，一村都是火把或电筒发出的不同类型的光，有白的，红的。这些光又从一个中心点辐射，向各家的分点分散开来。

　　回到家了，男人家烧饭的，也会一改平时的粗俗，细心的服侍自己的男人洗擦后，便进了房间，拖光了衣服，躲在被窝里，心跳着等自己男人一身酒气的闯进来，爬到床上，然后被狠狠的压在男人下面，然后便有一种叫幸福的东西蔓延开来……

　　于是，整个村子在一种若有若无的呻吟声中再次美美睡去，也宣告了酒席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