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名大地荔枝红

　　全天下的水果，数荔枝声名为最，它与龙眼、菠萝、香蕉同称为岭南四大佳果，还一直享有果王的称号。

　　荔枝两字，远出西汉，古名离枝，有离枝即食之意，它的栽培，始于秦汉，盛于唐宋。一直延续至今。关于荔枝的文献，历代多不胜数，最早记录见于汉代的《上林赋》和《异物志》；各代吟诵荔枝的诗词，汗牛充栋，不胜枚举，其中最为人家喻户晓的，当数宋代苏轼在罗浮山下饱尝荔枝后留下的千古名句：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此语一出，荔枝与诗相得益彰，比翼齐飞。驰名天下。

　　然而早在唐代，杜牧笔墨到处，淋漓地写下了不朽的诗句：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仅仅是这一句诗，便声势浩大地引出了妇孺皆知的荔枝佳话，就是杨贵妃喜欢吃荔枝之说。也许，杨贵妃命中注定和荔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杨贵妃外传》说到，杨贵妃在被赐缢死后，恰好岭南的荔枝源源进贡而来。唐玄宗睹物思人，痛不欲生，便用荔枝祭奠长生殿里那段朝夕相处的爱情。

　　杨贵妃生死相依的荔枝，传说与当时声名煊赫的高力士息息相关。有史料记载，杨贵妃吃的荔枝是高力士从家乡茂名进贡的，清朝两广总督阮元因此感慨万千，情深意切地写道：新歌初谱荔枝香，岂独杨妃带笑尝。应是殿前高力士，最将风味念家乡。

　　历史翻过了一千多年，当年让杨贵妃吃上荔枝的地方在哪儿？

　　自唐朝以来，茂名根子镇便向朝庭进贡荔枝，被称为大唐荔乡。从唐代走过来的柏桥荔枝贡园，现在苍老得面目模糊，80多亩荔枝林贮积了太多历史，变得分不清朝代了。门口那棵千疮百孔的古树像盼归的老人站立在岁月里，相传是高力士回乡采荔的拴马树。园里的荔枝种类繁多，有糯米糍、桂味、黑叶、白腊、白糖罂、糯米糍、进奉等，然而最让人浮想联翩的还是妃子笑，把荔枝与妃子一笑无限美好地放在一起，多么具有诗情画意啊！这是对杨贵妃的深深怀念？还是大唐光辉灿烂的民间情结记忆犹新？

　　贡园是座名符其实的荔枝博物馆。走在古意盎然的小径上，便感到沿着时光隧道进入了古代，那些老态龙钟的树老得快站立不稳了，如同一个又一个豁达深邃的老人形态各异地晒太阳；也有烂了半边的，中空成洞，依然不轻易放弃生命；又有从半腰长出多棵新芽的，几代同堂，相映成趣；还有的站累了，索性躺在地上过活&&这些树都有五百年以上，有没有从唐朝一路活过来的树，谁也说不清，不过，许多关于唐朝的荔枝故事和猜测便油然而生，比如，荔枝不耐储藏，正如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在《荔枝图序》中说：荔枝若离本枝，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变，四五日外色香味尽去矣。此地离长安5000多公里，荔枝是怎样到达黄土高原深处而姿色不改？有说是八百里快马加鞭运送到京师的，有说得更玄的，是将整棵树移植到那儿的，更有说，是用古代保鲜技术使岭南荔枝抵达长安仍象树上长着的样子，究竟用的什么技术？能不能挖掘出来？当下，茂名正悬赏重金研究保鲜技术呢！

　　茂名是上帝慷慨赐予的荔枝带。在城市、在乡村，千年古树比比皆是。记得小时候，我村子里就有一棵两三个人都合抱不了的大树。村里最老的人都说：我还没出牙就有了这棵树，现在牙都没了，这树还在长哩，都快成精了。其实人哪能跟荔枝树相提并论得了呢？这树没三、五百年，实在难以长得出这么大的躯干来。这是一棵挺令村里人自豪的树。刚开花时，我们孩子就在下面看，看到数不清的蜜蜂四处翻飞，听着一树劳动的歌声；荔枝结果当儿，我们看着一树鸟儿在树上欢腾。当树上吊着一种黑鸟的时候，便知道那种专吃果子的蝙蝠来了，我们这些小孩子就会扔石子，拿着木棍去追赶，主人家便会出来说：那么多果子吃不完的，别走太快呀，摔坏了句句（小鸡鸡）连祠堂都拆了呀。最热闹的莫过于摘荔枝的时候，这天可以说是全村的节日。树上的荔枝是迟熟的，在七、八月间开摘，村里的小孩子一传十，十传百，早早跑到树下。树下都站满了人，都在看摘荔枝。村里的孩子谁错过了，将会觉得是一种极大的遗憾。

　　荔枝从树上掉下来，孩子们便拾到衣袋里，拿回家越看越爱，还有从大人那儿把针线偷出来偷缝补荔枝的。那是物质困难时期，孩子们流着口水还是舍不得把拾到的荔枝吃掉，有的玩着玩着，烂了，最后一个也吃不到----吃不到荔枝便去看果树，心里竟然想：自己怎么不是荔枝树家的孩子？长大了，娶媳妇也应该会容易一点的。

　　等到我长大了，那棵与我一起长大的树却一去不返。荔枝树家的人老了，突然有一天嫌树上藏鸟，太吵耳了，把树砍了，而树头不屈服被砍的命运，顽强地长出了小芽，不过，这棵小芽要长成原来的大树，起码也得三百年了。我正为失去这棵不可多得的荔枝树而感到遗憾，不想，荔枝树却在这些年中无边无际地长了满山野。现在，一个人经过茂名，最大的感触便是：这地方，除了荔枝，还是荔枝。在茂名这片土地上，荔枝长成了绿色的海洋。记得九十年代初，我到信宜丁堡搞社教，有社员为荔枝树能不能上山争论不休，传统观念根深蒂固，认为荔枝树怕鬼，要靠人气，只能长在屋头屋尾，放宽一点，能长在地头地尾就不错了，然而也有敢吃螃蟹的，响应政府号召，勇敢地把荔枝树种到山上去，开始了荔枝种植的大时代，

　　现在茂名荔枝面积达到了170多万亩，占世界荔枝产量的五分之一。

　　每年三月，春寒还没完全退却，荔枝树上便有成群结队的蜜蜂忙碌开了，漫山遍野的荔枝花一开，残存的寒冷再也挡不住草木的繁盛，龙眼、芒果、三华李、桃子，杜鹃无不争相开放，茂名大地，到处是花的香味，浓的、淡的、清远的、醇厚的&&那些味儿交错着，变化着，波动着，让人像喝了酒一样沉醉。花事最盛的时刻，喜坏了的还是放蜂人，他站在山岗，手搭凉棚，沉浸在山谷中升腾起来的花香里，体会到什么是春深如海，一时不知该把蜂箱放在什么地方。

　　到了五月，茂名大地点点红，漫无边际的荔枝熟了。看荔枝，最好的地方便是浮山岭下根竹岭的红荔阁。记得前些年，我带香港工联会的旅行团到过那儿。一出市区，展现在眼前的便是一幅群峰竞秀、积翠凝蓝的图画。公路转折频繁，传统的农作物都把土地让出来，上面长满了荔枝树。在铺天盖地的荔枝树里，出现了一个村庄，又出现一个村庄，一些恰到好处的房子若隐若现，要是以前，这些都是泥砖房，现在变成了豪华别致的小楼房----这是种荔枝种出来的，当地媒体叫他们荔枝楼。

　　登上红荔阁，一下子感到风声逐渐大起来的。风从远处而来，到了我们这儿，然后便性急地向四面八方奔腾而去，但并不仓促，而是从容，听上去如同天地同唱一首歌，音色雄浑却又不失清越。荔枝树好象在那儿等候着风的到来，等到风一来，便躁动不安地把树叶掀起来，展现在眼前的万亩荔枝此起彼伏，无边无际的绿海红潮便尽收眼底，红荔似海这个词便情不自禁跳进了脑海之中。江泽民总书记2000年2月19日种下的中华红荔枝树也跃动着一颗颗荔枝，宛如挂上了一树的红宝石。

　　这时节，外面做荔枝生意的老板早闻风而动，踊跃而来---在镇里供销社、在公路边的简易房子，出现了一个个荔枝收购站，成熟了的荔枝都运到这儿来，在这儿装车，再星夜兼程地运往全国各地。

　　这时候，荔乡公路上车辆很多。这些车辆似乎都与荔枝有关，其中出入最多的是摩托车，这种车在路上显得很活跃，很有生气，数量最多的是重庆的嘉陵。荔枝的转运，大多数由这些车辆完成。这些车和主人一样，老实、忠厚、纯朴，到了镇上，便沉默安静，停泊在街边时似乎很羞怯，正如他们主人在街上走路时一样安分守己。

　　间或，有名牌车宝马、奔驰闯入来。从里面出来的人必穿戴时髦，有的手指套上分量沉重的金戒指，或者脖子上吊着粗壮的金链，这些人手里夹着一个皮包，到处给人递烟点火，笑嘻嘻地找当地人喝酒。这些人一出现，当地人便知道收购荔枝的老板来看货了。

　　也有的车辆子面目洁净，秀气斯文，反射着千百个小太阳，进入荔枝林里才停下来。每年荔枝成熟时节，这些车子都会依约前来，车上的人容不迫地跳下来，叉着手一面看荔枝树，一面吸烟。主人便会毫不吝啬地拿出准备好的荔枝给大家品尝，接着在荔枝林里打牌。这是城里人到荔枝林里过农家乐。白天玩不尽兴，晚上犹继续进行。

　　最触目的是高头大马一样的旅游大巴，这些大巴由很多地方来的。车子停下来，最先见到的是一面杏黄小旗，上面写着某某旅行社，接着跳下车的是导游，后面的相继而下。导游喝了一口矿泉水后，便向他们一五一十叙述这些荔枝的历史，换言之，就是这些荔枝与当地历史以及群众发生多少关系！立刻遭到了游客的打断：别口水多过茶水了，我们摘荔枝行了。也有指穿裙子的小姑娘，开玩笑说：快到树上摘荔枝给我们看。于是在笑声中，游客如愿体会到了摘荔枝带来的兴奋和快乐，

　　早在1996年，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进行中华之最评选，茂名市理所当然被命名为中国最大的水果生产基地。在此殊荣里，荔枝功不可没，荔枝的文化，也如火如荼,正如荔枝一样红遍了山野。

　　从上世纪90年代起，茂名每年5月下旬至6月初，都举办盛大的荔枝节。荔枝节以荔枝为媒，广交朋友、宣传茂名、发展经济、弘扬特色文化

　　2002年5月，《荔枝红了》在全国公映，迅速走红大江南北，这部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宣传片就在茂名取材取景拍摄，讲述了荔乡农村变革、农民致富的故事，茂名荔枝文化以崭新的面貌展现在世人面前。

　　2008年和2010年，茂名市还举行了二届荔枝小姐大赛，这是茂名亮丽的荔枝文化名片，又一次将荔枝文化发扬光大。选美与荔枝两种文化水乳交融，踩着新时代的鼓点，从T形台上扭着青春的腰姿，以令人眩目的脚步走向世界。

　　荔枝文化活动多姿多彩，各种荔枝文化研讨会、荔枝文化征联和荔乡采风等活动异彩纷呈。

　　在民间，荔枝文化早已深入人心，以荔枝作题材的艺术品随处可见，有书、有画，还有信宜的玉雕，高州的角雕，工艺精巧绝伦。生活应用方面，被面、帐檐、门帘、枕帕、围裙、手巾、头巾和小孩穿的开裆裤、戴的小花帽，也把荔枝作主题，加以各种不同的艺术表现，做得精美出色，引起人们种种欢乐的回忆和联想。

　　在日常生活中，荔枝文化无处不在，我们常吃到荔枝干，喝到荔枝酒，有酒家也叫荔红酒家的。最近《茂名日报》还把文艺副刊叫荔风。

　　以荔枝命名的村庄茂名还有不少呢，如化州市合江的荔枝觉悟村，中垌的荔枝根村和荔枝塘村，林尘的荔枝埒村，信宜镇隆的荔枝村和新堡的荔枝垌村，高州市分界的荔枝山村和长坡的荔枝坡村，电白林头的荔枝山村等，这些村庄，好象与荔枝挺有缘分似的。

　　现在，打通茂名公务员的电话，就听到话务员推介茂名荔枝文化的声音。有人期待：什么时候，在茂名的边界上，或许会出现一条欢迎标语：荔乡人民欢迎你！

　　文化，是一种社会现象。茂名人钟爱荔枝，情系荔枝，孕育积淀了深厚的荔枝文化----荔枝的历史，是一种文化；荔枝的思想，是一种文化；荔枝的种植，是一种文化；荔枝的宣传，是一种文化；荔枝文化的延续和发展，也是一种文化&&植根于茂名社会土壤的荔枝文化正继往开来，篷勃崛起，枝繁叶茂地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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