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圆的思念

汤圆的思念

　人在海外每当过年的时候，就更加想起家乡的美食。在家乡过年时北方人吃水饺（元宝），南方人吃汤圆（团圆），都有吉祥如意，讨个好口彩的意思。我是上海郊区浦东人，我们家乡把“汤圆”叫“圆子”，上海人则叫“汤团”，北京人称“元宵”。近查资料，“圆子”还是最古老的称呼呢。在袁世凯做皇帝梦的洪宪年代，因为“元宵”和“袁消”同音，竟下令把“元宵”改叫“汤丸”。好在皇帝短命，不久百姓又叫“元宵”了。

其实，除春节正月初一吃汤圆外，冬至，正月十五也要包汤圆。去年冬至那天，华人超市的袋装汤圆几乎售光。两元左右一袋的汤圆，回家用水一煮，便可享受，又省钱，又方便。可在我幼时的记忆中，家中包一次圆子可不简单，那糯米就是外婆开出一块小地种出来的。糯米产量低，农家舍不得种多了，只要过年包圆子够用即可。用糯米磨粉更花时间，先用水浸泡，再用石磨磨研成桨，放在布袋里，让水渐渐沥干，才成了又糯又滑的水磨粉。有时怕不用变质，得晒干成块保存。哪有今天去超市买包糯米粉便可包汤圆方便。就是做一锅豆沙馅，也要有煮豆，脱壳，炒沙好几道工序。而七八岁的我最爱帮妈妈炒豆沙了，边炒边用手指挖一团豆沙放在嘴里吃，滋味好极了。斩肉馅那是舅舅的事，乒乒乓乓好热闹。全家老少忙忙碌碌，充满了快乐节日气氛。那是现代社会去超市买袋汤圆回家煮所不能体会的乐趣。

一家人坐在一起包圆子，说说笑笑，就更开心了。圆圆的圆子是豆沙馅的，肉馅的圆子有个尖儿，是甜是咸很好认。一包就包好几百个，放在灶上的大铁锅里煮熟后，摊在一张张圆竹匾上晾凉，可吃好几天。贪嘴的我常常去偷偷抓一个塞进嘴中，一直吃到小肚子滚圆如西瓜。

家乡的圆子没有芝麻，核桃、枣泥等各种馅儿，只有豆沙和肉馅。可是肉馅中的野荠菜鲜美无比，至今难忘，那是外婆在野外一棵一棵挑采的。现在种出来的荠菜不鲜了。

到了上海上小学，才知街上竟有那么多的汤团店。也许开一家汤团店不用许多资金，一口大铁锅便是最值钱的器具了。一客每碗放4只，甜咸随你意，价钱是一样的。汤圆煮得好不好，全靠技术了。一碗汤圆端到客人面前汤要不糊不浑，圆子要不粘牙，不粘筷，不粘碗。功夫全在煮的过程中。一要大锅大汤，水要开透，二要圆子在滚水中浮出水面时用冷水激一下，使它热中受冷，皮层凝结，三要轻轻搅动，免粘锅底。这样煮出的汤圆方能滑润有韧，咬起来有劲。

娶了一位宁波老婆后才晓得弹丸大的“宁波猪油汤团”，比我家乡鸡蛋大小的土圆子精细可口得多，黑洋酥馅儿制作有不少学问。“猪油汤团”的特点是皮薄馅多，白皮里透出黑心，入口流馅，味甜美而不油腻。老婆是高手，咱们家年年吃猪油汤圆吃不厌。

去年返沪，发现汤圆也有了许多改革。过去汤圆只见白色，如今有紫米黑糯粉做的紫色或黑色汤圆。更有人掺入各种食品色素，使汤圆有各种颜色。南京甚至有“雨花石汤圆”，聪明的厨师把巧克力粉掺入糯米中，巧妙地使汤圆呈斑斓五彩 如南京的雨花石。粉质也已不局限糯米粉上，有芋泥的，杂粮的，荸荠的。甚至有豆腐汤圆，那是福建特产，用豆腐包肉，放入沸水，熟后浮上水面，盛在鲜美汤料中，加上豆腐花的调料，叫你吃不够，一碗又一碗想吃下去。

我们老家的圆子是盛在清水汤中，而不少地方吃汤圆时，配上鸡汤，放进火腿丝，香菜，虾米，腊肉，色香味都有了。中国各地都有自己特色的汤圆，如湖南的“心肺汤圆”（用猪心猪肺做馅），潮州的“四式汤圆”，山东的“人参汤圆”，苏州的“五色汤圆”，说也说不完。可让我最思念的却是家乡的土圆子，雪白滑糯，见到碗底的清汤，就像那块土地上生活的百姓那么清白纯洁，朴实无华。咬一口圆子，想起了我的爹娘，外婆和舅舅，有甜甜的记忆，也有辛酸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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