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锁记

发布时间:2017-04-09 19:33:59   来源:文档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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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金锁记》中曹七巧形象塑造的艺术手法

摘要:《金锁记》是张爱玲重要的中篇小说代表作,也是她主题挖掘最深刻,人物塑造最成功的一部小说。作者通过三维视角勾勒人物,在剧烈的矛盾冲突中加入感觉化的象征和隐喻,成功塑造了现代文学画廊里黄金枷锁下丧失人性的曹七巧这一人物形象。

关键字:《金锁记》;曹七巧;人物塑造;三维视角;矛盾冲突;感觉化意象

《金锁记》发表于194310月,是张爱玲的代表作,曾被著名学者夏志清誉为“中国从古以来最伟大的中篇小说”。用华美绚丽的文辞来表现沪、港两地男女间千疮百孔的经历,是她最主要的文学切入点。故事虽是世俗男女婚恋的离与合,一支笔却能深入人性的深处,挑开那层核壳,露出人的脆弱暗淡。

张爱玲作为一个女性作家,她真正了解女性在现代社会的生存处境。女人所处的环境,所受的压力,有旧家族内的冷漠眼光,有命运的拨弄,更有来自女性自身的精神重负。这就是张爱玲在她的代表作《金锁记》里所指出来的,套在姜公馆二奶奶七巧脖颈上的枷锁。

《金锁记》写的是麻油店女子曹七巧嫁给富户姜家残废的二儿子,以青春为代价分到一部分家产。自从有了这“卖掉她的一生换来的几个钱”,便开始了疯狂的报复,她赶走了自己曾经爱过的老三季泽,狠心地破坏自己亲生子女的婚姻幸福,自己没有办法得到的也决不让他们得到。《金锁记》仅仅三万余字,叙写了曹七巧的一生,我们清楚地看到了她是如何在金钱的腐蚀下一点一点泯灭人性变得自私、丑恶和疯狂,她的畸变让我们感到恐惧和痛心,同时也引起了读者对于人性和社会的深入思考。在初版《传奇》上,有一段张爱玲的卷首题词:“书名叫传奇,目的是在传奇里面寻找普通人,在普通人里寻找传奇。”而在《金锁记》中,张爱玲便运用其娴熟的人物塑造的艺术手法成功地叙写了麻油店女子曹七巧传奇的一生。

在整篇小说中,作者没有简单纯客观地通过动作和语言来描写曹七巧,而是同时运用第三人称限制叙事加入了别人眼中的七巧以及她真实的心理活动,通过这三种视角的互相补充和修正,以及她与身边各种人物的矛盾冲突为读者展现出了一个真实的曹七巧。

一、三维视角下的曹七巧

在谈论自己的文章时,张爱玲曾道: “我喜欢参差对照的写法, 因为它是较近事实的。”在塑造曹七巧这一人物形象时,张爱玲就如同她自己所讲的那样,采用了三种不同的视角对主人公进行描写,让读者在三维视角的对照和定位中把握了立体、完整的七巧形象。

这三重视角分别是:旁人(七巧的丫头小双、七巧大嫂、童世舫)眼中的七巧,现实中的七巧以及七巧的真实心理,三重视角下的七巧形象互相修正完善,一个困于黄金枷锁无法得到爱情也不允许儿女得到爱情而令人同情又憎恶的曹七巧便跃然纸上了。

(一)小说人物眼中的七巧

1、丫头眼中的七巧

小说一开始便由月光下姜府的两位丫头的对话引出了七巧麻油店女子的身份以及她进入姜家的前因后果。不长的一段对话,字里行间满眼的不屑和嘲讽,这不仅为小说下文中所发生的一切做了一个逻辑上的铺垫和准备,也让读者清楚地看到了姜公馆丫头眼中这位二少奶奶曹七巧的形象。凤萧和小双短短的一番议论便让读者了解到了七巧在姜府的处境——即便在地位最低的丫头们眼中,七巧也是一个贪图钱财,谈吐粗俗,“低三下四”的麻油店女子,更何况姜府其他人。

2、嫂嫂口中的七巧

经过层层的铺叙后,曹七巧终于出场了。读者这时虽然对曹七巧的出身、行为及其在姜公馆里的地位有个大概的了解,但对于这个人物真实的状况和思想却依然不够了解。作者于是着意刻画了曹七巧的外貌着装及其一言一行。紧接着,叙述者巧妙地借小说里另一个人物的口对曹七巧的言行作了一番评价,这个人物便是曹七巧的亲嫂子曹大年的媳妇。在与丈夫一同探望过七巧离开姜公馆后,她对丈夫说:“我们这位姑奶奶怎么换了个人?没出嫁的时候不过要强些,嘴头子上琐碎些,就连后来我们去瞧她,虽是比前暴躁些,也还有个分寸,不似如今疯疯傻傻,说话有一句没一句,就没一点儿得人心的地方。”而这也恰恰是作者对曹七巧的一番言行评价。同时读者也可以隐约探到七巧出嫁前后渐渐畸变的影子,为下文中她的挣扎、沉沦和人性的扭曲埋下了伏笔。

3、童世舫眼中的七巧

通读整篇小说后,我们可以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小说前篇对七巧的透视性心理描写居多,而愈到后面愈少,到了七巧为破坏长安婚事而宴请童世舫时,不但没有心理描写,而且七巧本人也成了一个脸都“看不清楚”、“小身材的老太太”。此时已不是全知视角而已经换成了第三人称人物的有限视角,开始以童世舫的眼光来观察七巧。读者似乎也随着作者对曹七巧心理描写的减少而越来越不了解她,直到“世舫直觉地感到那是个疯子”,此时的七巧令他“毛骨悚然”,读者再次借由世舫的眼睛看到的七巧已经由一个让人同情的少妇变成了一个的泯灭人性,阴毒可怖的母亲。面目上的模糊也就意味着她已经泯灭了最后一点人性。

(二)客观审视下的七巧

在听完姜公馆两个丫头对七巧的谈论后,紧接着,作者转换了焦点,开始了非常客观的全景式人物描写,读者这才从听人的角度转换到了看人的角度,故事的主人公开始正式进入读者的视线。接下来,叙述者给读者描述了曹七巧的大家庭生活中的一个片段以及她和小叔姜季泽之间的“爱情”。在整个过程中,叙述者极少深入七巧的内心,只是让读者在一旁观看她的表演,对她产生或蔑视或厌恶或同情的心理。

作者将曹七巧彻彻底底地摆在了读者的面前,让读者自己去体悟和思考,曹七巧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否与小双口中的二少奶奶无二。

(三)走进曹七巧的内心

作者一方面细致描绘七巧的言语、动作,深入透视她的心理,修正读者对七巧形象的把握,以免读者只“听到”其他人物对七巧的负面评论而只见其可憎却不了解她的可怜之处;另一方面七巧的语言,特别是心理活动描写可以极大程度地缩短七巧与读者间的距离,激发读者对她的人生遭遇的同情。

当然,对于作者来说,仅仅如此还是不够的,她开始深入曹七巧的内心世界,甚至与她的心灵重合,深入剖开主人公曹七巧的内心。

整篇小说中关于七巧的心理描写主要有四处:

1.怀念过去

在她的哥嫂离开后,她想起了自己出嫁前在麻油店里的生活,虽然日子清苦些比不得姜家的锦衣玉食,但至少是自由快乐的,而如今,虽然贵为姜家的二少奶奶,但年纪轻轻却要整日守着患有骨痨的丈夫,还要忍受姜家上下对她的嫌弃和排挤。

2.爱情降临

小说的下半部开始时,十年世态变迁,七巧的丈夫和婆婆都已相继离世,她的苦也熬到了头,分到了家产后,搬出姜府自立门户。不久,过去曾经拒绝她的小叔子姜季泽专诚来拜访她,向她倾诉“埋藏已久”的“爱情”。这使一直渴望爱情的七巧感动不已,对于她此时的心理文中这样描写道:

七巧低着头,沐浴在光辉里,细细的音乐,细细地喜悦⋯⋯这些年了,她跟他捉迷藏似的,只是近不得身,原来还有今天!可不是这半辈子已经完了——花一般的年纪已经过去了。人生就是这样的错综复杂,不讲理。当初她为什么嫁到姜家来?为了钱么?不是的,为了 要遇见季泽,为了命中注定她要和季泽相爱。她微微抬起脸来,季泽立在她跟前,两手合在她扇子上,面颊贴在她扇子上。他也老了十来 年了,然而人还究竟还是那个人呵!

3.识破骗局

后来,当精明的七巧在心旌摇荡之余发现所谓的爱情只是季泽骗取她金钱的手段,大怒之下将手里的扇子向季泽掷去,打翻了酸梅汤把他赶出了家门。这时,我们再次看到了七巧的心理:

酸梅汤沿着桌子一滴一滴朝下滴,像迟迟的夜漏——一滴, 一滴……一更,二更……一年,一百年。真长,这寂寂的一刹那。她要在楼上的窗户里再看他一眼。无论如何她从前爱过他。她的爱给了她无穷的痛苦。单只是这一点,就使他值得留恋。多少回了,为了要按捺她自己,她逬得全身的筋骨与牙根都酸楚了。归根究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玻璃窗的上角隐隐约约反映出弄堂里一个巡警的缩小的影子……绿色的邮差骑着自行车,复印在巡警身上,一溜烟掠过。都是些鬼,多年前的鬼,多年后的没投胎的鬼……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七巧知道自己此生都要与爱情无缘了,虽然季泽之前拒绝过她,但只要她压住自己的感情,他们至少还能以家人的身份相处,可这次她与季泽是真的彻底决裂了。季泽的告白让她有了希望,可希望之后的欺骗才让她更加愤怒和痛苦。这些描写无异于拉近了读者与七巧之间的距离,使读者对于七巧往后那疯狂而恐怖的行为有一份赦宕的心。毕竟,她也只是一个无法拥有爱情的可怜人。

4.临终叹息

通读小说后,我们可以发现,从七巧识破季泽的谎言、真正对他死心后,她的行为开始逐渐变得乖戾和疯狂,同时作者也几乎不再对七巧进行心理透视,使读者无法了解到七巧的内心,似乎也暗示着七巧的心灵慢慢开始扭曲、让人无法理解。直到小说最后七巧的生命即将终结时,作者才又让读者看到了七巧的内心。此时的七巧早已变成了风烛残年的老妪,她回想起自己的一生,“她知道她的儿子女儿恨毒了她,她婆家的人恨她,她娘家的人恨她”。她对自己的一生有着清醒的认识,她眼看自己“滚圆的胳膊”变成了“骨瘦如柴的手臂”,幻想自己人生的另外一种可能,可终究是不可能的了,于是她流下了痛苦而又无奈的眼泪。她因孤寂而疯狂,又因疯狂而做出种种可怕的事情,对儿子长白、女儿长安及儿媳芝寿百般折磨。她那疯子般的审慎与机敏给读者造成了一种强烈的道德上的恐怖。可这种恐怖手段本身就是曹七巧拼命恢复自信心时,支撑自己灵魂的法宝,所以她终究是个无法改变自己命运的女人,是个可怜的弱者。

此时的心理剖析恰好产生了一种人们常说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效果,原本沉浸于七巧憎恶中的读者突然又一次走进了七窍的内心,对她的遭遇感同身受,于是心中的怜悯同情再次被唤起,而那份憎恶却淡下去了。同时,叙述者通过这一段文字,将七巧对于自己所作所为的清醒认识告 诉读者,也是将七巧这个人物形象的灵魂赤裸裸地展现在读者面前,也恰恰促使读者开始了对七巧悲剧人生的思考,深化了小说的悲剧效果。这就是七巧,一个被命运玩弄,又玩弄命运的人。

总体上看,叙事者一面纵观全局,以全知视角出现,对故事中的人与事做全景式描写,另一方面一旦描写聚焦于某个人物的行为与意识,便转向限制叙事,叙事者自行隐退,作者与读者与人物之间的距离也由远及近。叙述者有意的通过焦点的自由转移让人物进行互相观察,使读者可以从所有的角度观察主人公曹七巧的故事。

二、矛盾冲突

虽然张爱玲在《金锁记》中运用非聚焦手法,以全知叙述者的口吻对七巧的扭曲畸变进行了客观到几乎漠然的记述,但在记述中聚焦始终对准人物,不但主人公七巧还有其周围对她的畸变起了重要作用的人物如季泽以及深受她迫害的女儿长安和儿媳芝寿。而那些与之不相干的人或物却很少铺述。

(一)爱情纠葛

在整篇小说中,作者不光对主人公曹七巧的心里进行了透析型描写,同样描写的还有与她一生中关系密切的几个人,首先是导致她爱情幻想破灭的姜家三少爷季泽。在小说中作者巧妙地把季泽的心理描写放在小说前半部分他与七巧调情之时,让读者一开始就洞悉了季泽的真实想法,一方面为七巧把爱情幻想放在季泽身上感到不值从而同情七巧,另一方面也为后面季泽试图用感情套取七巧的钱做出了解释和铺垫,让故事剧情发展的更加合理。

(二)母女冲突

小说从七巧和季泽决裂后便进入了故事的后半部分,前半部分心理描写的重心在主人公曹七巧的身上,而后半部分抒情传统更多的体现在了曹七巧的女儿长安、儿媳芝寿身上,她们变成了小说中真正有直觉的人物。关于主人公曹七巧的心理描写开始逐渐淡出小说的叙事进程。一方面似乎暗含着七巧不被人们理解,另一方面读者通过对深受其迫害的长安和寿芝的心理描写,让读者对于她们二人的遭遇感同身受,同时在激烈的矛盾冲突中突出七巧的乖戾与恶毒。

七巧的儿女是在她的专制淫威下长大的,她自己得不到爱情和快乐,就千方百计地迫坏女儿长安的幸福,她自己的性欲得不到满足,也容不得她身边的人享受正当的性生活,最终使儿媳芝寿不堪屈辱而死。

十四岁的长安,一个花季的少女,本应该和其他女孩子一样享受快乐自由的校园时光,可母亲不断地羞辱她,让她再也没有脸面去见师长同学。她觉得“她的朋友们,他所喜欢的音乐教员,不久就会忘记了”自己。只有读者能看到十四岁长安的内心,为她感到惋惜。

七巧恶名昭著,长安又姿色平庸又抽上了鸦片,高不成低不就,因此长安一直未能出嫁,终于在堂妹的帮助下,她结识了童世舫,看到了幸福的曙光,在即将离开家、摆脱母亲控制的时候,母亲却对她冷嘲热讽,没有人肯为她辩解:

长安听了这话,如同轰雷只顶一般。她娘尽管把她说得不成人,外头人尽管把她说得不成人,她管不了这许多。唯有童世舫————他该怎么想?他还要她么?上次见面的时候,他的态度有点改变吗?很难说……

此时的长安为了自己的爱情而忐忑不安,她担心自己的心上人会因为别人对她的评价而离开自己。“她知道她母亲会放出什么手段来?迟早要出乱子,迟早要决裂。”她决定宁可自己结束这段感情,也不要因为她的母亲给“她生命里顶完美的一段”“加上一个不堪的尾巴”。

(三)婆媳冲突

对于儿媳芝寿,在七巧怂恿长白给自己烧烟时,对于芝寿的心理描写可谓一绝:

她知道她婆婆又在那里盘问她丈夫,她知道她丈夫又在那里叙述一些什么事,可是天知道他还有什么新鲜的可说!明天他又该涎着脸到她跟前来了……这是个疯狂的世界,丈夫不像个丈夫,婆婆也不像个婆婆。不是他们疯了,就是她疯了。……她想死,她想死。她怕这月亮光,又不敢开灯。明天她婆婆会说:“白哥儿给我多烧了两口烟,害得我们少奶奶一宿没睡觉,半夜三更点着灯等着她回来……少不了他吗!”芝寿的眼泪顺着枕头不停的流。她不用手帕去擦眼睛,擦肿了,她婆婆又该说了:“白哥儿一晚上没回房去睡,少奶奶就把眼睛哭得桃儿似的!”

在这个地狱一般“疯狂的世界”,读者似乎也能感受到芝寿所经受的那份让人窒息的悲愤和压抑,同时将愤怒的矛头转向作为婆婆的七巧,一个恶魔般疯狂变态恶毒的女人。而作者就是借助矛盾冲突中受害者的心理描写将困于金钱枷锁失去人性的七巧赤裸裸地展现在了读者面前,让人读之毛骨悚然。

三、感觉化的意象与隐喻

在小说中,最能展现出张爱玲才华的,是她那连珠般的妙喻。她在小说中的一些奇崛而又及其贴切的形容比喻,堪称经典,表现出了张爱玲令人叹服的奇妙想象力。其小说中意象或比喻,往往可以超越其本身的形象而产生一种象征性的效果,使那用于比喻的形象变得意味无穷,为作品增添了形象性与抒情性,特别是“月亮”意象的使用,使读者既领略了小说文学文本的优美意境,又体会了小说深刻的思想涵义。

(一)首饰

小说中在七巧向季泽哭诉之时,文中对七巧的发饰有这样一段描写:

她顺着椅子溜下去,蹲在地上,脸枕着袖子,听不见她哭,只看见发髻的心子里扎着一小截粉红丝线,反映在金刚钻微红的光焰里。

这一句并不只是简简单单对发饰的描写,她反映的是七巧对于爱情与金钱的双重渴望,同时也暗示着两者不可得兼互相矛盾的状态。发髻中的“一小截粉红丝线”正是七巧情感欲望的象征。对于“钻石”的欲望和对于爱情的欲望对于七巧来说是不可能同时兼得的。她得到了“钻石”就得放弃情欲,可越是压抑,想要得到的欲望就更加强烈,所以那发髻心子里的“粉红丝线”是她想压却压不住的情欲的象征。

另有一段:

她睁着眼睛直勾勾朝前望着,耳朵上的实心小金坠子像两只铜钉把她钉在门上——玻璃匣子里蝴蝶的标本,鲜艳而凄怆。

在这里,七巧耳朵上的金耳环象征着金钱,它装饰了七巧的虚荣心,也将她钉在了姜家,使七巧失去了自由失去了追寻爱情的权利。作者巧妙地引用隐喻描绘除了七巧的人生状态。

(二)月亮

小说最重要、出现次数最多的意象就是“月亮”。它时而是洞察苍生的智者,时而是人物命运的化身,时而又是社会环境的象征……小说在月色的掩映下,深刻而隽永,意蕴着说不尽的“苍凉”。 作者借用月亮这一意象完成了她对于小说主旨的深层叙述。

开篇,作者以第一人称“我们”引起了对于月亮的讨论,老人“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望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这老人眼中“凄凉”的月色也暗示了故事主人公悲剧人生的凄凉。

此外这篇小说中的月亮隐喻所指与传统的截然不同,它不再是温柔、甜美的爱情的象征,而是代表着凄凉、阴森,是冷酷、畸变的旁观者。例如七巧留已婚的长白为她熬夜烧烟灯时,张爱玲是这样描写月亮的:

隔着玻璃窗望出去,影影绰绰乌云里有个月亮,一搭黑,一搭白,像个戏剧化的狰狞的脸谱。一点,一点,月亮缓缓地从云里出来了。黑云底下透出一线炯炯的光,是面具底下的眼睛。

“面具底下的眼睛”,正如七巧探听儿媳芝寿隐私时那阴险、恶毒的眼睛。而同一个月亮,对芝寿而言,却“比哪一天都好”,“像是漆黑天上的一个白太阳”。反讽的话语映出的是芝寿更悲愤又无奈的心境。这是一个美丑不分、颠倒黑白的世界,此时此刻,月亮已纯粹变成了让芝寿无处可逃、无处可躲的窥私者,它代表了七巧笼罩在芝寿身上强大无比的淫威,让压迫者生不如死。作者笔下的月亮等意象在《金锁记》中得到了变异和强化,它们不再是单纯的景物或者简单的物件,而是作者为了加深读者阅读感受,理解人物形象的刻意干预,是“一种充满精神的东西,具有了主题表现的意义”!

艺术家创造的形象其目的“并不是使它带有的意义更接近于我们的理解,而是要创造一种对事物的特别的感觉,创造它的现象,而不是对它的认知”。张爱玲正是运用这些感觉化的意象让读者对这篇小说的主人公曹七巧有个更加深入和准确的认识。

张爱玲自己也说过:“我的小说里,除了《金锁记》里的曹七巧,全是些不彻底的人物。”在张爱玲的笔下,我们看到了曹七巧在金钱的枷锁下逐渐扭曲、丧失人性的苍凉一生,不同视角下,激烈的矛盾冲突中,曹七巧已然成为了那个沉重时代女性中最“广大的负荷者”。

参考文献

[1]夏志清:《中国现代小说史》,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5月版。

[2]钱理群 温儒敏 吴复辉:《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修订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7月版。

[3]黄修己:《张爱玲名作欣赏》,中国和平出版社,1998年版。

[4]张爱玲:《自己的文章》,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 年版。

[5]徐岱:《小说叙事学》,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年版。

[6]张爱玲:《倾城之恋》(张爱玲全集),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26月版。

本文来源:https://www.2haoxitong.net/k/doc/21fc860f11661ed9ad51f01dc281e53a5902515a.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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