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中国儿童诗发展论

发布时间:2016-12-18 21:14:30   来源:文档文库   
字号:



当代中国儿童诗发展论

谭旭东

————————

内容提要:自上个世纪50年代以来,当代儿童诗发展已历50多年,这期间,时代思潮的变化,社会经济的转型、文化观念的更新,使得儿童诗创作经历了三个艺术转变的阶段,涌现出了一大批诗人和作品。但当代儿童诗的发展也面临着受诗歌界排斥、儿童文学界冷落等现实困难。本文还论述了新世纪中国儿童诗发展的方向。

关键词:中国儿童诗  发展  现实难题  精神对话



    从上个世纪五四时期至今,中国儿童诗的发展已历近百年,这百年的道路,风风雨雨,曲曲折折,儿童诗在社会的艰难跋涉中书写了自己的辉煌。就当代儿童诗而言,虽然社会形态的急蘧变革和文化的快速转向,使它曾经迷茫和困惑,但其丰厚的积淀和诗人们真诚的姿态却是文学史、诗歌史无法抹杀的。

               

               一、当代儿童诗发展轨迹的思考

    自上个世纪50年代以来,当代儿童诗发展已历50多年,这期间,时代思潮的变化,社会经济的转型、文化观念的更新,使得儿童诗创作经历了三个艺术转变的阶段:

    (一)集体主义——群体代言人的儿童诗。上个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社会经济是公有制模式,公有制模式下,劳动和收获是在国营机制和集体机制下发生的群体行为,个人是在集体的力量中现实价值,或者说,个人的创造必须得到集体的承认才具有合法性或合理性。在这种经济制度下,社会文化的发展也遵循着整齐化一的秩序,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就文学而言,在单一指向的文化语境下,其话语方式自然是单一维度的,作家的心态也是在主流意识形态的控制下的文化妥协与调和。以成人文学为例,50年代和60年代的小说创作就是根据主流社会思潮而确定方向和主题的,如《创业史》、《艳阳天》等,就是一根红线串起了特定时代的主题;而58年的民歌运动和文革中的样板戏更是一个标准模式。这种创作由于强调阶级的对立,使得作品的社会群体意识过于强烈,而作家的主体意识和个性被遮被,被隐藏,或被有意地压抑,于是小说、戏剧中人物形象类型化,诗歌的中心意象都是红色意象暖色意象。儿童诗作为以儿童读者为主要服务对象的文学样式,也无法走出成人社会政治功利的怪圈,50年代和60年代虽然涌现了叶圣陶的具有唯美意味的《小小的船儿》、艾青的具有浓郁抒情气息的《春姑娘》、柯岩的充满儿童情趣的《小兵的故事》、《小迷糊阿姨》、金波的优美的《回声》、圣野的童真的《欢迎小雨点》、刘饶民的童话色彩的《大海的歌》、任溶溶的表现儿童生活智慧的《爸爸的老师》等等优秀的具有纯美学意义上的儿童诗。但儿童诗创作的主体是和成人文学一样配合时代的需要,与现实革命和建设密切合作的,于是表现集体主义精神和集体力量的伟大、对时代对新事物新生活的歌颂等就成了儿童诗的基本主题。从审美语符来看,此时期的儿童诗的语言基本是采用明朗甚至是直白的儿童生活语言,其意象多是单纯的,意境也比较轻快;从抒情范式上来看,此时期的儿童诗强烈地表达抒情主体的情感,一般是直接表达诗人对人、事、物的歌颂和赞美之情。如郭沫若的《新中国的儿童》第一节就是直接表达抒情主体的情感——“我们的自豪感:我们新中国的儿童,/我们少年的先锋队,/团结起来继承着革命的英雄,/不怕艰难不怕担子重,/为了新中国的建设而奋斗,/学习伟大领袖毛泽东。该诗的第二节是直接表达抒情主体对毛泽东的赞美、敬慕之情和抒情主体的决心:毛泽东新中国的太阳,/开辟了新中国的方向,/黑暗势力要从全中国扫荡,/红旗招展前途无限量,/为了新中国的建设而奋斗,/勇敢前进跟着共产党。袁鹰的儿童诗名篇《时光老人的礼物》也是颂歌式的,虽然用的是第二人称,但突出的还是抒情主体对(时光老人)的赞美。还有田地的《祖国的春天》、魏巍的《红领巾水库的孩子们》、梁上泉的《从北京唱到边疆》、闻捷的《河西走廊少年歌》等也是颂歌式的,诗人们以狂飙突进式的气势,急切地表达着自己对新社会的热爱和对主流信念的坚贞。这些儿童诗在一定程度上展现了儿童的精神风貌,但由于作者有意隐藏了自己的独特见解和情感,而表现出与社会情感的强烈一致性,因此无形中充当了群体代言人的角色,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儿童生活环境的变化和文化思潮的更新,这些儿童诗渐渐失去了读者的留恋,失去了审美的意义,而仅仅保留了文学史、诗歌史的价值。

    (二)个体主义——个性化多元化的儿童诗。个体主义经济时代应该从1978年开始算起,到80年代,这一阶段中国社会经济发生了一个重大的转变,即到1980年的时候,中国各地农村基本上实现了包产到户的个体经济方式,尽管国家计划依然起的是主导作用,但农村单干的耕作方式和商业个体户在中小城市(包括村镇)的大量出现,使整个社会的人的思维方式发生了一些质的变化。其中一个主要的思维方式的变化,就是个体可以发挥自我的优势,发挥自我的个性,个体可以根据自我的需要进行选择,也就是说,个体可以享受个体精神自由释放的快乐。于是,文学发生了质的飞跃,众声一致的局面被打破,作家诗人们审视生活的方式和角度发生了变化,作品抒情主人公不再只是超越自我的大我或者超我的身份,而是具有个性色彩的真我真我的出现意味着儿童诗回归了诗的本体,也意味着儿童诗回到了艺术的正道。即诗人们具有了明确的文体意识,认识到了儿童诗作为艺术的一个门类或一个体式,它有着自己的艺术的质的规定性,而且这种质的规定性与诗人的艺术修养、美学追求是密不可分的。因此,当我们审视80年代的儿童诗时,便可发现,这一时期诗人们的创作都极力发出自己的声音,无论从挖掘题材方面,还是建构意象方面,甚至是对意境的探寻方面,都显示出诗人独到的儿童观和诗歌观。笔者在一篇论文里专门论述过这一时期的儿童诗,文中就指出:这一时期,儿童诗同样遵循着儿童文学承担着塑造未来民族性格的天职的创作原则,同时儿童诗从考虑不同年龄阶段少年儿童的心理差异与接受机制出发,突破旧有的思维模式与陈规俗套,或展开天马行空的奇特想象,或刻画少儿青春活力,瑰丽梦幻,或表现新时期多姿多彩的儿童生活,或表现儿童对生活独特的感受。这时期的儿童诗,使人们感受到了时代的变革给儿童生活和儿童心理带来的变革,使人们感受到了儿童诗正朝着新的审美角度开拓的勇气。这时期的儿童诗,为90年代儿童诗走向完全多元化格局奠定了基础。

    正是因为诗人们有了个性化的创作追求,于是,80年代的儿童诗界涌现出了金波的《春的消息》、《在我和你之间》、高洪波的诗《我想》、《鹅鹅鹅》、樊发稼的《小娃娃的歌》、望安的《嘀哩嘀哩》、邱易东的《哭泣的蘑菇》、薛卫民的《快乐的小动物》、徐鲁的《我们这个年纪的梦》、刘丙钧的《妈妈的爱》、白冰的《写给云》、王宜振的《夏天的苹果梦》等优秀的抒情诗,涌现出了田地的《我爱我的祖国》、尹世霖的《船长》等优秀的少儿朗诵诗,圣野的《春娃娃》、傅天琳的《森林童话》、鲁兵的《小猪奴尼》、金本的《山间的小溪》、《给你一粒种籽》、东达的《一只海龟和一个傍晚》、李华的《小鸟喳喳》等优秀的童话诗,黄庆云的《摇篮》、张继楼的《采星星》等优秀的儿歌和低幼诗。就抒情范式而言,这些作品除了颂歌式以外,还有倾诉式、对话式、问询式、邀唤式、独白式等等,诗歌主体的情感不再是直露的,而是隐藏的、曲婉的、甚至是朦胧的、神秘的。

    (三)市场经济——边缘化的儿童诗。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社会经济由计划经济为主、市场经济为辅的经济模式转向了完全的市场经济模式,市场经济的第一要意就是市场决定资源配置,市场制约生产,也就是说,市场销售价值和利润是衡量生产是否成功或者有意义的主要标杆。市场经济给人最大的影响是观念的更新,就文学而言,它直接影响了作家和诗人对文学创作的价值取向或精神向度,即作品是为何而写。过去作家诗人们思考得最多的是写什么怎么写,这是形而上的问题的思考,作家首先想到的是责任感、历史感和良知,他们的自我定位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是未来一代人精神的塑造者,他们对创作的动机更为关注,至于对创作的结果和功效则思之甚少。可当下的作家诗人们则对创作的结果和利益极度关注,他们的题材的选取、形式的选择都服务于出版商的要求和市场利益的最大化,差不多是艺术围绕市场转,而不是艺术为艺术的精神世界而存在。这种讲究实利的思维,对于儿童文学创作来说,一个显在的影响是创作基本上跟着出版走,而出版则是策略第一,艺术第二,即根据市场行情而设计选题,设计内容,然后作家诗人在策划者的授意下或在编辑意图范围内运行自己的才情和艺术良知,这样显然使作家诗人的创作有了明确的针对性,使作家诗人们能走经济致富的捷径,但个体艺术创作的自由度却并未因为自由的市场经济体制而充分自由,反而得以制约和弱化。于是,儿童诗在90年代,一方面形成了创作的多元化态势,由于诗人们文化定位的差异,他们所选择的语符和题材就各不一样,持精英立场的人文主义写作者就固守着优美语言的城垣,而持市场写作立场的就跟着刊物的定位和出版商的选题来操作语言,至于那些自由主义写作者,则完全依照自己的感觉来构造语言王国。

    当然,90年代儿童诗虽然是多声部的,但这与90年代成人新诗的景观是有区别的,成人新诗在众语喧哗中几乎找不出主流的声音,由于没有英雄,也就几乎没有精品,因此,其文学意义在于形式,而不决定于内涵。而儿童诗虽然在商业化语境中,面临边缘化的尴尬,且诗人们或分化或放弃或逃离,但其创作的主流是人文主义的,即没有放弃对崇高品质的追求。如这一时期金波的少儿十四行、高洪波的幽默叙事诗、邱易东和王宜振的少年抒情诗等则立图突破传统的单纯语符,而使儿童诗更加具有现代诗的气息。有人说,90年代中国诗歌变成了市场经济的牺牲品,这话说得有点过分,但不无道理。市场机制的一切必将到来,这是时代挡不住的脚步,但文学毕竟不是一般的工厂和公司的产品,其物化形态虽然可以通过市场流通并且获得更广泛的接受和检验,但市场不是文学作品艺术高低的价值显示器和唯一标杆。文学是一个自足性的系统,有其内在的规则,如果外部环境强烈干预其生产和接受的话,它可能就会偏离艺术的轨道而滑入世俗的泥潭。从这一方面看来,90年代的儿童诗其实处境是非常尴尬的,艺术与市场的相生相克的矛盾关系,使得其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无奈的命题。这就是90年代儿童诗之所以看似热闹,实则寂寞孤单且面临被放逐的原因,可以说,没有人不知道儿童诗是儿童精神生命健康成长的必备品,可人们偏偏又要将其置于无奈的境地。



                二、当代儿童诗发展面临的现实难题

    中国现代儿童诗发展之开端时颇受人重视,五四时期的诗人作家中相当一部分就尝试并发表过一些优秀的儿童诗,如胡适的《蝴蝶》、周作人的《慈姑的盆》、朱自清的《小草》、刘大白的《两个老鼠抬了一个梦》、汪静之的《我们想》(拟儿歌)、郭沫若的《天上的街市》、俞平伯的《忆》、胡怀琛的《小人国》、《大人国》、冰心的《纸船》、叶圣陶的《萤火虫》等。还有30年代后蒲风的《春天》、安娥的《卖报歌》、柯蓝的《小盲女》、何其芳的《我为少男少女歌唱》等等,都是脍炙人口的篇章。五四时期评论家们也非常重视儿童文学和儿童诗,一些报纸的副刊经常会登载一些短评,当时的语文教材也选用儿童文学作品和儿童诗,如1932年《小学国语课程标准》规定第一、第二学年的阅读,规定为 “生活故事、童话、自然故事、笑话等的欣赏表演” 儿歌、杂歌、谜语的欣赏吟咏和表演。后来遵照修正课程标准编辑民国2612月教育部审定的、由沈百英、赵景源、沈秉廉编校的《复兴国语教科书·初小第一册》中,编者编写的课文,均为歌谣体,浅白生动,童趣盎然,其中的不少篇章,按今天的标准衡量,就是上乘的幼儿诗。50年代和60年代政府非常重视儿童文学,于是许多主要从事成人文学创作的作家和诗人也纷纷拿起笔来为孩子们写作,因此涌现了阮章竞的《金色的海螺》、邵燕祥的《八月的营火》、贺敬之的《风筝》等儿童诗。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194990年代之间儿童文学作品极少进入语文课本,而且文学史论著作几乎不提儿童文学创作,更谈不上提及儿童诗了,好像百年来的中国儿童文学的成就压根儿不存在似的。官方报刊一般不刊用儿童文学作品,只是到了六一儿童节时才应景性地刊登一点儿童文学的评论和作品(就是这样的版面,儿童诗也几乎没有)。因此,现实的问题是,儿童诗面临着发展的极大困难。具体来说,以下三点是儿童诗面临的最大难题:

    (一)话语权的“失落者”:被拒斥于文学史新诗史门外。中国文学一直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即儿童诗本来属于新诗,可新诗实际上成了“成人诗”,儿童诗则被排除新诗之外,而且儿童诗诗人们也似乎习惯了这种格局,他们不了解新诗(成人诗),他们的创作基本上不借鉴新诗,而是在狭小的“儿童诗”的空间中寻找自己的位置,于是新诗与儿童诗事实上成了两个阵容,而且这两个阵容的前者似是“强者”,它把持着诗歌的话语权,新诗作者和评论家则自然率先进入文学史和诗歌史,而儿童诗诗人则被排斥在文学史、诗歌史之外。由于这种认识上的定势,使得儿童诗和新诗(成人诗)的读者也发生了分化,即儿童读儿童诗,或儿童诗的读者只能是儿童;而成人读新诗,新诗的读者也只有那些成人(当然,新诗在当下已成了极少数成人阅读的东西,甚至许多新诗只有写诗的人自己在自娱自乐)。这种被拒斥于新诗话语之外的状态,无形中会削弱儿童诗的社会影响,缩小儿童诗的读者层,而且会切断儿童诗进入主流话语圈的通道,是不利于儿童诗发展的。

    (二)痛苦的“蒙冤者”:被新诗连带而遭受社会排斥。儿童诗发展受到阻碍,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新诗对读者的拒绝或者说读者对新诗的失望和抛弃。上个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新诗界开展的民歌运动和政治抒情诗的风行,实际上都是与政治运动紧密结合,对诗性的抛弃和对读者的疏离。而80年代和90年代的新诗创作,特别是90年代的先锋诗(新潮诗或第三代诗)完全是对汉语语言的玩弄,一些诗人盲目模仿西方的诗歌形式,使中国诗歌的音乐美、建筑美和意境美的传统置若罔闻,于是新诗成了内容苍白”“形式怪异的读不懂的诗,或无法卒读的诗。这实际上无形中造就了成人读者对诗歌的成见,这成见使得他们对现代的诗歌(那怕是真的好诗)产生了一种阅读前的拒斥心理。这种心理自然传染到了对儿童诗的看法,影响了对儿童诗的选择。因为儿童诗甚至整个儿童文学的生存某种意义上不是由儿童来决定的,而是由成人来决定的,如果成人世界否定了儿童文学和儿童诗,那么儿童文学和儿童诗就会被逼进死亡的胡同。这是人所共知的常识,儿童是最需要儿童诗和儿童文学的,可儿童一般是从成人(家长和老师)那儿获得儿童诗和儿童文学其它体裁作品的阅读权的。

    (三)自家人白眼下的“零余者”:来自儿童文学界的轻视。儿童诗面临的另一个困难是儿童文学界自家的白眼。这决不是对儿童文学界的污蔑,事实上,儿童文学界,特别是90年代以来,对儿童诗的忽视或者主动放弃是有目共睹的。第一,儿童诗在儿童报刊杂志由过去的真正的受重视者,变成了配角。儿童诗一般是作为点缀品出现的。一些儿童报刊根本就不发表儿童诗,即使这家刊物的主编和编辑原来就是儿童诗诗人。原因很简单,他们认为儿童诗会占据版面,减少读者量。有的少儿报刊杂志不刊儿童诗,是因为编辑对诗歌不感兴趣或者本身不创作儿童诗。目前,国内纯儿童文学综合刊物只有三家:北京的《儿童文学》、江苏的《少年文艺》和上海的《少年文艺》。这三家中,《儿童文学》给儿童诗的版面最多,平均达十三、四个页码,既刊成人的创作,也用少儿的习作;上海《少年文艺》一般每期给儿童诗三、四个页码;江苏《少年文艺》过去一般儿童诗占一个页码(16开)。上海的《中国儿童文学》(原为《儿童文学选刊》)由于发行量太小,基本上是赠送几位名家,且极少关注儿童诗,所以几乎不成气候。可见刊发儿童诗的阵地显然是不够的,好在陕西的《少年月刊》、山东的《红蕾》、广东的《少先队员》等少儿综合刊物还给儿童诗较大的版面,不然,诗人们的创作只能是发表在自己的笔记本上了。第二,儿童文学评论家们几乎不关注儿童诗。50年代柯岩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是束沛德先生及时精到的评论的鼓舞,80年代儿童诗的繁荣也包含了樊发稼等人的热心评介,可到了90年代和近二、三年,评论家们似乎再无兴趣给儿童诗深情的一瞥,包括几所有儿童文学研究机构和学位点的高校的儿童文学教授们,也很少对儿童诗的创作与发展进行关注,他们的目光投向的是少年小说、童话等具有市场效应的文体,投向的是热闹的现象。有的所谓专家一篇像样的论文也做不出来,只会为出版商买的版面做点书评,拿了红包,哪怕书再烂,也吹得像朵花。而且可怕而关键的问题是,这些人中有相当一部分非常轻视儿童诗,甚至有的人根本就无力解读儿童诗。儿童诗毕竟是最高的语言艺术,它本身就对鉴赏者评论家们提出了美学挑战,但一个对儿童诗失去解读能力的批评家,绝不是一个合格的批评家,至少是一个素质不全面的批评家。第三、儿童读物出版界的轻视。当前儿童图书出版界完全控制了儿童文学的创作,无论儿童小说作家,还是童话作家,都挖空心思为着出版商书,儿童诗的创作都被其牵制,商业化机制使得儿童诗倍受挤压,90年代以来儿童小说和童话有许多丛书系列涌现,儿童诗结集出版的却很少,只有湖北少儿社、晨光出版社、海天出版社和中央编译出版社等出版了三、四套诗丛,而且这有限的几套诗中有的还要求作者包销。单本出版的除了几位处于儿童文学权威地位的诗人外,其他的中青年诗人的作品只能束之高阁。



               三、新世纪中国儿童诗的发展方向

    新世纪中国儿童诗的发展肯定要解决以上问题,如果儿童面临的现实困难得不到解决,其发展就无从谈起。在解决以上几个问题的前提下,我觉得新世纪中国儿童诗应该朝以下三个方向发展:

    (一)走向中国文化。走向中国文化就是走向中国特色,走向儿童诗真正的民族性,走向东方美学。具体地说,走向中国文化表现在以下两方面:

其一、儿童诗要体现汉语魅力。儿童诗是中国文化的一部分,是汉语语言艺术的一员,它不是英语诗,也不是俄语诗,更不是德语诗、法语诗,它的植根于汉语文化,体现的是汉语文化的魅力。而体现中国文化,一个重要的方面就是儿童诗歌创作要具有中国儿童的思维,儿童思维世界从文学人类学的角度考察,即是原始的思维世界,它具有文化的共通性,也就是说,全世界各民族的儿童都具有这种思维的共同性,但由于社会文化环境的不同,儿童对外部生活的认识是有区别的,他们观察世界,打量成人的途径是有区别的,黑种人孩子的认知与白种人孩子的认知、黄种人孩子的认知是存在差异的,他们生活在异质文化中,体会到的文化氛围是不一样的,因此其心理世界必然存在一定的差异。儿童诗要体现这种差异性,如果儿童诗不体现这种差异性,就难以得到本民族的孩子的认可,也难以得到其他民族孩子的兴趣。因为文化的差异性,虽然有时可能成为隔膜的理由,但它却是文化交流的必要条件。

    (二)儿童诗要表现中国美学。中国儿童诗是诞生于中国这片具有典型的、浓郁的儒家文化的土地上的植物,它所根植的所依赖的是中国的文化传统和美学观念,因此中国的儿童诗不可能像英国的威廉布莱克的《天真之歌》那样具有苏格兰文化的底蕴和基督教文化色彩,不可能像瑞典诗人马丁松的《夜》那样具有北欧神秘文化的影子,也不可能像苏联的马尔夏克的《小熊学礼貌》、马雅可夫斯基的《什么叫做好,什么叫做不好》等诗那样具有苏联形式主义文学的背景。同样,中国的儿童诗不可能像印度的泰戈尔的儿童诗那样具有印度教的神秘主义色彩。20世纪中国儿童诗走向了艺术化的道路,21世纪的中国儿童诗要走向中国特色的现代儿童诗的道路。

    (三)走向精神对话。新世纪中国儿童诗的发展方向之一是走向精神对话,长期以来,由于受传统的教育观和儿童观的影响,儿童文学和儿童诗曾被当作教育的工具和政治意识的传声筒之一,因此过去儿童诗不过是成人的一种倾诉,是成人的自言自说,或者成人想当然式的抒情,因此儿童诗的儿童本位性没有充分体现出来。儿童诗要受到儿童的欢迎,受到社会的认可,首先,走向与儿童的精神对话。走向与儿童的对话,就是一种儿童本位立场,即诗人要以儿童的视角去审视生活,去关注儿童的内心世界,然后用适合儿童接受的语言表现出儿童的精神世界,使儿童诗在儿童的内心引起情感的共鸣的和声,荡起美丽的涟漪。其二、新世纪的儿童诗要走向与成人的精神对话。儿童诗与成人的精神对话,即儿童诗不但要坚持儿童本位,还要审视成人世界,儿童的生活与成长离不开成人世界的建构,一个美好的成人社会对于儿童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因此儿童诗有观照和促进成人世界的义务和可能。此外,儿童诗有可能打通儿童与成人的审美疆域,在儿童与成人之间建立一种公共的审美空间。使儿童诗不但适合儿童而且适合成人,成为成人和孩子共同的精神栖息地。其三,新世纪中国儿童诗还应当走向与世界的精神对话。纵观中外优秀的儿童诗,能够在全世界受到欢迎的,都是能唤起各民族儿童的审美愉悦的篇章,而且是站在全人类的高度来认知,来审视自然和人生的,如果中国儿童诗不能走向与世纪的精神对话,那么中国儿童诗就会成为狭小天地里的小花小草,就不可能绽放出夺目的光华,展示宏大的美学空间。

    (四)走向素质教育。新世纪中国儿童诗的第三个走向是走向素质教育,即儿童诗的创作与素质教育的方向是一致的,儿童诗完全可以在素质教育中发挥自己应有的优势。首先,小学语文教材儿童文学化为儿童诗走向素质教育搭建了便利桥梁。新课程标准和教学大纲的出台,一个重要的内涵就是要实现小学语文教材的儿童化,如2000年新颁布的《语文课程标准》对各学段阅读都有具体的建议。其中的第一学段(12年级),学生的阅读文类被明确指定为阅读浅近的童话、寓言、故事诵读儿歌、童谣和浅近的古诗,这意味着儿童诗至少在小学低年级段已成为学生阅读的主要内容,也意味着,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反复探索,儿童诗和整个儿童文学在小学语文教育中的突出价值重新被认定,儿童诗和其它儿童文学文体作为小学语文优势教育资源的地位得到了恢复。事实上,正如青年学者陈晖所说的:在儿童文学和小学语文之间,存在目标、原则、理念、方法的全面契合,而这种契合建立在两者共同的儿童本位立场的基础上,自然而然,在作为小学语文课程资源方面,儿童文学具有天然的,来自自身的优势。儿童诗走向素质教育发挥了其本来的优势,也体现了其真正的社会价值和美学价值。其次,中小学学生美育的呼唤给儿童诗走向素质教育提供了难得的契机。当前教育面临的一个大的课题和新的理念,就是如何对中小学生进行素质教育,如何让少年儿童在德、智、美、体、老等方面得到全面发展,从而成为健康向上的社会最有用的人。对中小学生进行美学的主要载体是文艺作品,而文艺作品中,儿童诗有具有情感性强、语言精炼、想象力丰富、意境高雅的特点,因此它对于培养当代少年儿童的全面素质也是颇有价值的。而且儿童诗无论是艺术性还是思想性都是非常高的,而且也非常容易为广大少年儿童所接受,假如这样的诗作能更多地出现在中小学校校园里的话,无疑会丰富广大学生的业余文化生活,而且还能让他们在接受儿童诗带来快乐的同时,接受审美教育和艺术的熏陶,提升他们的精神境界,净化他们的心灵,塑造他们高尚的人格。



                  四、新世纪中国儿童诗发展的呼唤

    前已述及中国儿童诗面临的现实难题和新世纪的发展方向,但要发展,我以为必须解决一些具体问题,除了儿童诗诗人增强自身的艺术修养,不断努力创新以外,还应该给儿童诗发展营造良好的外部环境。由于对儿童文学界之外的机构或者人士无法指望,因此我觉得当前迫切需要解决的是以下两个儿童文学内部的问题,在此予以呼唤,希望能引起儿童文学界有识之士的重视:

    (一)给儿童诗更多的理论重视。近二、三年儿童文学界一心一意创作儿童诗且数量和质量都达到高的水平的诗人不到十,且年轻诗人仅有三、五人,应该珍惜他们的创作,儿童文学机构要组织力量对他们的创作在理论上加以研究,在媒体上加以宣传,让更多的青年诗人了解儿童诗,从而向他们学习,向他们借鉴;同时,让更多的少年儿童了解儿童诗,让少年儿童多学习,多传诵儿童诗,从而让优美动听的儿童诗的旋律响彻中小学校的校园。王泉根教授几年前在给四川一位少年诗人的诗集的序言中就曾呼吁过要重视儿童诗歌,他认为应该让朗诵诗、科学诗等占领校园,“素质教育需要诗。”《儿童诗》丛刊主编黄亦波先生曾撰文呼吁“儿童诗要从娃娃抓起”。他还认为:“聪明的孩子爱诗,爱诗的孩子聪明”。但光靠他们的一点呼吁是不够的,还需要真正的理论重视。

   (二)给儿童诗的发展更多的空间。当今时代是改革开放、经济腾飞的新时代,但在“拜金主义”的驱动下,有人却为了赢利目的而大量炮制和传播粗俗文化。如流行歌坛有唱不完的风花雪月,相声小品有演不完的无病呻吟,影视剧有道不完的无聊无味;有的报刊杂志也爆炒明星私生活的秘闻丑闻,如此等等,对少年儿童的精神品质的弱化是不可低估的。而少年儿童特别是城市少年儿童,他们崇拜流行歌手追求时尚,大多被电视机、游戏机、电脑网络的强烈的音响效果、电光画面和虚拟的世界所吸引,课外阅读也只看卡通(特别是一些思想内容不健康的日本卡通)、小人书和网络文学读本等,对儿童诗等文学作品兴趣不大,阅读朗诵得很少,再加上许多学校和家长对孩子缺少艺术的引导,因此也使得儿童诗的读者大大丧失。希望报刊杂志能多给儿童诗一点空间一点版面,希望教育界的人士特别是中小学语文教师多给学生推荐和介绍一些儿童诗,希望政府有关部门和实业界人士能大力扶持儿童文学与扶持儿童诗,希望儿童文学界不要只重视能带来直接的经济效益的儿童小说和童话等问题的发表、出版和宣传。

    儿童诗不可能直接给社会带来经济效益,但它却能起到振奋精神,鼓舞斗志的作用,它是当代少年儿童不可缺少的精神财富。可以说,儿童诗不仅仅是诗,它还是属于大众的,属于人民的,属于祖国的未来一代的营养品。我真诚呼唤新世纪会有更多优秀的儿童诗出现,呼唤有更多的执著于儿童诗创作的年轻诗人出现。假如我们的儿童文学界有一大批执著努力的诗人的话,新世纪中国儿童诗将会再次迎来极大的艺术繁荣。

本文来源:https://www.2haoxitong.net/k/doc/53247cf9900ef12d2af90242a8956bec0975a5ff.html

《当代中国儿童诗发展论.doc》
将本文的Word文档下载到电脑,方便收藏和打印
推荐度:
点击下载文档

文档为doc格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