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生命的家园——萧红《祖父的园子》主题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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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教育学院教师教育人文学院 陈琳
《祖父的园子》节选自《呼兰河传》第三章。《呼兰河传》构思并创作于1937年,1940年在香港完稿。19421月,萧红病逝于香港。在生命的最后岁月,她饱蘸着浓郁的情感笔墨,抒发了对故乡童年的悲欢记忆。这是呼兰河畔孤独的女儿,唱给故乡童年的生命咏叹调。全书七章,描写了呼兰河小城广大民众的愚昧和麻木以及病态的社会关系造成的病态文化心理。
童年和故乡往往是人一生中最难忘的记忆,而它们却成为萧红生命旅程中难圆的梦。萧红出生于一个没落的地主家庭,从小并不缺衣少食,但这个家庭亲情冷漠。母亲常对她恶声恶气,父亲更是冷漠、吝啬,祖母甚至用针刺过她的小手„„冷漠的家庭生活在萧红的童年留下了深深的心灵创伤。幸亏有了祖父,萧红的童年才有了温暖和乐趣。祖父是一个慈祥、善良、充满爱心的老人,虽然在父亲眼里,“我和祖父,一个是小孩,一个是老人,都是没有用的人”但祖父那笑盈盈的眼睛和孩子似的笑,慰藉了萧红孤苦、寂寞的心,使她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了祖父,便什么也不怕。家庭生活,既让萧红痛苦,又让她依恋。
萧红说过这样的话:一个题材必须要跟作者的情感熟悉起来,或者跟作者起着一种思恋的情绪。在《呼兰河传》中,萧红饱含深情回忆了与祖父相依为命的童年生活。《呼兰河传》里的“人”和“事”可以说是萧红一生创作题材和创作情感的源泉。结合《呼兰河传》和萧红散文的有关情节,走进《祖父的园子》,走进萧红为我们营造的“爱与温暖的生命家园” 一、“我”和“祖父”
《祖父的园子》开篇,便奠定了全文的情感基调: 呼兰河这小城里边住着我的祖父。
我生的时候,祖父已经六十多岁了。我长到四五岁,祖父就快七十了。
看似平常的话语,却饱蘸着浓浓的情感。作者把祖父置于“呼兰河小城”这廓大的时空背景中,置于和“我”的生命存在联系在一起的情感心灵中,祖父伴随着“我”生命的生长。这是怎样的一个祖父?这是对“我”无比疼爱的慈祥老人。 《祖父的园子》中“祖父的笑”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呼兰河传》中,萧红多次提到“祖父的笑”:祖父的笑声是爽朗的,祖父的笑是“大笑”,祖父“笑了十多分钟还停不住,过一会儿一想起来,又笑了”„„伴随着祖父的笑声,一幅幅温馨的画面扑面而来。
祖父给予我的爱,是出于天然、发乎自然的爱。于是,萧红多次写下“祖父”的“笑”这笑声伴随着萧红的生命历程,是她不幸人生的心灵慰藉。 在《祖父的园子》中,萧红这样写了“祖父的笑”
等祖父发现我铲的那块满留着狗尾草的一片,他就问我: “这是什么?” 我说: “谷子。
祖父大笑起来,笑得够了,把草摘下来问我: “你每天吃的就是这个吗?” 我说: “是的。
我看着祖父还在笑,我就说: “你不信,我到屋里拿来你看。
在“我”眼里,祖父的笑是孩子般的笑。那突然爆发的爽朗大笑,该是童年萧红最深刻的记忆。
在萧红笔下,“笑”往往意味着一个人透明的内心世界和孩子般纯真的心灵。 此外,《祖父的园子》里,“我”跟在祖父后边在后花园的几幅画面给人印象深刻:

祖父一天都在后园里边,我也跟着祖父在后园里边。祖父带一个大草帽,我戴一个小草帽;祖父栽花,我就栽花;祖父拔草,我就拔草。当祖父下种,种小白菜的时候,我就跟在后边,把那下了种的土窝,用脚一个一个地溜平,哪里会溜得准,东一脚的,西一脚的瞎闹。有的菜种不单没被土盖上,反而被踢飞了。
祖父铲地,我也铲地;因为我太小,拿不动那锄头杆,祖父就把锄头杆拔下来,让我单拿着那个锄头的“头”来铲。其实哪里是铲,也不过爬在地上,用锄头乱勾一阵就是了,也认不得哪个是苗,哪个是草。往往把韭菜当做野草一起地割掉,把狗尾草当做谷穗留着。 自由自在、任性随意的几幅场景的描写,写尽“我”对祖父的依赖和依恋:
祖父宠爱我,甚至溺爱我。在祖父面前,我是自然率性的,是无拘无束的,是随心所欲的,是赌气撒娇的,因此也是快乐和幸福的。祖父给我营造了一个温暖、安全的精神庇护所。 于是,有了祖父,便有了自由和快乐。
祖父慢慢地把我叫过去,讲给我听,说谷子是有芒针的。狗尾草则没有,只是毛嘟嘟的真像狗尾巴。
祖父虽然教我,我看了也并不细看,也不过马马虎虎承认下来就是了。一抬头看见了一个黄瓜长大了,跑过去摘下来,我又去吃黄瓜去了。黄瓜也许没有吃完,又看见了一个大蜻蜓从旁飞过,于是丢了黄瓜又去追蜻蜓去了。跟了蜻蜓跑了几步就又去做别的去了。
玩腻了,又跑到祖父那里去乱闹一阵,祖父浇菜,我也抢过来浇,奇怪的就是并不往菜上浇,而是拿着水瓢,拼尽了力气,把水往天空里一扬,大喊着:“下雨了,下雨了。 关于祖父,我们还可以从《祖父死了的时候》和《永恒的憧憬与追求》中感受作者对祖父的情感依恋。
在《祖父死了的时候》这篇散文中,萧红写道:
那次离家是很痛苦的,学校来了开学通知信,祖父又一天一天地变样起来。祖父睡着的时候,我就躺在他的旁边哭,好像祖父离开我死去似的,一面哭着一面抬头看他凹陷的嘴唇,我若死掉祖父,就死掉我一生最重要的一个人,好像他死了就把人间一切“爱”和“温暖”带得空空虚虚。我的心被丝线扎住或铁丝绞住了。 在《永久的憧憬和追求》中,萧红这样叙说:
父亲常常为着贪婪而失掉了人性。他对待仆人,对待自己的儿女,以及对待我的祖父都是同样地吝啬而疏远,甚至于无情。
所以每每在大雪的黄昏里,围着暖炉,围着祖父,听着祖父读着诗篇,看着祖父读着诗篇时微红的嘴唇。
父亲打了我的时候,我就在祖父的房里,一直面向着窗子,从黄昏到深夜——窗外的白雪,好像白棉花一样飘着;而暖炉上水壶的盖子,则像伴奏的乐器似的振动着。
祖父时时把多纹的两手放在我的肩上,而后又放在我的头上,我的耳边便响着这样的声音:
“快快长吧!长大就好了!
二十岁那年,我逃出了父亲的家庭,直到现在还是过着流浪的生活。 “长大”是“长大”了,而没有“好”
可是从祖父那里,知道了人生除掉了冰冷和憎恶而外,还是有温暖和爱。 所以我就向着这“温暖”和“爱”的方面,怀着永久的憧憬和追求。
创作《呼兰河传》的萧红是寂寞的。身体的病痛折磨,情感的不幸遭际,对民族未来的深深忧患„„都使萧红的神经格外脆弱。萧红说过:“我没有家,我连家乡都没有。”但在她人生的困境中,她却说:“我要回家去”“故乡”这根心灵之弦被拨响,她抒写了一篇叙事诗,绘出一幅多彩的风土画,吟唱了一曲凄婉的歌谣。 家乡已没有祖父,故居的后园已荒芜。萧红宁可流浪,也不愿意回到家接受父亲的豢养。
然而祖父的笑依然回响在耳畔,“祖父的后园”是“我”童年的乐园,在那里,祖父给予我一生的“爱”和“温暖” 二、“我”和“园子”
“园子”是《祖父的园子》中重要的意象。在萧红的很多作品中,“园子”就是她多次提到的“后花园”。萧红笔下的“园子”,充满生机活力,是童年萧红和祖父栖息的乐园,是躲避世俗烦忧的世外桃源,也是象征自然、自由、生机、创造和无限欣喜、无限幸福的心灵家园。
萧红笔下的“园子”充满生机:
我家有一个大花园,这花园里蜂子、蝴蝶、蜻蜓、蚂蚱,样样都有。蝴蝶有白蝴蝶、黄蝴蝶。这种蝴蝶极小,不太好看。好看的是大红蝴蝶,满身带着金粉。蜻蜓是金的,蚂蚱是绿的,蜂子则嗡嗡地飞着,满身绒毛,落到一朵花上,胖圆圆的就和一个小毛球似的不动了。 萧红笔下的“园子”充满诗意和幻想:
太阳在园子里是特大的。花开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鸟飞了,就像鸟上天了似的。虫子叫了,就像虫子在说话似的。一切都活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自由的。倭瓜愿意爬上架就爬上架,愿意爬上房就爬上房。黄瓜愿意开一个黄花,就开一个黄花,愿意结一个黄瓜,就结一个黄瓜。玉米愿意长多高就长多高,他若愿意长上天去,也没有人管。蝴蝶随意地飞,一会从墙头上飞来一对黄蝴蝶,一会又从墙头上飞走了一个白蝴蝶。它们是从谁家来的,又飞到谁家去?太阳也不知道这个。只是天空蓝悠悠的,又高又远。
一切景语皆情语,意象皆为心象。萧红笔下的园子是充满光亮、热烈、繁茂,具有无限的生命力和创造力。园子里的一切都富有人格化的生命体验,这里的花、鸟、虫、蝴蝶、蜻蜓、倭瓜、黄瓜、玉米等都是人格化的物象,在“我”眼里,园子里的一切都有了生命,都是作者心中的鲜活生命。
相比“园子”的生命力和创造力,《呼兰河传》中一再提到“我家是荒凉的”“我看它内容空虚”“我家的院子是很荒凉的”“每到秋天,在蒿草的当中,也往往开了蓼花,所以引来了不少的蜻蜓和蝴蝶在那荒凉的一片蒿草上闹着。这样一来,不但不觉得繁华,反而更显得荒凉寂寞。”这样的“家”早已不为“我”所留恋。萧红笔下的家园是荒凉的,它既是审美层面的荒凉,又是文化层面的荒凉。
对照“家”“院子”这种“荒凉”的人生感受,“园子”却是光明的,热闹的,欢乐的。可以看出,“园子”在萧红的人生历程中有着特殊的意义,是她幸福栖居的情感家园。那明晃晃的太阳照耀在“我”的心里,那开口说话的虫子是“我”内心欣喜的生命歌唱,那想开一个花就开一个花,想结一个果实就结一个果实的,是“我”自己心灵的声音,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无限的自由、无限的快乐,无限的希望、无限的光明„„这一切照亮了一个孩子的心灵情感世界,使她寂寞荒凉的内心得到了慰藉!“园子”里的一切都是“我”内心世界的映照,“我”的生命和“园子”的生命融为一体。于是有了这样一幅率性而为、自然天成的生活画面:
我玩累了,就在房子底下找个阴凉的地方睡着了。不用枕头,不用席子,就把草帽遮在脸上就睡了。
在尾声,萧红以抒情慢板的语言,又一次抒发了对“祖父”和“园子”的精神依恋: 呼兰河这小城里边,以前住着我的祖父,现在埋着我的祖父。
我生的时候,祖父已经六十多岁了,我长到四五岁,祖父就快七十了。我还没有长到二十岁,祖父就七八十岁了。祖父一过了八十,祖父就死了。
从前那后花园的主人,而今不见了。老主人死了,小主人逃荒去了。
那园里的蝴蝶,蚂蚱,蜻蜓,也许还是年年仍旧,也许现在完全荒凉了。

小黄瓜,大倭瓜,也许还是年年地种着,也许现在根本没有了。 以上我写的并没有什么优美的故事,只因他们充满我幼年的记忆,忘却不了,难以忘却,就记在这里了。
鲁迅先生说:创作总根于爱。爱创造生命,有爱就有一切。 “祖父的园子”——爱与生命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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