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服务罪犯理念探析

发布时间：2015-02-10 10:18:34 来源：文档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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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服务罪犯理念探析

湖南司法警官职业学院谭国华

人们对“为人民服务”并不陌生，但对“为罪犯服务”不可思议。无论是小说还是电影电视，“打骂体罚虐待”成为了监狱的代名词。在阶级斗争年代，“为罪犯服务”被打入另册——阶级立场有问题。

难道我们真的不能“为罪犯服务”吗？

当然，这里要将“为罪犯服务”准确定位，避免歧义。“为罪犯服务”包括两种情形，一是为罪犯犯罪提供服务，这是法律禁止行为，要受到法律的制裁。二是为罪犯悔过自新提供服务，是社会倡导行为，也是本文的立脚点。为区别起见，通常把监狱为罪犯自新服务叫做“为囚犯服务”或“为服刑人服务”。随着社会文明不断进步，教育刑取代惩罚刑，监狱积极探索服务理念的应用，对于努力提高罪犯改造质量，降低刑释人员重新犯罪率，更好地服务和谐、幸福中国建设，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监狱服务理念内涵

服务，是指为他人做事，并使他人从中受益的有偿或无偿活动。

监狱惩罚、教育改造罪犯，维护社会公平正义和稳定，平衡受害人心理，让服刑人遵规守纪，扬起新生风帆，重新社会化，做一个自食其力、有益于社会的新人。这就是一种服务。其实，监狱为罪犯服务无处不在，而我们平时往往“高高在上”，忽视了服务理念。为准确把握监狱服务理念，我们从如下三个方面抽丝剥茧：

（一）服务内容

监狱为了让罪犯接受惩罚，悔罪改过，自尊自强自新，理论上服务的内容有如下一些方面。

1、对于服刑人，监狱主要提供如下六项服务：（1）身份验证。对照执法文书，验明服刑人身份，避免不应服刑的人受牢狱之灾。（2）法院判决正确与否解读。帮助服刑人以法律的视角解读判决书，弄清“罪”与“非罪”，增强认罪悔罪意识；帮助无罪之人纠正刑罚。（3）身心健康检查。对服刑人身体和心理健康状况予以详细检查，对症治疗；提供适应的改造环境和劳动岗位，以及人道关爱。（4）提供安全和公平公正文明执法环境。首先，在物理环境上，监管设施和生产设施建设要符合维护服刑人身心健康安全的需要。比如，监舍通风、采光、保暖、面积大小、功能配置等，符合人居住基本条件；围墙、监门等警戒设施，符合防止外来侵袭和阻止服刑人外出再犯罪的需要。其次，在监管秩序上，按照“安全、公开、公平、公正、文明”执法原则，公开办事程序、法律法规、纪律制度、办事结果，办事公道，执法文明，打击牢头狱霸，严惩司法腐败，保障罪犯合法权益。（5）教育至善。通过丰富多彩的教育形式，以及适应服刑人悔过迁善、习得一技之长自食其力的内容，使服刑人将刑期变学期，在接受惩罚的同时做到“四自”——自尊、自信、自新、自强。（6）搭建创造物质财富的平台。市场经济社会人虽然不能成为物质的奴隶，但没有一定物质财富基础“寸步难行”。服刑人不仅肩负着赡老哺幼、养家糊口和人生发展等多重任务，而且负有赔偿受害人、偿还罚金等特殊任务。因此，创造和积累物质财富，对他们来说显得更为重要。监狱在依法治监的前提下，为服刑人搭建创造物质财富的平台，不仅能让他们体验到合法劳动的意义，而且能解决他们的经济窘境，一举多得，功德无量。

2、对于服刑人亲属，监狱主要提供如下四项服务：（1）告知服刑人的状况。首先，当服刑人刚入监时，监狱应尽快（法律规定5日以内）书面通知服刑人亲属，告知服刑时间和地点。其次，在服刑期间，定期（广东阳江监狱每季度）书面告知服刑人的身心健康状况和服刑表现。遇服刑人严重疾病等特殊情况，应及时书面通知其亲属。（2）公布与服刑人相关的法律法规、纪律制度、政策、工作程序和结果。让服刑人亲属掌握党的政策、法律法规和监狱纪律制度，更好地为服刑人提供正确的帮助。（3）营造良好的接见环境。在确保安全前提下，尽可能人性化。比如，有清晰的导引标志；候见室宽敞、明亮、整洁、卫生，有坐椅和开水等设施；用语文明规范，表情微笑礼貌，不粗鲁和歧视；狱务公开栏内容详实，更新及时，等等。（4）帮助联系地方援助。有些服刑人的家庭会遇到一些难以克服的困难，监狱掌握情况后及时与当地政府部门联系，建议给予援助，往往能起到非常好的效果。

（二）服务原则

我们从服务的视角去看待监狱工作，监狱就是一个服务机构，同样要遵守“诚实守信”、“文明礼貌”、“精简高效”服务基本原则。

1、诚实守信。首先，讲究“产品”信誉。监狱向社会输送的“产品”——刑释、保外就医、假释、离监探亲、试工试学等人员，必须是符合法律条件的“合格产品”。不能以次充好，不能以假乱真。其次，忠于职守，诚恳务实。无论是惩罚罪犯，还是监管和教育服刑人，都要求“实诚”“扎实”，实事求是，不得虚伪。“惩罚”或“监管”不实，不作为，或乱作为，必然造成“刑罚不当”，削减刑罚的社会意义。教育不实，“偷工减料”，或没有真情实感，必然带来教育虚化，收不到教育效果。

2、文明礼貌。文明礼貌是人与人交往中最基本的规范。尤其值得指出的是，监狱服务的是特殊人群——服刑人及其亲属，他们自觉有愧于他人或社会，容易自卑，甚至被歧视。针对这一特殊对象，监狱民警更应以文明礼貌激活、唤醒他们的自尊和自信。

3、精简高效。做任何一项工作，都应树立成本观念和效率意识。监狱服务同样要讲求精简、高效。（1）办事程序遵循便民原则，能省则省。（2）监狱机关要“精兵简政”，将更多的警力和更多的工作时间用于教育改造罪犯直接现场。（3）监狱布局和设施建设要符合社会发展的需要和监管改造的需要，具有安全性、前瞻性和科学性，避免“今年建，三、五年后拆迁或重建”浪费发生。监管设施建设，既要符合监管安全的需要，更要符合服刑人身心健康需求。不能为安全，片面强调“封闭式管理”，让“监禁化”严重危害罪犯身心健康。

（三）服务宗旨

服务理念的表述有很多，比如，阳光服务、微笑服务……等等，这些服务理念在监狱中适用要贯穿一个宗旨——“一切为了服刑人，为了一切服刑人。”没有服刑人就没有监狱，监狱所做的一切工作最终都是为了改造好服刑人。从理论上说，监狱服务社会就是要做到两点，一是不让任何一个押犯不受到惩罚；二是不让任何一个没有改造好的服刑人流入社会。虽然现实难度非常大，但监狱服务理念中应有“为了一切服刑人”的元素，不放弃、不抛弃任何一个服刑人。

二、树立服务理念的意义

服务是投资，能获得丰厚的回报。这是市场经济社会一句至理名言，精辟地阐述了服务的重要意义。监狱树立服务理念，可获得哪些回报呢？

（一）行刑理念的改变

树立服务理念，强调监狱为罪犯服务，能有效促进行刑理念从“惩罚刑”向“教育刑”根本改变。

综观国际行刑历史，虽然“以暴制暴”与“以柔克刚”“以文明感化野蛮”的理念长期并存，但从“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报应惩罚刑，向“悔过、迁善、矫正”教育刑转变的趋势非常明显。比如，美国“独居制”——“沉默制”——循证矫正制的发展历程，就反映了美国单纯从“限制自由”惩罚向“矫正”综合教育转变的过程。我国刑罚历史长河中也不泛“感化”和“教育迁善”思想。首先，早在上古时代，传说中的狱祖皋陶“画地为牢”之“五刑”——以穿无领粗劣短上衣取代死刑，以挂破草鞋取代阉割刑，以头戴黑带子取代烙印刑，以红泥涂衣取代割鼻刑，以墨涂脚取代断足刑，以象刑代替实刑，充分体现了“德主刑辅”思想。其次，我国监狱的“监”字是会意字（如下图），其本意不是“管控”，而是一个人跪在水盆前“静思其过”，饱含“教育迁善”之良苦用心。新中国成立以后，从“三个为了”到“惩罚与改造相结合，以改造人为宗旨”，彰显了我国监狱行刑理念中的人道性和教育性。然而，在我们的监狱工作中，之所以仍然存在体罚虐待罪犯的现象，根本原因就在于没有牢固树立服务理念，惩罚刑思想仍然严重。唯有树立服务理念，将罪犯作为服务对象，将刑罚理解为服务罪犯改过自新的手段和过程，才能实现“惩罚刑”向“教育刑”根本转变。

（二）行刑作风转变

在“惩罚刑”理念支配下，监狱管理人员“粗暴”、“野蛮”，被认为是“威严”；“温文”、“儒雅”，被认为“软弱”、“不合时宜”。“三句好话不如一马棒”，以暴制暴的“法西斯”作风，成为了行刑作风的代言人。过去，小说、电影、电视中对监狱的描述，基本上就是“惩罚刑”理念支配下的“粗暴”作风，给人们留下的监狱形象就是“黑暗”和“野蛮”。细看行刑历史，不难发现：以恶制恶既不能惩恶，也不能抑恶。比如，同态复仇时代的血腥杀戮，足以说明“惩罚并不能制止犯罪”。树立服务理念，以文明、礼貌之作风感化野蛮，以柔克刚，是传播文明、收获文明的必然选择。

（三）行刑效率提升

行刑效率，反映着行刑成本与效果之间的关系。以小的投入，获得大的回报，即效率高。否则，即效率低下。国家代表纳税人投入行刑成本，其中一个重要的回报期望就是重新犯罪率低下。尽管导致重新犯罪的因素有很多，但普通老百姓听到刑释人员重新犯罪第一反映——监狱没做好事。老百姓的想法并不是没有依据，内因是决定因素，在同一社会环境中，犯罪与不犯罪，取决于内因。监狱为刑释人员储备了多少抵制外因诱惑或逼迫的内因，是倒查监狱责任的重要方面。建国以来，网民认定的“十大悍匪”中有7人曾是刑释解教人员。其中，被拍成电视剧《末路——1997中国刑警一号案》的犯罪分子原形白宝山，1983年曾因盗窃判刑4年，后因余罪加刑11年。他曾在狱中说：“政府如此对待我，我出狱就要杀人，杀不动成年人，就到幼儿园杀小孩。”1996年3月出狱后，至1997年8月，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他持枪先后杀害军人、警察、无故群众15人，击伤15人。常德暴徒张君曾为少年犯，出狱后流窜湘、鄂、渝等省8年，作案10余起，杀死、杀伤近50人。重庆“爆头哥”周克华曾被劳教和劳改，出狱后“一枪爆头”抢劫，作案9起，打死11人，打伤4人……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真让社会胆寒。尽管我国重新犯罪率不是很高，但有上升趋势。尤其是社会上重案要案中刑释人员的残忍，不得不让我们反思监狱的工作方式。在惩罚刑理念支配下，监狱里的简单、粗暴，往往成为了刑释人员凶残作案的“母本”。倡导服务理念，以教育改造为中心，用细心耐心代替简单，用关怀关爱代替粗暴，切实帮助服刑人悔过自新，提升行刑效率，是当务之急。

三、服务理念扎根现实需解决的问题及途径

监狱是惩罚罪犯的场所，要让服务理念扎根现实，首先要消除重刑主义的影响，其次要正确处理“四种关系”。

（一）消除重刑主义影响

重刑主义又称重典主义，是指以严刑酷罚、轻罪重刑和原心论罪等为主要特征的刑罚思想，是惩罚刑的理论根基。这是阻碍监狱树立服务理念的重要思想根源。在我国法律思想史上，商鞅是第一个系统地提“禁奸止过，莫若重刑” “以刑去刑，以杀去杀”的重刑主义思想家。商鞅的重刑理论，后来成为秦始皇推行严刑峻法的理论基础，也成为了大秦早亡的“加速器”。重刑主义在我国沿用了几千年，“官逼民反”的历史不甚枚举，但为什么时至今日仍受人推崇？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急功近利”思想作祟。“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要改变一个人或一代人，需要持久的努力。“急功近利”者追求“立竿见影”的效果，对文明教化缺乏信心和耐心。反映在刑罚选择上，重刑成为了首选。监狱要消除重刑主义的影响，树立文明开化的服务理念，必须消除“急功近利”思想，培养宽广的“包容”心怀。按照“宽不过囚，严不过人”的宽严相济要求，“包容”犯罪和犯罪人，为服刑人自新提供优质服务。

（二）正确处理罪犯与敌人的关系

准确把握“罪犯”与“敌人”的概念，掌握“罪犯”与“敌人”的区别，有助于增强监狱服务理念。从政治上讲，监狱是国家的专政工具，这是针对阶级敌人而言。从法律上讲，监狱是刑罚执行机关，这是针对罪犯而言。在此，务必正确区分敌我矛盾和人民内部矛盾。罪犯当中，有的是敌我矛盾，比如危害国家安全方面的犯罪；有的则是人民内部矛盾，比如盗窃、抢劫等一般刑事犯罪。监狱不能把所有的罪犯都当作“敌人”。其实，新中国监狱在对待“敌人”的教育改造中，也不乏服务感化的典型做法。从教育改造方面来说，树立服务理念，与“专政”并不冲突。通过服务，将敌人变成友人，这是最佳的“专政”效果。

（三）正确处理微笑服务与严格执法的关系

微笑服务，是服务理念的外在形式，是服务行业的基本要求。这似乎与监狱人民警察“威严”的身份不相符。其实不然，微笑服务不仅不影响严格执法，而且是严格执法自信的体现。心理学研究表明，纯真的微笑来自于纯真的心灵，是人际交往中拆除心墙的有力武器。监狱严格执法的最佳效果，是直达心灵，让被执法对象自觉接受。一些貌似“威严”的执法，不仅催不开心花，而且会将心扉关得更加严实，收不到执法效果。纯真的微笑服务，来自正确执法的自信，正是严格执法的桥梁。有调查表明，100%的服刑人喜欢笑口常开的民警——从他们的笑容中感受着快乐和真情；而不喜欢看似威严实际“执法不严”的“伪君子”——严肃的表情中往往读到的是虚伪。

（四）正确处理监管安全与罪犯身心健康的关系

维护监管安全与保护罪犯身心健康本来并不矛盾，但是过于强调监管安全，忽视罪犯身心健康，必然带来恶果。1826年，美国宾夕法尼亚州为安全起见，在匹兹堡监狱实行“独居制”，将犯人单独监禁在狭小的牢房里，并希望犯人在与人隔绝的环境中反省、改造。不到3年，该监狱发现服刑人中精神疾病和其他疾病直线上升。1829年，州议会立法修改了这一项目。从“独居制”联想到我国“室外劳动向室内劳动”转移的监狱布局调整，服刑人脱逃率直线下降了，但服刑人的监禁化人格等心理问题，以及结核病和高血压等疾病呈上升趋势。在服务理念指导下，正确处理监管安全与罪犯身心健康保护之间的关系，务必提上我国现代监狱发展的议事日程，认真审视监狱布局调整的科学性，纠正错误，稳步推进。尤其是对待农场监狱布局调整上要慎重，美丽的田园是治疗心理创伤无可比拟的良药，千万不要顾此失彼。

（五）正确处理监狱与服刑人之间的利益关系

当前，监狱与服刑人之间利益冲突，非常明显的是劳动生产时间与罪犯休息权、受教育权之间的矛盾。劳动生产超时，监狱经济发展受益，但严重侵害了罪犯休息权、受教育权等合法权益。《南风窗》2009年第18期曾报导过刑释人员温流生状告原服刑的江西某监狱超时劳动，要求监狱赔偿21万元超时加班费。此案反映了我国监狱体制改革后，监狱在发展经济中仍然严重存在侵害服刑人休息权、受教育权、报酬权等合法权益问题。“8511”得不到保障，加班加点超时劳动等不正常现象，却被“监狱财政保障不到位”所轻描淡写。再如，离监探亲，是鼓励服刑人积极改造、维系亲情关系、减少监禁化人格形成和影响的好举措，《监狱法》有明文规定，但18年来实施不了。其中，有客观原因——警力不足、社会管理松懈；也有主观原因——嫌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无论是哪一种原因，都折射出监狱和社会对服刑人权益的漠视。按照服务理念的要求，在确保惩罚和监管安全的前提下，当监狱和服刑人的利益发生冲突时，监狱应主动让利于服刑人。因为一切有利于服刑人改造的利益让服刑人享受了，能促进教育改造质量提升，最终受益的不仅是服刑人，也包括监狱和社会。早在1965年7月，毛泽东同志就曾提出：“改造要抓紧，不要在经济上做文章，不要想从劳改犯身上搞多省钱，要抓改造”。监狱是教育改造罪犯的场所，劳动改造仅是其中一个手段，超时劳动必然挤占其他手段的时间，必然影响其他手段作用发挥。按照服务理念的要求，监狱应去经济利益化，纯化改造职能，保障罪犯的休息权，让罪犯有更多的时间接受教育、离监探亲、试工试学，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