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与石榴之乡

《金瓶梅》与石榴之乡

枣庄峄城是著名的石榴之乡，峄城石榴园绵延二十余里，有各种石榴十余万亩。

峄城石榴有三大特点，一是品种奇特，大青皮、大红袍等品种都是原产地峄城；二是个头大，最大的石榴为三斤二两重；三是甜石榴，甜如蜜糖，因此可作为果品食用。

关于峄城石榴的种植历史，有人认为可追溯到汉代的匡衡。匡衡籍贯峄城，曾任过丞相，他把皇家宫殿的石榴引到家乡峄县栽培而流传下来。也有人认为可追溯到距今400多年前的贾三近，是贾三近引进了石榴在家乡栽培，贾三近的父亲贾梦龙在写到他的书屋时就写到：“紫萸黄菊红榴树、间插冬青，间插冬青，好个乾坤一草亭。”不论如何，峄城石榴园至今还有一颗年龄最大的石榴树，据说有400多年的树龄。据《峄县志》载，蘋婆、石榴都是峄县家用养生的二十一中果品之一。

随着峄城石榴销售量的不断增加，种植面积不断扩大，逐步形成了颇具规模的石榴文化。各种各样的石榴盆景、石榴药方、石榴茶、石榴酒、石榴书籍、石榴艺术、石榴歌舞、石榴影视、石榴楹联、石榴传说和故事等等层出不穷。从二十世纪末开始，每年全市都举办规模盛大的石榴节。峄城石榴园已成为著名的旅游风景区。“鲁女东窗下、海榴世所稀。”这是唐代大诗人李白赞山东西南部——万亩石榴园的诗句。

在《金瓶梅》中，作者在第六回讲完《水浒传》中的故事后，首先就写到了端午节时的石榴花：“绿杨袅袅垂丝碧，海榴点点胭脂赤”，非常细微形象；也就在这一回，作者还交代了石榴的产地：“江淮河济添新水，翠竹红榴洗濯清”。有人把“江淮河济”解释为长江淮河，实不知济水上游，“江淮河济”正是淮海和泗济一带。

再看《金瓶梅》第七十三回，秋菊偷吃果子和蜜饯，袖子里还苍劲着柑子皮儿，被潘金莲打了一顿后走了，接着“妇人吧那一个柑子平劈了两半，又拿了一二蘋婆、石榴递与春梅，说道：这个与你吃，把那个留与姥姥吃。”可知这石榴都是甜的，就像柑子一样好吃，属于果子蜜饯一类。第七十八回：“姥姥看见明间内灵前，供摆着许多狮仙五老定胜，树果柑子，石榴苹婆”。石榴在这里被用来当作供品，可知当地常用。

另外，《金瓶梅》作者还对石榴词曲也比较重视，如第二十一回西门庆赏雪，让春梅等弹唱了一套《南石榴花》，第二十三回陈经济“唱果子花儿名，《山坡羊》”，报了15种花，其中就有石榴花，“叫了你声娇滴滴石榴花儿，你试被九花丫头传与十姊妹，什么张致？可不交人家笑话死了”。

总而言之，《金瓶梅》文化确与古兰陵文化有着密切的直接的或间接的联系，而古兰陵文化作为海岱文化、运河文化、齐楚文化以及黄河文化的一个组织部分，有着自己特有的历史和风格，在此所谈到的几点，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些个别的特点。

古兰陵文化在今天的枣庄和峄城正在被继承创新、发扬光大，恰逢盛世，它的文化特点将成为巨大的文化资源和文化优势，在这一优势的发挥和推动下，在中华民族文化伟大复兴的潮流中，这个古国水乡将变得更加美好、更加靓丽。

《金瓶梅词话》中的石榴文化

《金瓶梅词话》一书，写到各种花木果品不下三十种。不但有江南的龙眼、荔枝、香菲、杨梅、白鸡头等，还有北方常见的桃、李

、杏、梨、栗子、苹果、石榴、葡萄等。其中仅石榴一项就有二十多种。既有对石榴树、石榴花、石榴果的描述，还有大量的与石榴想的诗句、散曲、小令等，可谓林林总总，绚丽夺目，为文章增色不少。这些描述总的来说，又可以归纳为三类：一是以石榴树、石榴花（包括有石榴盆景）为主的场景描写;二是以石榴果为主要食用果品或馈赠礼品（包括祭祀供品）的描写；三是以石榴（包括石榴树、石榴花、石榴果）为主要内容的诗词、散曲、小令等等。具有浓郁的石榴文化底蕴，是《金瓶梅词话》严谨而华美的艺术特色的重要组成部分。

石榴开遍透帘明

在我国，石榴成为吉祥物的最早记载，要数晋代潘岳的《石榴赋》：“安石榴者，天下之奇树，九州之名果……千房同蒂，千子如一，滋味浸液，馨香流溢。”又据《通俗编 . 草木. 榴房多子》引《北齐书.

魏收传》记载：“安德王纳李祖收女为妃。帝幸李宅宴，妃母宋氏荐二古榴于帝前，问诸人，莫知其意。收曰：“‘石榴房中多子，王新婚，妃母欲王子孙众多’。帝人大喜”。皆述说着石榴成为千子同房的象征，传递人们对家族繁荣、和睦相处、亲密无间的向往。

作为洋洋洒洒近百万字鸿篇巨制的《金瓶梅词话》，主要描写西门庆及其妻妾荒淫无耻、醉生梦死的人生经历，其主要生活场所的四门府第，无疑对这些习俗影响有诸多反映，而单就对西门府第中有关石榴树的描述就有七处之多。西门府第拥有房屋百间，庭院数顷，仅一处花园就占地十亩，可谓豪华至极。这大花园建在小山边，“那山子前面牡丹畦、芍药圃、海棠轩、蔷薇架、木香棚、玫瑰树，端的有四时不谢之花，八节长春之景。”如第十九回说道：“西门庆在家中盖起花园卷棚，约有半年光景，装修油漆完备，前后焕然一新。吴月娘约同李娇儿、孟玉楼、孙雪娥、大姐、潘金莲众人，开了花园门，闲中游赏玩看，里面花木庭台一望无际，端的了座花园。但见：

“正面五丈高，周围二十板；当先一座门楼，四下几多台榭。假山真水，翠竹苍松。高而不尖谓之台，巍而不竣谓之榭。卷棚前后，松墙竹径，曲水方池，映阶蕉棕，向日葵榴。游鱼藻内惊人，粉蝶花间对舞，正是：芍药展开菩萨面，荔枝擎出鬼王头。”

有了这仙境般的花园，西门庆及其妻妾们尽可以放开胆的享受人间的奢华。如第二十九回：“西门庆手拿芭蕉扇儿，信步闲游，来花园卷棚聚景堂内。周围放下帘栊。四下花掩映，正值日当午时分，只闻绿阴深处一派蝉声，忽然风送花香，袭人扑鼻。”有诗为证：

“绿树荫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水晶帘动微风起，一架蔷薇满院香。

别院深沉夏草请，古榴开遍透帘明。

槐阴满地日卓， 时听新蝉噪一声。”

石榴不但是西门庆园中的主要树种，亦是作者的主要歌咏对象，其寓意是十分明确的。

第二十七回写到地日西门庆与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在一起饮酒作耍，“正饮酒中间，忽见云生东南，雾障西北，雷声隐隐，一阵大雨来，轩前花草皆湿。”正是：

“江河淮海添新水，翠竹红榴洗濯清。”

由此让我们看到江淮一带，到处是被大雨洗濯过的翠竹红榴，一片火红的石榴世界。

西门庆的府第不仅花园内光栽石榴，就是整个偌大的庭院内业无处不是榴花娇艳，榴香扑鼻。如第二十七回写到潘金莲侍宠生娇，颠寒作热：那日潘金莲正和众姐妹在一起弹唱作耍，忽见西门庆走来，有心要和西门庆单独作耍，于是双双走开。潘金莲“一壁弹着（月还琴），见太湖石畔石榴花经雨盛开，戏折一支。”又是一曲雨后榴花分外娇。不但是石榴树在西门庆府第随处可见，而且石榴花亦垂手可得。

又如第八十二回：“金莲起来的早，在月娘房内坐着说了半日话，出来走在大厅院子墙根下，急了溺尿……经济在东厢房住，才起来，忽听见有人在墙根石榴树下溺的涮涮响，悄悄的亵渎。此亦预示着潘金莲的后半生既不吉亦不祥……”

石榴树作为吉祥树，在广大的中原地区已是广泛栽植，不仅西门庆府第中随处可见，而且在同为一方大员的周守备府中亦同样多多。周守备府第中也同样辟有偌大的“书院花亭”，想来比西门庆的花园也不会逊色多少，不仅拥有众多的石榴树，而且还有精巧的石榴盆景。这在地就是气候中说的明明白白：“一日，守备领了人马出巡，正值五月端午佳节，春梅在西书院花亭置了一桌酒席和孙二娘、陈经济吃黄酒。解粽欢娱。丫环侍妾，都两边侍奉。当怎见的蕤宾好景？但见：

“盆栽绿柳，瓶插红榴。水晶帘卷虾须，云母屏开孔雀。菖蒲窃玉，佳人笑捧紫霞觞；角黍堆金，侍妾高擎碧，食烹异品，果献时新。灵符艾虎簪头，五色绒绳系臂。家家庆赏午节，处处欢饮香醪。遨游身外醉乾坤，消遣壶中闲日月，得多少环声碎金莲小，纨扇轻摇玉笋柔。”

富豪之家如此，寻常百姓家也大多广栽石榴或石榴盆景。如孟玉楼前夫杨宗保家即有石榴盆景等摆设。如第七回写到孟玉楼死了丈夫，欲改嫁西门庆，由薛嫂做媒，西门庆前去孟玉楼家乡亲见“里面仪门紫墙，竹枪篱影壁，院内摆设榴树盆景……”

榴开百籽——被世俗化了吉祥果

从古到今，人们始终认为石榴是一种吉祥之物，被广泛栽植，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它有多子之兆。正如明代诗人张新在《榴花》诗中所言：“日向午临疑喷火，雨从晨洗欲流脂。酡颜剩照双眸醉，珠腹还成百子奇。”又如邓乡云先生在《北京四合院》一书中写到：“清代有两句形容小京官家庭生活的话道：‘天棚、鱼缸、石榴树，老爷、肥狗、胖丫头。’”这石榴树和鱼缸，都是和四合院绿化有关系的。新婚夫妻喜欢把石榴树种植临近卧室的窗外，而且喜欢把二株植在一起，称为夫妻树，又叫合欢树，以取“玉种兰田，永结连理”之意；老年人则喜欢把石榴树植在院门和堂屋的两侧，各植一株，以“儿女双全，祥洽五世。”

石榴之所以被赋予“多子”的文化含义，正如李万鹏先生所言：“首先是石榴房中籽粒多而晶莹圆润，于形体上极具有作为喻体的意义。榴大如杯，亦色居多，皮中如蜂巢，子形如人本齿，淡红色，亦有洁白如雪者。成熟自然裂绽，如开口笑，露出千房同膜，千子如一的籽粒来，显得喜性。用它来作多子的喻体，既确切又美观，容易让人接受。其次是石榴的果实如罂，近似妇女生殖器官的子宫，自然便会使人产生性和生育的联想。金罂是石榴的名称谐音寓意。榴可谐音留，榴子可谐音留子，留住子女，长命百岁，是作父母的最大期盼。”

《金瓶梅》的社会当是对石榴文化崇拜至极的社会。可以想见，在那样“繁富无穷尽，脂粉遍地流”的西门府第中，对石榴文化的崇拜亦是最寻常的习俗。在西门府第中不但广栽石榴，而且食用、祭祀、馈赠一应事务等，亦无不与石榴有关。如第四十二回说道：“不想家中月娘使棋童儿排军抬送三四个攒盒，多是美口糖食，细巧果品。也有黄烘烘金橙，红馥馥石榴，甜溜溜橄榄，青翠翠苹资，香喷喷水梨；又有纯蜜盖柿，透糖大枣，酥油松饼，芝麻象眼，骨牌咸碟，蜜润绦环；也有柳叶糖，牛皮缠，端的世上稀奇，寰中少有。”又如第七十八回：“月娘又往里间房内，拿出数样配酒的果菜来，都是冬笋、银鱼、黄鼠、海蜇、天花菜、苹婆、螳螂、鲜柑、石榴、风菱、雪梨之类”。无不反映出吴月娘对“红馥馥石榴”的喜爱，并寄予寓了她对“珠腹还成百子奇”的向往。

第四十回写到吴月娘承欢求子息的事，“王姑子因月娘：‘您老人家怎得就没见点喜事儿？’月娘：‘又说喜事哩！前日八月，因买了对过乔大户的房子，平白俺们都过去看，上他那楼梯，一脚跐滑了，把个六七个月身扭掉了。至今谁再有什么孩子来？’王姑子又道：‘你老人家养出来个儿来，强如别人。你看她前边六娘，进门多少时儿，倒生了个哥儿，何等的好！’月娘道：‘他各人的儿子，随天罢了。’王姑子道：‘也不打紧，俺们同行一个薛师父，一纸好符水药：用着头生孩子的衣服，拿酒洗了，烧成灰儿，伴着符药，拣壬子日，人不知鬼不觉，空心用黄酒吃了，算定日子不错，至一个月，就坐胎气，好不准。’于是，那日晚间，皓月当空，月娘摆下香案，摆上供品，计石榴两个，苹果一双，蒸酥二碟，纸箔数枚。焚香已毕，双手合拍，对天长叹道：“如吴氏明日壬子日，服了薛姑子药，便得种子，承继西门香火，不使我做无忌的鬼，感谢皇天不尽了！”此诚可嘉，亦可叹。

第七十三回又写到：“这玉箫向金莲说道‘娘你等等，我取些果子儿，捎与吃去。’于是走到床房内，袖出两个柑子，两个苹婆，一包蜜栈，三个石榴与妇人，妇接的袖了，一直走到她前边。妇人把那一个柑子平劈两半，又拿了苹婆、石榴、递与春梅，说道：“这个你吃，把那个留于姥姥吃。”

潘金莲的母亲潘姥姥本是位仁慈善良的老人，可潘金莲并不喜欢她，在西门府第中稍不顺心，除向别人较劲外，也向潘姥姥发泄心中的

不快，有几次竟然弄得潘姥姥哭着要回老家去。对于李瓶儿之死，潘金莲幸灾乐祸，可潘姥姥却是充满了同情。如第七十八写到：“却说潘姥姥到那边（李瓶儿）屋里，如意、迎春让她热炕上坐着。先是姥姥看见明间内灵前，供摆着许多狮仙五老定胜，树果柑子，石榴苹婆，雪梨鲜果，蒸酥点心，馓子麻花，满炉焚着末籽香醋，点着长明灯，桌子上拴着销金桌帏，旁边挂着他影（像），穿大红遍地金袍儿，金裙綉袄，珠子挑牌，向前道了问讯，说道：‘姐姐好好升天去了。’作为祭品，石榴亦能寄托人们对于死者的祝福，但愿李瓶儿今生子夭母丧，来生仍能早生贵子……

声声犹唱花石榴

《金瓶梅词话》不仅语言生动，辞采华丽，而且多以诗词中、小曲浅吟低唱，其诗情画意引人入胜。

清唱，这是《金瓶梅词话》作者最喜欢描写的一个题目。全书一百回，而讲到清唱的就有一百余处。作者于此不独常录曲文，而且涉及唱法与所用的乐器，而在这一百余条的清唱中，其旁见他书或作者可考的曲子有七十六条。除此之外，尚有十二支曲子是不假歌者之口而为作者所采用的。它们多见于《雍熙乐府》着凡六十条，见于《词林摘艳》者凡四十六条。这种现象很可以证明《金瓶梅词话》与这两部曲选纵非同时的产品，其年代当相去不远。因为三书的作者或吧编者所采用的，当然都是那时候最流行的曲子。《金瓶梅词话

跋》称次书是“世庙是一钜公寓言，”此说大约是可信的。

而在《金瓶梅词话》中的一百余首词曲、小令中，涉及到石榴内容的约有十多首，或可分为诗文、散曲、小令等。如第七十三“者拿茶吃了，预备文房四宝。五戒道：将那荷根为题。明悟道：便将莲花为题。”五戒探起笔来，写诗四句：

“一枝菡争瓣儿张，相伴蜀葵花正芳。

红榴似火开如锦，不如翠盖芰荷香。”

是以似火榴花反衬出娇艳红莲的可爱。五戒禅师试图将淫垢红莲的罪孽巧妙的隐去，但其结果欲盖谜彰，五戒不得不因自惭而自行坐化了。

第七十回：“西门庆忽把眼看见郑爱月儿房中，床头侧首锦屏上，挂着一轴《爱月美人图》题首一首：

“有美人兮迥出群，轻风斜拂石榴裙。

花开金谷春三月，月转花阴夜十分。

玉雪精神联仲琰，琼林才貌过文君。

情少年思应须慕，莫使无心托白云。”

由此透出郑爱月身着榴花一样的红色衣裙，轻风斜拂，流光溢彩，这正是美人们最喜欢的

最常见的服饰。

第一百回：“葛翠屏心还坦然，这韩爱姐一心只想念男儿陈经济大官人，凡事无情无绪，睹物伤悲。口是心苗，形吟咏者，有诗数为证”—葛翠屏和韩爱姐各作诗三首，其中翠屏一首诗曰：

“斜红绵掩镜照窗纱，画就双八字蛾。

莲步轻移何处去，阶前笑折石榴花。”

由此看出《金瓶梅词话》中石榴随处可见。

在全书中，与石榴有涉的曲牌一首，无歌词，即第二十一回：“当下春梅、迎春、玉箫、兰香，一般儿四个家乐，琵琶、筝、弦子、月琴，一面弹唱起来。唱了一套《南石榴花》’佳期重会‘云云。”想来当是与石榴有关的诗酬唱和之作。可惜未得见其全词，诚为憾事。

与石榴有涉的散曲四首。如第三十三回：陈经济对潘金莲道：我唱了慢慢吃。我唱果子、花儿名《山坡羊》你听：

“我听见金雀儿花眼前高哨，撇的我鹅毛菊在斑竹帘儿下乔叫。多亏了二位灵鹊儿报喜，我说是说来，不想是望江南儿来到，我在水红花儿下梳妆未了。狗奶子花迎着门子去咬。我暗使着迎春花儿绕到处寻你，守搭伏蔷薇花口吐丁香，把我玉簪来叫。红娘子花儿慢慢把你接进房中来呵，同在碧桃花下斗回百草。得了手我把金盏儿花丢了，曾子转枝莲下缠勾你几遭。叫了你声娇滴滴石榴花儿，你试被九花丫头传与十姊妹；甚么张致？可不交人家笑话死了。”

第五十二回应伯爵、谢希大等人在西门庆家吃酒后，应伯爵命李铭弹筝唱了一套《花药栏》，其中一首《赛鸿秋》：

“俺想别时正逢春，海棠花初缀蕊，微分间现。不觉的榴花喷，红莲放，沉冰果，避暑摇纨扇。霎时间菊花黄金风动，败叶飘梧桐变。逡巡见睹梅开，冰花坠，暖阁内把醪旋。四季景偏多，思想心中恋。不知俺那俏冤家，冷清清独自个闷恹恹何处耽寂怨。”

第六十回西门庆与众伙计饮酒行令，西门庆道：“你们行过，等我行罢”。韩道国道：“头一句要天上飞禽，第二句要果名，第三句要骨牌名，第四句要一官名，俱要贯患遇点照席饮酒。”于是说道：

天上飞来一斑鸠，落在园中吃石榴，却被四红拿住了，将来献与一户侯；

第六十一回申二姐取过筝来，排开雁柱，调定冰弦，顿开嗓音，唱了一套《折腰一枝花》，其中有一曲《东瓯令》：

“榴如火，簇巾红，有焰无烟烧碎我心。怀羞向前，欲侍要摘一朵，觞觞拈拈不敢戴，怕奴家花貌不似旧时容，伶伶丁丁，怎宜样簪。”

如此众多的散曲、小令、或吟咏石榴花的娇艳，“榴如火，簇巾红”，竟然能“有有焰无烟烧碎我心”；或歌咏石榴果的甘甜，就连鸟儿（斑鸠）也飞来偷食，何况食色男女，怎么能不馋涎欲滴呢？可见，石榴文化在《金瓶梅词话》中无处不存在。

并非题外的话

《金瓶梅词话》中的石榴文化是那么的广博儿深邃，恰似一眼难以望穿的石榴世界。这样的景观，或许只有陕西的临潼、安徽的怀完和山东的峄城才会拥有吧？而各种信息又无不证明着全国乃至世界最大面积的石榴生长地当数山东峄城，故而便有了山东峄城“冠世榴园”的美称。这是峄城人的骄傲，也是《金瓶梅词话》与石榴园文化的滥觞……

众所周知，石榴原产地西域安石国，是张骞使西域引来中国，故名安石榴。据有关学者考证，后来到了汉成帝时，祖籍承县（今峄城）的匡衡身居丞相显位，把石榴从皇家禁苑引来峄城，经过历朝历代的栽培、繁殖，到了明代万历年间已逐渐发展成为颇具规模的石榴园了。此说是否确切，即峄城石榴是否匡衡引种而来，目前仍似乎难以定论，但若说峄城石榴至明代已形成了颇具规模的石榴园，却是极有可能的，兹举三例以证之：

峄城西十多华里处有一座山名曰：“石屋山”，“山麓有流泉为瀑布，夏月雨余，喷吐如雷，人坐其旁，即大暑，须臾冷侵肌发”。明万历年间，邑人兵部右侍郎贾三近在泉边筑有石屋，并于东石壁上刻有“石屋山泉”四个尺方大字，两侧刻有联语：“雨余雪浪喷千尺，旱后春流济万家。”至今仍历历在目。早年在西石壁上还刻有贾三近之父贾梦龙的一首诗：“云边茅屋水边楼，古道四来杜若洲。桃榴樱花三月酒，同乡风雨一鱼瓯“。据老人们讲，这是贾梦龙晚年乡居时所作。遗憾的是这首诗在”文革“时被毁坏殆尽。虽然如此，但由此可见早在明万历年间，这里已是”桃榴樱花”绚丽多彩的美的世界了。

而与贾梦龙同时代的另一位乡贤鄜州知州潘愚在其《九日后再游青檀山》中诗曰：“重阳游已无余兴，今日登临游更欢。……春暖榴园风景别，莫忘载酒此盘桓。”则更是在为“春暖榴园风景别”的绚丽美景而纵情高歌了。那时的石榴园即是今日的冠世榴园，大概是毫无疑义的。

再联系到《金瓶梅词话》中“江河淮海添新水，翠竹红榴洗濯清”的诗句，以及大量的鲁南苏北方言和散曲、小令等，我们说《金瓶梅词话》中所描写的诸多石榴，不正是山东峄城“冠世榴园”中的石榴种种吗？这或可为我们探索《金瓶梅词话》的作者“兰陵笑笑生”提供有益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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