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映万川哲学解释

发布时间:2020-03-20 15:21:15   来源:文档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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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朱熹为了印证他的理一分殊这一理学思想,援用佛家的经典作为自己命题的佐证而据的例子。援引月映万川为喻,想要阐释的就是哲学上一般与个别的关系。事物之理是一般的、普遍的,而一般的理又寓于具体的个别的事物之中,由此来说明与万事万物的关系,即万物皆有此理,理皆同于一源

佛学禅宗玄觉的《永嘉证道歌》:“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摄

朱熹认为合天地万物而言,只是一个理”,这个”,就是万物的本源。这个万物统一的本源表现在大干世界上又寓于千差万别的事物之中,这就好像天上只有一月,而映照在江河湖海之中则有万月。另一方面,千差万别的事物源于一理,犹如江河湖海之万月仍本于天上的一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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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之学体大思精,其思想远绍孔孟,近综周张二程,旁揽二氏(佛道),而卓成一家,可谓集理学之大成。朱子自谓早年尝留心于佛,出入于佛老者十余年,且尝师其人,尊其道,求之亦切至矣。师友辈鲜不沾被于佛,其熏习渐染者,不可谓不深矣。朱子理学与佛学之关系,就心性问题上论,可分下列诸端。

一、太极说与佛学:朱子之解太极曰:天地中有一太极,万物中各有一太极。”“人人有一太极,物有一太极。其说盖有取于佛氏即一切,一切即之旨。其论太极,即迳引释氏曰: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案:语出永嘉证道歌)又其解通书”“理性命论太极又取喻云:如月在天,只而已,及散在江湖,则随处而见。” -- 月映万川之说也。由此二例足证朱子论太极当有所自来矣。

二、理气说与佛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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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理气说源自伊川, 所谓者本体,者现象。以谓天下未有无理之气,亦未有无气之理 其理气之关系与华严理事无碍说相合。又自华严六相说观之,合天地万物而言,只是一个理。 ” -- “总相义也。及在人则各自有一个理别相义也。同者,其理; 异者,其气。-- 二相也。有理便有气流行发育万物。 ” -- “成相义也。若气不结聚时,理亦无所附丽。 ” -- “坏相义也。三、道器说与佛学:道者形而上(本体)。 器者形而下(现象),道即理,器即气。明乎理气与佛学,即明乎道器与佛学之关系矣。 四、气质说与佛学:张程首揭气质之说,至朱子始大加阐扬之。 朱子尝云:伊川言气质之性, 正犹佛书所谓水中盐味,色里胶清’”(案(此二句出于傅大士心王铭)水者, 天命之性,盐者,气质之性也。 朱子解气质说云:理在气中,如明珠在水里。 ”“气之清,如宝珠在清水中; 气之浊,如珠在浊水中。其说与佛氏如来藏说盖相通。(案:所谓如来藏者, 谓真如在烦恼中)至于,二者所异,如来藏说出于,而气质说出于(自然)。 二字,实儒佛根本差异所在也。

[本文]

朱子为理学之集大成者,也是宋儒辟佛之中坚人物。顾朱子虽辟佛,其受佛之影响却颇深。不论就师承渊源乃至其思想学说,均与佛有深厚之关系也。就朱子之家学而论,其父韦斋尝师事罗豫章,豫章所传为龟山伊洛之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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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出自儒学家庭固无论已。就其师承而论,朱子遵父遗训,尝学于刘白水、胡籍溪、刘屏山三先生,而三先生者,无不皆杂于禅也。宋元学案刘胡诸儒学案,全祖望案语云:白水、籍溪、屏山三先生,翁所尝师事也。白水师元城,兼师龟山。籍溪师武夷,又与白水同师天授。独屏山不知所师。三家之学略同,然似皆不能不杂于禅也。籍溪与白水同师天授,天授早年亦曾学于禅。籍溪又师武夷(安国),武夷壮年亦尝观释氏之书(具见宋元学案)。是则,其师承所自出,亦多出入于释氏者也。朱子自谓:初师屏山、籍溪。籍溪学于定,又好佛老。“(屏山)读儒书,以为与佛合。三先生之好佛老,固无可疑。其后,朱子又见李延平而受学焉,始悟儒佛之异。延平之学,受自罗豫章,豫章传龟山之学。全祖望谓龟山夹杂异学又谓豫章亦未必能于佛氏竟脱然也。即延平又岂能自解免于佛哉?是知朱子之师承与佛自有渊源。次就朱子自身而论,朱子自谓早年尝留心于禅。朱子语录四云:某年十五六时,亦尝留心于禅。某也理会得个昭昭灵底禅。又曰:某旧时亦要无所不学,禅、道、文章、楚辞、诗、兵法事事要学。”(同上)答江元适书(见朱子大全卷三十八)云:“()出入于释老者十余年,近岁以来,获亲有道,始知所向之大方。上孝宗封事云:颇留意于老子、释氏之书。” (宋史朱熹传)答汪尚书(朱子大全卷三十) 云:熹于释氏之说,盖尝师其人,尊其道,求之亦切至矣。然未能有得。其后以先生君子之教,校夫先后缓急之序,于是暂置其一二年来,心独有所自安。虽未能即有诸已,然欲复求之外学,以遂其初心不可得矣。语类()云:某少时未有知,亦曾学禅,只李先生极言其不是。后来考究,却是这里味长。才这里长得一寸,那边便缩一寸。到今销铄无余,毕竟佛学无是处。据以上朱子自言,彼于十五六时,即留心于禅”(1),而前后出入于释老者十余年,其求之之心不可谓不切至矣。然则,其所言盖尝师其人,尊其道。”“其人者,其谁指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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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举居士分灯录朱子条之记载,当可了然于心矣:朱熹字元,号庵,婺源人。少年不乐读时文,因听一尊宿谈禅直指本心,遂悟昭昭灵一著。年十八从刘屏山游,山意其留心举业,搜之中,惟大慧语录一帙而已。尝致书道谦曰:向蒙妙喜开示,从前记持文字,心识计较,不得置丝毫许在胸中,但以狗子话,时时提撕,愿投一语,警所不逮。谦答曰:某二十年不能到无疑之地,后忽知非勇猛直前,便是一刀两段。把这一念提撕狗子话头,不要商量,不要穿凿,不要去知见,不要强承当。于言下有省。朱子条下注道谦禅师法 (案道谦系宗杲法嗣见续灯录卷三十二) 朱子为道谦法,又尝问道于妙喜,妙喜者,大慧宗杲赐号也。朱子于文集、语类中,常见有妙喜宗杲其名,盖一人也。朱子答许生(朱子大全卷六十)云:近年释氏所谓看话头者,世俗书有所谓大慧语录云云。则知大慧语录,乃朱子所熟稔者也。是则分灯录所言中惟大慧语录一帙,当非虚语也。试观朱子论禅之语,多引自大慧普觉禅师语录。益信其诬矣!由是以言朱子所谓师其人者,乃指大慧宗杲与道谦也。所谓尊其道者,当系大慧之话头禅也。至朱子平日所尝读之佛书有几?据朱子语类一二六释氏类所论及之佛书如下:四十二章经、大般若经、楞严经、金刚经、华严经、维摩经、法华经、金光明经、传灯录、肇论、华严合论等。虽然以上诸书禅门典籍所占不大,然宋代佛教,宗门、教下(2)已渐合流,禅宗引教理以相印证之事,所在而有。朱子尝曰:佛家有三门曰教、曰律、曰禅,禅家不立文字,直下识心见性。律法甚严,毫发不容罪过。教有三项:曰天台、曰慈恩、曰延寿教,延寿教南方无传,其学近禅,天台教专理会讲解。慈恩教亦只是讲解,吾儒若见得道理透,就自己心上理会得本领便是兼得禅的。讲说辨订,便是兼得教,动由规矩,便是兼得律的。” (朱子语类卷八) 朱子盖以儒门而兼具教、律、禅三者而一之,而以自己心上理会得者----“,为之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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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之,朱子生于佛学盛行之风气中,其师友无不沾被于禅。而早年肆力于佛学者十余年,求之既专且勤。其一生所读之佛典亦伙,其熏习于佛学者,不可谓不久。大凡学术思想之相与,或相近而相融,或相反而相成,其所受影响一如习俗之渐染。往往出于著不察之中。故朱子一生虽辟佛不遗余力,而平生思想与佛理多所暗合者,职是故也。兹将朱子理学与佛学之关系,略述之于后:

一、 太极说与佛学

太极辞,始见于庄子与周易。庄子大宗师:夫道在太极之上而不为高。盖以太极即天也。易系辞易有太极,是生两仪。韩康伯注:太极者无称之称,不可得而名。”“夫有必始于无。韩氏之说乃不出老氏之旨也。其真正阐发太极精义,确立明晰之概念,而成为完整体系之思想者,实始于宋儒濂溪太极图说。其后,经朱子大加发明,又与理气合言之,并融会心性诸问题,遂成理学思想之重心。然而,不论溪太极图说与朱子太极说,均深受佛家之影响。溪太极图说与佛氏之关系,另有专文讨论之,故从略。至朱子论太极与佛氏之关系,请述之如后: 子以为太极是天地万物之理,不论就天地言,就万物言,无不各具太极;乃至就人言,就物言,亦无不一一具有太极。广则从全体看,狭则从单一看,无间大小形体,无间时间之先后,空间之远近,太极无或不具也。可谓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繁言之,连篇累牍,不能尽太极之义,简言之,太极只是一个字耳。兹胪列朱子语类有关太极与万物之语于后:太极只是天地万物之理:在天地言,则天地中有太极;在万物言,则万物中各有太极 ( )。问理与气?曰:伊川说得好,曰:理一分殊。合天地万物而言,只是一个理;及在人,则又各自有一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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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只是个极好至善底道理,人人有一太极,物有一太极。(卷九四 )万一正,小大有定,言万个是一个,一个是万个。盖体统是一太极,然又一物各具太极。所谓万一正,犹言各正性命也。卷九四理性命章或问:万物各具太极,此是以理言?以气言?曰:以理言。(卷九四 )一理浑然非有先后。(卷六八)极是道理之极至,总天地万物之理,便是太极。问太极便是人心之至理,曰事事物,皆有个极,是道理之极。(以上二条见性理大全书太极图解小注。)窃谓朱子所谓万物各具太极”“人人有一太极,物有一太极之理,实从释氏月映万川” (案:释氏未必有此语至其理则来自佛学) 之说而来。试读朱子语类(卷九四)解周子通书理性命章,则更见此言之不谬:郑问:理性命章,何以下字?” (案:周子通书理性命章原文:二气五行,化生万物,五殊二实,二本则,是万为一,实万分,万一正,小大有定。” ) 曰:不是割成片去,只知月映万川相似!问:理性命章注云:自其本而之末,则一理之实,而万物分之以为体,故万物各有一太极。如此,则是太极有分裂乎?曰:本只是太极,而万物各有禀受,又自各全具太极尔!如月在天,只而已,及散在江湖,则随处而见,不可谓月已分也。以上两段,盖取释氏月映万川之理以解太极。藉再举朱子更直截之语以证之。语类云:卷十八行夫问:万物各具一理,而万物同出源,此所以可推而无不通也。曰:近而一身之中,远而八荒之外,微而一草一木之众,莫不各具此理。虽各自有一个理,又却同出于一个理尔。……释氏云: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摄。这是那释氏也窥见得这些道理,濂溪通书只是说这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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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引释氏语云: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当即朱子月印万川所取意也。朱子本此理运用于形上学----尤其是太极之解说,其注释周子太极图与通书亦依此理以贯通之也。其言曰:溪通书只是说这一事。所谓这一事者,即指月映万川之理也,试观前文自明矣!夫月映万川之理,原曾经儒者道过,而朱子则谓:那释氏也窥见得这些道理。推其语意,盖谓与释氏不谋而合,甚或先于释氏。窃谓此乃朱子取自佛法者也。夫月映万川之理,实释氏所常见。朱子亦自承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摄出于释氏。朱子并未注明出典,然窃案此语出自唐永嘉大师证道歌,兹节录如左:一切圆通一切性,一法囗含一切法,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摄,诸佛法身入我性,我性同共如来合。此段中所宜注意者,其惟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摄一语。此非月映万川之意而何?朱子未必尝读永嘉证道歌,然大慧语录固朱子素所熟读者也。此类思想在大慧语录中,实为常见,其中有直引永嘉证道歌此段文者,当可证吾言不谬矣。大慧普觉(谥号)禅师法语第二十四示成机宜
书云:

李长者云:圆融不碍行布,即一而多;行布不碍圆融,即多而一。亦此理也。永嘉云:“…一法遍含一切法,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摄。亦此理也。华严云:佛法世间法,若见其真实,一切无差别。亦此理也。又如宝王论有一月三身之说,依体、相、用发挥此理颇为透:一月三身者:以月喻法身月光喻报身,月影喻应身。盖由法身即是常住之理:理体惟一,不迁不变,而能生诸法,统摄万事,犹如月体;一轮在天,影含众水。报身即是寂照之智:智无自体,依理而发,明了一切,无有差,犹如月光,照临万象,无有隐形。应身即是变化之用:用无自性,从体而起,有感则通,无感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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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如月影,有水则现,无水不显。然此三身本是一体,从用立名,故有多种。论云:法身,如月之体;报身,如月之光;应身,如月影。是也。又华严疏钞卷一解疏序:性空之满月,顿落万川一句
云:此两句,唯性字是法,余皆是喻。以性该,皆含法喻谓各秋空朗月,净无瑕,万器百川,不分而遍。性空即所依法体,满月即实报智圆。百川即喻物机,影落便为变化。故佛之智月,全依性空,惑尽德圆,无心顿应。故出现品云:譬如净月在虚空,能蔽众生示盈缺,一切水中皆现影,诸有观瞻悉对前,如来身月亦复然。……智幢菩萨偈云:譬如净满月,普现一切水,影像虽无量,本月未曾二。证道歌所云: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即是千江有水千江月一语所依。其义乃即一切,一切即之旨。此佛家之通义也。如坛经般若品云:心量广大,遍周法界,用即了了分明,应用便知一切,一切即即一切,去来自由,心体无滞,即是般若。

景德传灯录卷三十三祖僧信心铭云:一念万年,无在不在,十方目前,极小同大,极大同小,有即是无,无即是有,即一切,一切即笔削记一云:一切,一切即,一入一切,切入。传心法要下云:若能了知心外无境,境外无心,心境无二,一切即心,心即一切,更无挂碍。

又云:举著一理,一切理皆然;见一事,见一切事;见一心,见一切心,见一道,见切道;一切处无不是道。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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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十方世界山河大地皆然。见一滴水,即见十方世界一切性水。 又见一切法,即见一切心。一切法本空,心即不无,不无即妙有,有亦有,有即有,即真空妙有。即若如是,一切世界不出我一心,一切微尘国土,不出我之一念。


又云:

诸佛体圆,更无增减,流入天道,处处皆圆,万类之中,个个是佛。 譬如一团水银,分散诸处,颗颗皆圆。若分时,只是一块,此即一切,一切即。华严经第九初发心菩萨功德品云:一切中知,一中知一切。即一切,一切即为佛法至极圆融之理。不论自学理与修行上观之,俱关重要。而华严如十玄门、天台如一念三千阐发其义,最为透辟。兹略加阐述之:者,表真如本体,其大无外。亦表万象之一。一切者,指一切现象,宇宙万有。即一切,一切即。乃谓本体即现象,现象即本体。所谓理事无碍是也。又可谓现象即一切现象,一切现象即现象。所谓事事无碍是也。就时间言,一念与一劫无碍,所谓念劫圆融----超时间。就空间言,大小亦无碍,所谓芥子纳须弥尺镜千里----超空间。又于诸法上说:一尘一切尘一法一切法一界一切界一相一切一色一切色毛孔一切毛孔约修证迷悟说一断切断一行一切行一位一切位一障一切障一修一切修一证一切证一欲一切欲一魔一切魔一佛一切佛。约观法说:一空一切空一假一切假一中一切中。朱子本其理而言太极。所谓太极者,理也。万物莫不有理。理,本体也;万物,现象也。理,一也;万物,一切也。所谓万个是一个,一个是万个。”(见前引)岂非即一切,一切即之谓乎?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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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曰:太极无方所,无形体。”(朱子语类卷九四)曰:太极是个大物事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无 (物是宇样大,无一个物是样长远”(同上)其理与佛氏即一切,一切即及所以超时间、超空间者,有何差异?由是观之,朱子太极说,若谓非佛氏之说有以启之,可乎?至其所异:太极天地万物所自有,故曰:太极只是天地万物之理。”(见前引)而佛氏一切乃自有,故曰:一切即心,心即一切。”(见前引)换言之,朱子可谓借佛理而发挥一己之学说,其思想中,似此者不乏其例,详后各项。

二、理气说与佛学

朱子语类首卷即列理气之说,其重要性可知!论理学则当先乃太极图说,至论朱子思想则当先论理气问题,次及性情心意等问题。由理气说入门,而后太极、阴阳、道器、体会、动静等观念,可得而贯通矣。由心性情意说入手,而后天性、气质、天理、人欲、已发、未发、中和等观念,亦可得而贯通矣!今请先探讨理气之问题。朱子理气说与佛学尤其华严宗之关系最为密切,另在论周敦颐”“太极图说二文已将其来龙去脉有所阐述矣。 (案:太极,理也;阴阳,气也。则理气与太极阴阳之关系可知。) 今兹所论者,乃在详其所略,略其所详,并作进一步之讨论。朱子有关理气说,先摘录于左:语类云:天下未有无理之气,说未有无气之理。(原注云: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 ) 卷一先有个天理了,却有气;气积为质,而性具焉。()问理与气?曰:伊川说得好曰:理一分殊,合天地万物而言,只是一个理,及在人则又各自有一个理。(
)问先有理,抑先有气?曰:理未尝离乎气,然理,形而上者;气,形而下者。自形而上下言,岂无先后。()或问:必有是理,然后有是气如何?曰:此本无先后之可言,然必欲推其所从来,则须说先有是理,然理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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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为一物,即存乎是气之中,无是气,则是理亦无挂搭处。气则为金木水火,理则为仁义礼智。( )或问:理在先,气在后。曰:理与气本无先后之可言,但推上去时,却如理在先,气在后相似。又问:理在气中,发见处如何?曰:如阴阳五行错综不失条,便是理。若气不结聚时,理亦无所附著。( )或问:先有理,后有气之说。曰:不消如此说,而今知得他合下是先有理后有气邪?后有理先有气邪?皆不可得而推究。然以意度之,则此气是依傍这理行;及此气之聚,则理亦在焉。( )理无情意,无计度,无造作,只此气凝聚处,理便在其中。且如天地间,人物草木禽兽,其生也莫不有种,定不会无种了白地生出一个物事,这个都是气。若理则只是个浮净洁空阔底世界,无形迹,他却不会造作,气则能酝酿凝聚生物也,但有此气,则理便在其中。( )

问:昨谓未有天地之先,毕竟是先有理如何?曰:未有天地之先,毕竟也只是理;有此理,便有此天地;若无此理,便亦无天地,无人无物都无该载了。有理便有气流行,发育万物。曰:发育是理发育之否?曰:有此理便有此气流行发育,理无形体。曰:所谓体者,是强名否?曰:是。曰:理无极,气有否?曰:论其极,将那处做极。( )又朱子答刘叔文一书云朱子大全卷四十六。所谓理与气,此决是二物,但在物上看,则二物浑沦不可分开,各在一处。 不害二物之各为一物也。若在理上看,则虽未有物,而已有物之理,然亦但有其理而已,未尝实有是物也。朱子语录又云:形上下,只就形处离合分别,此正是界至处。若只说在上下,便成两截矣。(卷九四 )

从以上有关理气各条,可得如下之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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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气先后之问题:理与气本无先后之可言,然就理论言,则理在先,气在后。实则,理未尝离乎气,无是气,理亦无所附著。
()理,形而上之气,形而下。理,无形之气,有形。理,是体之气,是相是用。
()理与气非非二,不即不离:理与气,此决是二物。但在物上看,则二物浑沦不可分开。理自理,气自气,本不可相混。然理与气又相互依存,不可分开。二考之间,说,说二非二;既不相即,亦相离。理气论是朱子之形上学思想,其说可谓直接本于程伊川,伊川语录云:离了阴阳更无道,所以阴阳者是道也;阴阳,气也。气,是形而下者,道,是形而上者。”(遗书第一五)伊川所谓相当朱子所谓。朱子亦尝曰:理是道。”(类卷廿)朱子发挥伊川之说而成其理气论。自来学者,或谓其说为理气一元论,或谓理气二元论。实则,其说当为抱二元为一元论,或一元二面论。朱子理气论乃受佛学----尤其华严四法界观之影响而立论。并借之以解周子太极图说。 (详见周敦颐太极图说与佛学一文----中华学苑廿八期) 兹简述理气论四法界之关系如下。所谓四法界者:

()“理法界:本体界,真如,形而上。
()“事法界:现象界,万法,形而下。
()“理事无碍法界:本体不离现象(理即事),现象不离本体(事即理)理体事相,互融互具,形而上、形而下不可分离,彼此相即相
()“事事无碍法界:现象与现象,诸法互摄,不相
妨碍,一多相即,大小互融,具足相应。试就华严四法界思想,可知以言本体,此华严之常言也。朱子言字,意盖相似也。其理气论,与四法界理事之关系颇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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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体不成,故云坏相。兹将六相依体相用,圆融行布门表示如下 (谨案:此六相中,总、同、成三相主合,属圆融门;别、异、坏三相主分,属行布门。但此六相,离总无别,离同无异,离成无坏,皆含有圆融、行布二义,二者融通无碍,则无尽缘起之妙用,皆具于此矣。)

┌────┐

│ └──┐ │
│ │ │ (理法界)
│ ┌─圆融门(无差别)
六相
│ └─行布门(差别)
│ │(事法界)
│ ┌──┘

└──┘

由上可知六相说即发挥四法界说之精蕴者也。今依六相之义,分条解析朱子理气说

()总相别相言:合天地万物而言,只是一个理,此总相义也。及在人则各自有一个理,此别相义也。自理一分殊言,理一,总相也;分殊,别相也。

()同相异相言之:朱子曰:夫太极动而二气形,二气形而万化生,人与物俱本乎此,则是其所谓者。而二气五行絪交感,万变不齐,则是其所谓者。同者,其理也;异者,其气也。”(语类)“同者,其理也”----“同相也;异者,其气也”----“异相也。

()成相坏相言:有理便有气流行,发育万物,此成相义也;若气不结聚时,理亦无所附著(具见前引)坏相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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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离、离、离而言:离理一分殊此乃离也。离此乃离也。有理便有气此乃离也。反之,亦然。盖总别,同异,成坏固相互而依存者也。

以上分析朱子理气说与华严六相之理颇相契合。顾华严所谓六相说,乃引申四法界观而来,总之,不出一心所具也。至理气说,则以为虽或早于天地之先,乃出于自然者,理之发现于外者,而以阴阳五行表之。此华严法界观与彼朱子理气说所异者一也。又朱子语类卷四云:论万物之一原,则理同而气异。观万物之异体,则气犹相近,而理绝不同方付与万物之初,以其天命流行,只是一般,故理同。以其二五之气有清浊纯驳,故气异就万物已得之后说,以其虽有清浊之不同,而同此二五之气,故气相近。以其昏明开塞之甚远,故理绝不同。朱子将”“二者各分同异二说,此华严理事法界观所无。此其是异者二也。大抵,学术思想之交流不必尽同,往往取其所取而弃其所弃,此其一例也。


三、道器说与佛学

与朱子理气说极为相近者为其道器论。夫道与器,乃中国哲学之重要概念。最早见于易系辞传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盖将道器分成形上、形上两截。至宋儒则一面分论道与器,一面又合论道与器。至彼朱子发挥其说。最为精辟。朱子语类云:可见底是器,不可见底是道。理是道,物是器 (卷二四。)只就那形而下之器上,便寻那形而上之道,便见得这个元相离。(卷六二 )问:形而上下,如何以形言?曰:此言最的当,设若以有形、无形言之,便是物与理相间断了。所以截得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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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只是上下之间,分别得一个界止分明。器亦道,道亦器,有分别而相离也。(卷七五)道是道理,事事物皆有个道理;器是形迹,事事物亦皆有个形迹。有道须有器,有器须有道。 (卷七五)指器为道固不得,离器于道亦不得。(卷七五)形而上者,指理而言;形而下者,指事物而言。事事物皆有其理,事物可见,而其理难知。即事即物,便要见得此理。只是如正看,但要真实于事物上见得这个道理,然后于已有益。必须就君臣父子上见得此理。(
七五 )

道不离乎器,器不违乎道。 如为君。须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这是道理合如此。(卷七五 )形而上为道,形而下为器。若说这形而下之器之中,便有那形而上之道,则可;若便将形而下之器作形而上之道,则不可。……天地中间,上是天,下是地,中间有许多日月星辰山川草木人物禽兽,此皆形而下之器也。然这形而下之器之中,便各自有个道理,此便是形而上之道。所谓格物,便是要就这形而下之器穷得那形而上之道理而已。如何便将形而下之器作形而上之道理得。饥而食,渴而饮,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其所以饮食作息者,皆道之所在也。若便谓食饮作息者是道,则不可
(卷六 )

朱子大全卷五八答黄道夫云:天地之间,有理有气,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生物之本也。 气也者,形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也。是以人物之生,必此理,然后有性;必此气,然后有形。其性其形,虽不外乎一身;然其道器之间,分际甚明,不可乱也。通观以上所引各条,可知朱子论道与器,实与其论理气,同条而共贯,其关系异常密切。兹将道器说与理气说,比较之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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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而上为道,形而下为器。”“可见底是器,不
可见底是道。”----理,形而上;气,形而下。理,无形不
可见;气,有形可见。故知理为道,气为器。

()“有道须有器,有器须有道”----“天下未有无理之气,亦未有无气之理。盖亦谓有理须有气,有气须有理。理与气之相须,犹道与器之相须也。

()“器亦道,道亦器,有分别而相离也。道与器之关系亦犹理与气之关系非非二,不即不离也。由是可知道器说与理气说,名异而实同。所谓,相当华严说理法界”----本体界。所谓,相当华严说事法界”----现象界。倘明乎前文所论理气说与华严事理之关系,则于道器说与华严理事之关系自可了然于心矣。而道器说论道器二者之关系与华严理事无碍说论理事之关系更为相当。


四、气质说与佛学


朱子理气说应用范围颇广,不但以之解说本体与现象之关系,并以之解说人与万物、人与动植之差别。尤其对人性论之主张,更为重要。朱子论人性主气质说。气质说始于张、程,张载正蒙、诚明篇云: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性者焉。人之刚柔缓急,有才与不才,气之偏也。程氏遗书第一云:生之谓性,性即气,气即性,生之谓也。人生气,理有善恶,然不是性中元有此两物相对而生也。有自幼而善,有自幼而恶,是气有然也。善固性也,然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也。……才说性时,便已不是性也。又遗书第六云: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又遗书第二十二云:气清则才善,气浊则才恶,得至清之气生者,为圣人;得至浊之气生者,为愚人。子盛推张、程气质之说,以为极有功于圣门。朱子语类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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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夫问:气质之说起于何人?曰:此起于张、程,某以为极有功于圣门,有补于后学。读之使人深有感于张、程,前此未曾有人说到此。如韩退之原性中说三品,说得也是,但不曾分明说是气质之性耳 ---- 孟子说性善,但说得本原处,下面却不曾说得气质之性,所以亦费分疏。诸子说性恶与善混,使张、程之说早出,则这许多说话自不用纷争。故张、程之说立,则诸子之说
(卷四 )朱子的认为以气质之说论性,所以极有功于圣门者,乃因气质说可澈底解决历来言性----不论性善、性恶或性善恶混等之争论。故曰:说性须兼气质说方备。”(语类卷四)语类
又云:周子太极图说却有气质底意思,程子之论,又自太极图中见出来也。(卷一三七 )孔子谓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孟子辨告子生之谓性,亦是说气质之性。近世被溪拈出来,而横渠二程始有气质之性之说。(卷五九 )须知此兼性与气说方尽,此论盖自濂溪太极言阴阳五行有不齐处,二程因其说推出气质之性来。使程子生在周子之前,未必能发明到此。(卷五九 )气质之说,固始于张、程,而早在周子思想中已有气质之意义,而张、程因其而明揭出气质之性,至朱子则更加阐述,而成斯气质说也。所谓气质说者,实合天地之性气质之性而兼言之也。朱子语类卷四云:性只是理,气质之性,亦只是这里出,若不从这里出,
甚归著

又云:论天地之性,即专指理言;论气质之性,则以理与气杂而言之。 未有此气,已有此性。气有不存,而性却常在。虽其方在气中,然气自是气,性自是性,亦不相夹杂。 至论其遍体于物无处不在。则又不论气之精粗,莫不有是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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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云:性非气质,则无所寄;气非天性,则无所成。从上数条,则知天地之性,则是专指理而言;至论气质之性,则以理与气杂言之。”“天地之性气质之性关系很密切,气质之性乃从天地之性中出。合言之,则二者不可分,故曰:性非气质,则无所寄;气非天地,则无所成。分言之,二者又不容相混,故曰:气自气,性自性,亦不相夹杂。若就存在之先后而言,则未有此气,已有此性;气有不存,而性却常在。通常凡言性时,多含气质之性而言之也。语录九五云:所谓天命之性者,是就人身中指出这个天命之性,不杂气质而言尔。若才说性时,则便是夹杂气而言;所以说性时,便已不是性也。

答徐子融云:气质之性,只是此性堕在气质之中,故随气质而自为一性,正周子所谓各其性者。向使原无本然之性,则气质之性又从何处得来。(大全卷五八 )又答严时享云:才谓之性,便是人生以后,此理堕在形气之中,不全是性之本体矣。然其本体又未尝外此,要人即此而见得其不杂乎此者耳。(大全卷六十一 )

又云:气质是阴阳五行所为,性即太极之全体。但论气质之性,则此全体堕在气质之中耳,非别有一性也。朱子言性,所以兼气质而言者,盖谓:天命之性若无气质却无安顿处,且如一勺水,非有物盛之,则水无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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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无不善。语类()云:本然之善,固浑然至善不与恶对,此天之赋于我者然也。然行之在人,则有善有恶。语类(卷四)云:气所拘,只通得一路,极多样。或厚于此,而薄于彼;或通于彼,而塞于此。有人能尽通天下利害,而不识义理;或工于百工技艺,而不解读书。如虎豹只知父子,蜂蚁只知君臣。惟人亦然,或知孝于亲,而薄于他人。

又云:

先生于大学或问因谓:以其理而言之,则万物原,固无人物贵贱之。以其气而言之,则得其正者通者为人,得其偏且塞者为物。从上数条,可知气质论之主张:人性皆善”----乃本然之性,而天生有善底,有恶底----盖缘气禀不同也。气之清者,为圣为贤气之浊者,为愚为不肖。所以人之本性固近,而气不得无所偏也。至论人与物之间,亦然。以其理而言之,则万物原,固无人物贵贱之。以其气而言之,则得其正者通者为人,得其偏且塞者为物。”“气有清浊,则人得其清者,禽兽则得其浊者。人大体本清,故异于禽兽;亦有浊者,则去禽兽不远矣。朱子以谓气质论在哲学----尤其人性论上贡献颇大,正如其所言凡言性不同者,皆冰释矣。其言曰:孟子未尝说气质之性,程子论性所以有功于名教者,以其发明气质之性也。以气质论,则凡言性不同者,皆冰释矣。语类 (卷四 )朱子以气质论说明孔、孟论性之异,曰:孟子之言性,指性之本而言。”“孔子曰性相近也,兼气质而言。” (语类卷四) 至论韩言性之缺失,亦在不知以气质言也。气质论之最终目的,要当落实到人生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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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言曰:人之为学,却要变化气质。”“须知气之害,要力去用功克治。”(具见前引)其说盖自张子为学大益,在自能变化气质。”“故学者先须变化气质。之说而来。气质说之来源,固系受周、张二程之影响,前已有所陈述矣!然若欲进而追溯源流,则亦得自佛学之启示。朱子语类云:卿问气质之性,曰:天命之性,非气质则无所寓。然人之气质有清浊偏正之殊,故天命之正亦有浅深厚薄之异,要亦不可不谓之性。旧见病翁云:伊川言气质之性,正犹佛书所谓水中盐味,色里胶清。” (卷四 )又云:气质之性,便只是天地之性。只是这个天地之性,却从那里过好底性。如水,气质之性如杀些酱与盐,便是一般滋味。卷四此段谓伊川言气质之性,正犹佛书所谓水中盐味,色里胶清案:此二句出自传大士心王铭。 (传灯录卷三十) 其中,水者,指天命之性;盐者,指气质之性。此处明借水中盐味以喻气质之性,实则,前举宝珠明珠等喻,亦自佛书中来。兹为求醒目,先录语类(卷四)语于左:有是理而后有是气,有是气则必有是理。但气之清者,为圣为贤,如宝珠在清冷水中。气之浊者,为愚为不肖,如珠在浊水中。理在气中,如一个明珠在水里。理在清底气中,如珠在那清底水里面,透底都明;理在浊底水里面,外面更不见光明处。明珠之喻,见于涅槃经九:譬如明珠置浊水中,以珠威德,水即为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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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之喻,见于法华经:净如宝珠,以求佛道。又见于大智度论五十九:如意珠(案:即宝珠之原译)能除四百四病。又智度论廿二又有净水珠”(案:即宝珠也)之喻:譬如净水珠著浊水中,水即清。佛家经论中有关明珠宝珠心珠之喻,未易悉数。大抵,引用明珠宝珠者,多喻清净无染,永不坏损之本性而言。而以浊水为杂染不净之性。此朱子借之以论天命之性气质之性也。窃谓气质说又颇与佛家阿赖耶识如来藏之说相近。所谓阿赖耶识三藏法数九识条下云(出宗镜录)梵言阿赖耶,华言藏识,此识染净同源,如摩尼 (案:即如意珠,亦名宝珠 ) 体本清净若以染分言之,无明依之而起,结业由此而生,具足烦恼尘劳。……若以净体言之,即本觉心源,离念清净,等虚空界,即后之庵摩罗识 (案:华言清净识 ) 是也。无法不含,无事摄,是名藏识若转此识,即成佛果。又三识条下释阿赖耶识庵摩罗识 (出翻译名义)二阿赖耶识:谓此识能含藏善恶诸法种子。三庵摩罗识:华言清净识,翻译名义云:若至我见永不起位,即舍赖耶之名,别受清净之称。由上可知,阿赖耶识乃含藏善恶诸法之习气种子,此识为染净同源如摩尼珠,体本清净。其说与朱子气质说竟有何异?朱了曰所谓天命之性者?不离气质而言尔。若才说性时,则便是夹杂气而言。
( 1) 禅朱子早年所作诗中,常有学禅之语。如:久雨斋居诵经端居独无事,聊披释氏书。杜门云:心空境无作。晨登云际阁:聊欲托僧宇,岁晏结蓬夏日二首:守穷庐,释志趣幽禅。以上诸诗,均有逃禅之思想。收集于朱子大全卷题谢少卿药二首序云:自此诗至卷终(案以上各自首均包括在内),先生手编,谓之牧斋净稿。大抵,由辛未至乙亥所作,乃朱子廿二岁至廿六岁所作。 (参阅刘述先朱子哲学思想的发展与完成第一章) 此类诗亦可为一旁证耳!( 2) 宗教 宗门者禅宗是也,有五家七宗之说:五家者仰、云门、临济、法眼、曹洞。宋代又自临济分出黄龙、杨歧二派,合前五家曰七宗。教下者,天台宗、华严宗、法相宗、三论宗是也。禅尚直指主悟证教依经典重理论。此宗门教下或重解或重行,从入之途不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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