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出土湖南郴州苏仙桥晋简看《汉书·地理志》之史源
发布时间:2022-11-14 00:38:07 来源:文档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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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7月 南京晓庄学院学报 JOURNAL OF NANJING XIA0ZHUANG UNIVERSITY Ju1.2014 NO.4 第4期 从新出土湖南郴州苏仙桥晋简看《汉书・地理志》之史源 孔祥军 ’ (扬州大学社会发展学院,江苏扬州225029) 摘要:班固《汉书・地理志》主体部分为疆域政区,包含了丰富的历史信息,然而由于史源不 明,很多疑问长期困恼着研究者。传世文献中唯有《隋书・经籍志》记载班固取资天下计书以作 《地理志》,然而此说无据可征。2003年湖南郴州苏仙桥出土了一批西晋木简,其中有相当一部分 属于西晋惠帝时期“桂阳郡上计阶簿”的存档副本,简文中所包含的很多内容可与《地理志》相比 照,藉此可以证明班固《地理志》史源正是当时天下郡府所上计书。 关键词:汉书地理志;史源;苏仙桥晋简 中图分类号:K23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7902(2014)04—0024—05 二十四部正史中,十六部有地理志,班固首创 清(地)[池]” J,按图指迹,或为“推表山川”,然只 《汉书・地理志》(下简称《汉志》),为历代学者所 推崇,清人谓“后世之言地理者,悉祖是书”…,现代 学者称其“不仅是正史地理志中最早的一部,并且 也是最好的一部”_2 J。面对如此重要的一部历史地 理学经典文献,自清代以来至于当代,学者们倾注了 大量的精力进行深入的研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然 是偶尔用之,“采获旧闻”才是班固编撰疆域政区的 主要手法,但此说太过笼统,不明其“旧闻”所指。 细读有关班固年历行实的各种记载,也没有发现他 曾经如司马迁那样有远游四方的经历,则此“旧闻” 大抵是纸上得来,非亲历所获。现代学者谭其骧以 为班固只是博采西汉以前地理学家的著述汇为一 而依然留下了部分疑问有待探究,《汉志》史源问题 即为其一。 编 j,此说颇为松散,未见依据。周振鹤则认为班 固曾任兰台令,使他有机会接触大量典籍和官方文 简单的说,《汉志》大体分为三个部分,卷首抄 献,造就写出《汉志》的基础…。此说较为客观,符 合历史实际,但是班固到底接触到什么官方文献,则 未见说明。比较明确地指出《汉志》史源的是清人 钱大昕,他说:“班志郡国之名,以元始二年户口籍 为断” 。钱氏认为班固是根据户口籍写定了《汉 志》所载一百零三郡国之名,这虽然仅仅只是钱氏 的推断,并无任何史料证明,但是却反映了其敏锐的 判断力和深刻的洞察力。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今 天随着出土文献的公布,我们可以在实证的基础上 录《禹贡》和《职方》两篇,卷末改编了刘向的“地 分”和朱赣的“风俗”,史源明了;其中间部分,即《汉 志》的主体则描述了西汉某一断代的疆域政区情 况,史源不明,这正是本文所要尝试探究的问题。据 班固本人说,“先王之迹既远,地名又数改易,是以 采获旧闻,考迹《诗》《书》,推表山川,以缀《禹贡》、 《周官》、《春秋》,下及战国、秦、汉焉。” 在此,班 固只是轻描淡写地交待了撰写《汉志》的过程,主要 办法是“采获旧闻,考迹《诗》、《书》,推表山川”。 《汉志》“右扶风郁夷县”下,班固小注云:“《诗》:周 对《汉志》史源问题进行学术探讨,其结果与钱氏推 论虽然不尽相同,但却有着紧密联系。 道郁夷”,同郡“美阳县”下则注云:“《禹贡》岐山在 西北” ,这是“考迹《诗》、《书》”;“琅邪郡长广县” 下注云:“有莱山、莱王祠,奚养泽在西,秦地图日剧 收稿日期:2013—09—20 《汉志》主体为疆域政区部分,其中有大量重要 信息分系于郡国县邑之下,周振鹤将这些信息分为 六大类,分别是自然地理、经济地理、人口地理、文化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魏晋南北朝政区研究”(项目号:IOBZSO18)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孔祥军,扬州大学社会发展学院副教授,历史学博士,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魏晋南北朝史、中国历史地理。 一>>>>24—
地理、军事交通地理以及建置沿革 J,西汉一朝各 种资料汇集于一志,这不能不说是得益于班固处理 海量数据之才能。与此同时,我们不禁要问,班固到 底是通过什么途径,参阅了什么资料,而又有哪种资 料能包含如此丰富的信息呢?钱大昕所谓户口簿根 本无法容纳如此众多的信息,显然不是最终答案。 对此,《隋书・经籍志・地理类序》中有一条记载, 提供了关键性的线索,惜乎为世人所忽视,兹抄录 于下: 武帝时,计书既上太史,郡国地志,固亦在 焉。而史迁所记。但述河渠而已。其后刘向略 言地域。丞相张禹使属朱贡条记风俗,班固因之 作《地理志》。 据此,班固是根据郡国“计书”而撰成《地理志》 的,所谓“计书”,即上计簿书,《宋书・百官志》载: “汉制:岁遣上计掾、吏各一人,条上郡国众事,谓之 阶簿,至今行之。”_l。。则汉代天下郡国每岁要派遣掾 吏向中央政府呈交地方簿书,这一制度滥觞于春秋 时期,至秦汉而渐为定制_l 。然而汉代郡国上计簿 书的具体内容是什幺,却无从得知,班固是否援此以 作志也无从考定。2003年12月湖南郴州市文物考 古队在郴州市苏仙桥建设工地发现汉代至宋元时期 古井十一口(编号J1—11),在J4底部清理出三国吴 简140枚(含残简) 12l,2004年2月又于JlO出土西 晋木简909枚(含残简)¨ 。2009年12月《湖南考 古辑刊》第八集刊发了《湖南郴州苏仙桥遗址发掘 报告》(下简称《报告》)一文,披露了部分简文 1 。 《报告》撰写者称这批晋简“内容为西晋桂阳郡郡府 文书档案”,如此说固然不错,但太过笼统,不够具 体。其中有两支晋简颇值得注意: 1—68 桂阳郡上城邑户口田租绵绢贾布 计阶上书 2—57伏遣上计掾赍谨上臣君诚惶 受此启发,笔者在反复阅读简文的基础上,认为 苏仙桥出土晋简有一部分应当是西晋桂阳郡郡府保 存的“上计阶簿”的存档副本_1 ,其中包含了大量 重要信息,这便为我们窥探汉代“上计簿书”的具体 内容提供了重要参照。 在此,笔者拟进行一次大胆的尝试,即将《汉 志》疆域政区中的各种信息与苏仙桥晋简简文相对 照,看看二者之间有没有同类相承的痕迹,以此来判 断《隋书・经籍志》的说法是否可靠。需要特别加 以说明的是,苏仙桥晋简是有关于西晋惠帝时期桂 阳郡上计簿书的内容,其与西汉天下郡国上计簿书 一定存在着诸多不同之处,但汉晋制度颇多相承,由 已知而推及未知,亦不得已而为之也。 第一类:政区情况。 《汉志》主体所载政区由一百零三郡国和一千 五百八十七县邑道国构成,而苏仙桥晋简中有两只 形制别具一格,明显属于一类较为特殊的简文¨ : 1—1便令谈隆 治便城周匝一里十五步高一丈五尺在郡北 去郡 一百二十里北去江州一千四百八十里去京 城三千五百一十 里领员吏一百六十一人卒十三人 1—2晋宁令周系 治晋宁城周匝一里二百卅步高一丈五尺在 郡东去郡 一百卅里去江州一千七百卅里去京城三千 七百里领 员吏一百廿五人卒十二人 对照尹湾木牍《集簿》的格式:“县邑侯国卅八, 县十八,侯国十八,邑二”n ,这应当是郡国上计簿 书城邑内容的总起,其后,据晋简1—1、1—2是分县 详述各自的具体情况,可以推知相同形制的晋简应 该还有几支。据晋简2—68“耒阳便晋宁临武南平 县氐五所”,所谓“氐”即“邸”,《汉书》卷四《文帝 纪》“太尉勃乃跪上天子玺,代王谢日:‘至邸而议 之”’颜师古注云:“郡国朝宿之舍,在京师者率名 邸。邸,至也,言所归至也”_1 ,又《百官公卿表》 “郡邸长丞”颜师古注云:“主诸郡之邸在京师者 也”l1 ,据此,汉代天下诸郡及诸侯王国皆于京师有 邸,相当于今天的驻京办事处。笔者认为晋简2— 68所谓“县氐”,正是诸县在郡治郴县县城内的办事 处,《晋书・地理志》桂阳郡领县六:郴、耒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