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国破灭，非兵不利 ，战不善，弊在赂秦。
六国被攻破而（导致）灭亡，不是由于兵器不锋利，作战不得法，弊端在于贿赂秦国。
赂秦而力亏，破灭之道也。
贿赂秦国,（自己的）实力就要亏损，这是亡国的途径。
或曰：六国互丧，率赂秦耶？曰：不赂者以赂者丧，盖失强援，不能独完。故曰：弊在赂秦也。
有人说：六国相继灭亡，难道都是由于贿赂秦国吗？回答是：没有贿赂（秦国）的国家是由于贿赂（秦国）的国家而灭亡的。（没有贿赂的国家）由于失去强大的援助，不能单独保存自己。所以说：弊端在于贿赂秦国。
秦以攻取之外，小则获邑，大则得城。
秦国除了用攻战取得的（地盘）之外，（还得到许多土地）小则得到邑镇，大则得到城池。
较秦之所得，与战胜而得者，其实百倍；诸侯之所亡，与战败而亡者，其实亦百倍。
比较一下秦国（由于六国行贿而）得到的地盘与战争取胜得到的地盘，它的实际数目要多到百倍；六国（由于贿赂秦国而）失去的地盘，比他们由于战败而失去的地盘，它的实际数目也要多到百倍。
则秦之所大欲，诸侯之所大患，固不在战矣。
那么，秦国最向往的，诸侯最怕的，从根本上说，就不由战争决定了。
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尺寸之地。
想想他们的祖先，暴身于霜露之中，披荆斩棘，才得到很少的土地。
子孙视之不甚惜，举以予人，如弃草芥。
（他们的）子孙却不爱惜，拿来就送给别人，如同抛弃小草一般。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
今天割让五座城池，明天割让十座城池，然后才能得到一夜的安稳睡眠。
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第二天）起来看看四周的边境，秦兵又到（那里）了。
然则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无厌，奉之弥繁，侵之愈急。故不战而强弱胜负已判矣。
既然这样，那么诸侯的土地是有限的，贪暴的秦国的欲望却是没有满足的，奉送得愈是频繁，（秦国的）侵犯也就愈是厉害。所以，不须作战，谁强谁弱，谁胜谁负，已经确定了。
至于颠覆，理固宜然。古人云：“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此言得之。
以至于发展到颠覆的结局，从道理上说本来应该这样。古人说“用土地来侍奉秦国，如同抱着柴火去救火，柴火不断，火就不灭”这话是说对了。
齐人未尝赂秦，终继五国迁灭，何哉？与嬴而不助五国也。五国既丧，齐亦不免矣。
齐国未曾贿赂秦国，终于随着五国灭亡了，这是什么原因呢？（这是它）结交秦国而不帮助五国的缘故。五国灭亡之后，齐国也就难免要灭亡了。
燕赵之君，始有远略，能守其土，义不赂秦。是故燕虽小国而后亡，斯用兵之效也。
燕国和赵国的君主开始还有远大的谋略，能够坚守国土，施行正义而不贿赂秦国。所以燕国虽然是个小国却能后灭亡，这是用兵（抗敌）的功效啊。
至丹以荆卿为计，始速祸焉。赵尝五战于秦，二败而三胜。
等到燕太子丹以荆轲行刺作为（对付秦国的）策略，才加速了祸患的来临。赵国曾经五次与秦国作战，两次失败而三次胜利。
后秦击赵者再，李牧连却之。洎牧以谗诛，邯郸为郡，惜其用武而不终也。
后来，秦国两次攻打赵国，李牧连续击溃秦军。等到李牧由于谗言而被杀，邯郸才成为秦国的郡邑，可惜它使用武力却不能坚持到最后。
且燕赵处秦革灭殆尽之际，可谓智力孤危，战败而亡，诚不得已。
况且，燕国与赵国处在秦国逐渐征伐（天下）将近结束的时候，可以说是智谋穷竭，国势孤单了，作战失败而灭亡，实在是不得已（的事情）。
向使三国各爱其地，齐人勿附于秦，刺客不行，良将犹在，则胜负之数，存亡之理，当（tǎng）与秦相较，或未易量。
假使当初（韩、魏、楚）三国能够爱惜各自的国土，齐人不归附秦国（燕国的）刺客不起身赴秦，赵国的良将仍然健在，那么谁胜谁负的命运，谁存谁亡的道理，（从六国方面说）应当能够与秦国相抗衡，（结局）或许不是轻易可以确定的。
呜呼！以赂秦之地封天下之谋臣，以事秦之心礼天下之奇才，并力西向，则吾恐秦人食之不得下咽也。
咳！如果（六国）用贿赂秦国的土地封赏天下的谋臣，以侍奉秦国的诚心来礼遇天下的奇才，（大家）合力向西进军，那么，我恐怕秦国人连饭也吃不下去了。
悲夫！有如此之势，而为秦人积威之所劫，日削月割，以趋于亡。为国者无使为积威之所劫哉！
可悲呀！有如此强大的国势，却被秦国的一贯暴力所挟制，一天天地割让（土地）而趋于灭亡。治理国家的人（千万）不要使自己被别人的一贯暴力所挟制啊！
夫六国与秦皆诸侯，其势弱于秦，而犹有可以不赂而胜之之势。苟以天下之大，而从六国破亡之故事，是又在六国下矣。
说起来，六国与秦国都是诸侯，它们的势力比秦国弱小，也还有可以不贿赂而战胜它的趋势。如果以偌大的天下，而采取下策追随六国灭亡的旧事，那就又在六国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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