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 年是美国奥巴马政府第二任期的第一年。一年来,美国全球战略出现了哪些动向与新特点?究竟应该如何看待美国战略走向?美国究竟是处于战略收缩还是战略扩张期?其战略重点究竟是在亚太还是在中东?本文尝试对以上问题作出回答,并在此基础上提出美国全球战略调整背景下中国面临的新机遇与新挑战。
态势与特点
与过去四年相比,奥巴马政府第二任期的全球战略呈现出以下几个方面的新特征。第一,受到内外危机的冲击与影响,美国全球战略显现一种“危机应对”型特征。2013 年对奥巴马政府来说是危机高发年。在美国国内,自动减赤机制从 3 月开始生效,美国国防预算自“9·11”事件以来首度削减。6 月,斯诺登事件爆发,美国与中、俄等国关系面临考验,美国软实力受到重大冲击 ;10 月,美国国会两党恶斗导致联邦政府停摆 16 天,美国濒临国债违约边缘,并导致奥巴马再次未能出席亚太经合组织(APEC)领导人峰会。国际上,中东变局持续发酵,埃及局势、叙利亚危机牵扯了美国外交决策者巨大精力。这些危机贯穿全年,打乱了奥巴马政府的全球战略布局,经费削减也对美国全球战略的实施能力构成影响。
第二,在战略目标上,从第一任期的大破大立降到立足现实,寻找可实现的现实目标。奥巴马第一任期曾提出巧实力、多伙伴、亚太再平衡、中东撤军、无核世界、重启美俄关系、“伸手外交”等一系列战略设想和概念。与之相比,奥巴马二任迄今新的战略倡议不多。对奥巴马一直非常热衷的全球议题,如气候变化、无核世界等,美投入精力已大幅降低。亚太再平衡战略在美国国内广受质疑,国家安全事务助理苏珊·赖斯不得不在11 月 20 日专门发表亚洲政策讲话,但其演讲的核心目的已经变为向外界阐述未来三年美国“可实现的目标”,
而非提出新的战略构想。第三,在战略手段上,尽量避免使用武力,淡化对外战略的军事色彩。2013 年叙利亚化武危机尽管已触碰到美国“红线”,但美国最终没有采取武力。这一案例最好地说明了奥巴马全球战略慎用武力的特征。此外,美国官方从 2013 年年初开始,即强调要着力降低其亚太再平衡中的军事色彩,突出经济、外交、军事、价值观等手段的平衡。
这也是美国战略手段调整的表现之一。第四,美国全球战略的地缘重点在亚太和中东之间重新平衡。奥巴马第一任期在地缘上重点投入亚太的趋势十分明确。但这一态势在进入第二任期后有明显改变。截至 2013 年 12月,国务卿克里上任九个月以来已经九访中东。相比之下,克里迄今仅访问亚洲五次。奥巴马无缘 APEC、东亚峰会和美国—东盟峰会,这与奥巴
马政府几年前对布什政府不重视东亚地区多边机制的猛烈抨击构成了强烈的反讽。美国内外都有舆论质疑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是否已经名存实亡。无论这种变化是奥巴马政府主观设计
还是被危机连累,美国全球战略的地缘重点在亚太和中东之间重新平衡应是不争的事实。第五,以“规则”为核心,打造未来美国实力优势。2013 年美国全球战略亦有其进取面,其中最重要的突破就是“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TPP)与“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关系”(TTIP)两个高水平的经济机制。这两个机制有望在 2014 年完成谈判。日本于 2013 年 3 月宣布加入 TPP 谈判,韩国也于 11 月表示出加入的兴趣。美国同时推动这两个“小多边”
机制安排,意义远超经济。整合发达国家、利用发展阶段优势打造高水平的国际制度,可以维持其“制度霸权”优势。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市场国家未来可能面临需要按照发达国家条件谈判加入新的国际经济制度的可能。
美国全球战略的调整始于小布什政府第二任时期, 但作为新总统的奥巴马则是主张全面和逐步调整美国全球战略的代表人物。 在奥巴马总统的领导下, 美国的战略态势意识从 “美国治下和平”调整为“以美引领的多种力量共治” (First among e-quals) 的国际格局 ; 战略 指 导 思想从 崇 尚武 力的“政权更迭” 调整为 “巧实力” 的软硬兼施; 战略视野从相对集中于以反恐为中心的军事安全领域调整为强调经济、 教育、 科技、 能源、 核安全、 互联网与太空活动等; 战略布局意图从 “两大扩张计划” (大中东和大中亚计划) 调整为收缩中东和重返亚洲的 “西退东进” 部署; 战略目标任务从聚焦“反恐战争” 调整为 “政经兼顾” 的综合平衡; 军事战略理念从同时打赢两场常规战争首次变为打赢“当前战争”; 战略手段方式从 “单边主义” 调整为“有选择的多边主义”。 由此可见, 奥巴马政府对美国战略的调整虽然还不是根本性的, 但确实是实质性的。
奥巴马政府调整美国全球战略的主要原因是:第一, 小布什政府以对大中东和大中亚地区进行改造为中心的 “反恐” 战略遭受重创, 美国身陷伊拉克和阿富汗两场无法取胜的战争, 布什政府一时鼓吹和实施的 “先发制人”、 “政权更迭”、 “单边主义” 还使美国失去了道德制高点和国际信誉, 从而大量消耗了美国在冷战结束时积聚的战略主动。 第
二, 应对国际金融危机和经济衰退造成的美国经济问题。 从奥巴马竞选最后关键时刻到入主白宫的头一年, 奥巴马总统面临金融危机冲击、 经济衰退严重以及财政赤字、 贸易逆差和失业率高涨的严重挑战。 恢复世界经济和走出金融危机困境既是奥巴马政府必须首先应对的课题, 而保有美国经济在世界中的领先地位又是维护美国霸权的核心基础。 第三, 美国在被迫与其他主要行为体形成多元伙伴关系的同时, 必须探索如何在新形势下维护其在世界事务中主导作用的战略和方法。 对于当前的美国而言, 它被迫开启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必须直面世界多极化的历史进程, 在奥巴马政府的全球战略中必须考虑同其他主要行为体分享主导权并共同探讨国际体系的重组问题。 改善同主要大国的关系、“二十国集团”、 区域合作机制等都是其调整全球战略的重要抓手。 最后, 美国在运筹其全球战略时正
在设法重新定位中国和中美关系。 对于历来以 “敌人” 和 “对手” 为主要战略目标的美国来说, 如何对待综合国力日益强盛的中国, 使奥巴马政府陷入迷茫之中。 一方面, 中国不是美国现实的敌人, 也不一定是将来的敌人; 但另一方面, 中国的崛起对于想永远保持世界领袖地位的美国而言, 确实在国际力量对比变化、 国际规制权和话语权、 亚太合作框架、 发展道路和模式、 世界热点问题应对等方面提出了挑战。 奥巴马政府试图制订出能够应对这一历史性挑战的全球战略, 并在实践中予以落实。
二、 美国全球战略的进展
奥巴马政府上台两年来, 在推行其全球战略方面取得了阶段性成果。 首先, 奥巴马政府利用民主党和共和党的改朝换代, 同布什政府进行了坚决的切割, 以 “巧实力” 为指导, 进行了颇为有效的外交攻势, 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美国的国际形象。 奥巴马以首位非洲裔美国公民登上总统宝座而向世界展示了美国梦想成真的吸引力, 并在与其生涯有关的肯尼亚和印度尼西亚等国掀起了阵阵赞赏美国的“飓风”, 以至不少国家都出现了 “我们需要自己的‘奥巴马’” 的呼声。 奥巴马总统上任之初强调同伊斯兰国家的合作与对话, 并向伊朗和朝鲜伸出了橄榄枝, 甚至还得到了 “鼓励性的” 诺贝尔和平奖。
其次, 奥巴马政府在全球议题设置上夺回了主导权。 与小布什政府对于全球性议题的冷淡不同,奥巴马政府对于全球性秩序的建设倾注了很大的热情。 其一, 在气候变化问题上, 奥巴马政府不仅积极做出回应, 而且正在根据其利益重新塑造这一进程。 其二, 美国为降低其对海外能源的依赖, 在国际能源领域掀起了一场革命, 尽管这场革命的结果如何由于现在新能源在工业化和市场化等方面的缺陷而变得扑朔迷离。 其三, 在核不扩散和核裁军问题上, 美国以 “无核世界” 为口号, 以美俄新条约为突破口, 以 “核安全” 为新的概念, 正在为这一领域搭建一个新的框架, 有可能使这一领域出现一种新的秩序。 可以说, 奥巴马政府在全球议题的设定和全球秩序的塑造上是颇费了一番心思。
再次, 美国在应对国际力量变化的进程中争取到了重组国际体系的话语权。 同它的前任相比, 奥巴马政府对国际多边机制重要性具有更为深刻的认识。 同欧洲和日本相比, 美国在承认国际力量重心转移和在新基础上重组国际体系方面表现出更大的自信心, 这当然与它的综合实力有关, 但也与它更能理解国际力量重心转移的大趋势有关。 在发达国家中, 美国积极推动 “二十国集团” 并主张淡化、乃至取消 “七/八国集团”, 同时也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改革的有力推动者。
第四, 奥巴马政府分集团、 分群体、 分地域、分层次地改善了同盟国、 大国和地区大国以及地区组织的关系。 奥巴马政府支持欧盟统一的外交安全政策并注意 “倾听” 欧洲意见, 重视日本、 韩国、澳大利亚等亚太盟国的作用, 在重启美俄关系中批准了新的 《削减和限制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 实现了美中关系在 2009 年的 “高开”, 加强了美国和
印度的 “新伙伴关系”, 加强了同印度尼西亚、 越20南、 土耳其、 巴西等地区大国的关系。 此外, 美国同美洲国家组织和东南亚国家联盟等地区性组织的关系也有了较大的发展。
最后, 奥巴马政府在甩掉小布什政府遗留的某些包袱方面也有新的进展。 美国最终结束了在伊拉克的军事行动, 并定于 2011 年 7 月从阿富汗撤军。此外, 美国还重启了中东和平进程, 在打破阿以僵局方面走出了象征性的一步。
本文来源:https://www.2haoxitong.net/k/doc/c1d741bc168884868662d691.html
文档为doc格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