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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文的概念、定义、个例

发布时间：2019-04-24 15:43:32 来源：文档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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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文的概念、定义、个例

——读《现代汉语互文研究》献见

曹政

按：中国社科院语言所徐赳赳博士于2018年11月由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专著《现代汉语互文研究》。这是我国互文研究领域第一部专著，在很大程度上可谓中西互文研究情况与成果的集大成，包含了他许多发现、创见，为拓展汉语互文研究展示了广阔天地，提供了具体渠道。笔者在学习此书时，获得教益启发多多，下文就此围绕互文定义这个重点要点，写出一些看法，提请学界、读众讨论，以助问题的解决。

中文有种说法，东汉末郑玄最早在《毛诗笺》中使用“互文”，且提出互文就是“参互成文,合而见义”。

汉语中的互文，又称参互、互参、互体、互言、互辞、互备、举隅、互其文、互相见、互相足、互相发明、互文现义、互见其义、参互见义。这些称谓都指：两个相对独立的语言结构单位，互相呼应，彼此渗透，表达一个完整的内容。例如“南来北往”，意思是往来于南北。

西方 “互文”是出生于保加利亚的学者克里斯蒂娃于1966年提出的： “任何文本的构成仿佛是一些引文的拼接，任何文本都是对另一个文本的吸收和转换。‘互文’概念替代了互主体性概念。”

西方互文还有下列说法：

热奈特：

1.互文：篇章之间的并存关系，某个篇章以抄袭、引用或暗示的方式出现在另一个篇章中。

2.副互文：篇章主体与其标题、副标题、题词、插图、注释、初稿和所有与篇章有关的附件甚至评论之间的关系。

3.元互文：将一个篇章与另一个篇章联系起来的关系，如评论、解说。

4.主互文：篇章所属的通用类型。

5.超互文：后来篇章（超篇章）与前篇章（次篇章）之间的关系。

德伯格兰德、德雷斯勒：互文表示对某个特定话语篇章的建造和接受过程，它与参与者对其他话语篇章知识的掌握水平密切相关。

哈蒂姆、梅森：“互文是篇章组织的方式，篇章通过与其他相关篇章之间的依赖关系组织起来……一个篇章是如何与现存篇章之间建立联系的？是通过某种符号，让人们与自己过去的篇章经验联系起来，这就是互文。”

费尔克拉夫：篇章中充满其他篇章的片段，成为互文；历史性篇章给现存的篇章增添内容，成为互文；篇章转型，如政治演讲转为新闻报道，成为互文；来自多个篇章的解释，成为互文。

这些说法角度有别，又产生了相应的多个概念：

主篇章：正在讨论的篇章，又称互文篇章、当前篇章。

客篇章：文中植入的篇章，又称原始篇章、前篇章。

显性互文、隐性互文。前者有提示语“说”、“据……报道”等表明出处，后者不表明出处，包括熟语（成语、谚语、歇后语、惯用语），流行语，名人名言，抄袭。

作者互文、读者互文。前者编码，后者解码，二者可能一致，也可能不一致。

格式互文、内容互文。前者指某些文本需有的格式；后者指主篇章引用客篇章，如引语、缩写、改写、摘编、翻译、编译等。

可见，关于互文的概念不少，其中有些各偏一隅，相互矛盾，总之它迄今尚未有个确切、稳定、统一的定义，这对学习、研究、应用它等就都产生不便，解决了较好；而上述论说已有相当基础，研究、归纳其间关系，结合有关情况总体考虑，可以给出互文定义：

文中篇间植入相关文字，二者内容互见，或格式类同，叫做互文。

且举两个简短实例显示、说明：

例1.文中互文：

王步文是30年代初中国共产党安徽省委书记，被捕就义前，他为自己朗诵了一副挽联：

是革命家，是教育家，怀如此奇才，生而无愧；

为革命生，为大众死，仗这般大义，死又何妨！

文中“王步文……挽联”与 “是革命家……何妨”是互文。

例2.篇间互文：

原有《孟尝君传》……等篇，后添王安石作《读〈孟尝君传〉》，这《孟尝君传》和《读〈孟尝君传〉》两篇是互文。

鉴于“互文”用字成词涵义，这里的视角就是文字，两部分文字，不涉其他；二者相辅互补，构成互文。其中先有的，称主互文，例1中“王步文……挽联”、例2中《孟尝君传》是主互文；后植的，称客互文，例1中“是革命家……何妨”、例2中《读〈孟尝君传〉》是客互文。

前述多视角而生的诸多定义、概念，除了少数相互矛盾的外，都可纳入这个范畴较大的定义中。主篇章、互文篇章、当前篇章、作者互文等以及格式互文中居前的都是主互文；而副互文、元互文、超互文、超篇章、客篇章、原始篇章、前篇章、显性互文、隐性互文、读者互文、内容互文等以及格式互文中后有的都是客互文。这样，就把先前诸多定义、概念归纳统一起来，简单化了；自然，这些定义、概念，作为历史产物，又有个体涵义，他们还会存在、用于较小层次种种场合。

文字以外的，能否应用这个定义？文字的祖先——话语也能应用，这是不言而喻的，他们本是一家嘛。其次，与语文关系密切难以分割的图画、视频、播音等，也已应用其互见、类同的精髓，而有图片互文、视频互文、声音互文等。由于事物之间在一定条件下可以互相影响，这个定义的本质也会应用到其他方面而产生文字互文、图片互文等的兄弟互文。这里既有定义的字面规定，也有它的实质扩张。而上述这些扩大的应用，都是事物发展过程中必然而常见的现象。

下面举鲁迅先生《一件小事》及其仿作为例，择要说明一下其中的互文，文中自然段首的编码是引者所加。

　一件小事　　鲁迅

1.我从乡下跑到京城里，一转眼已经六年了。其间耳闻目睹的所谓国家大事，算起来也很不少；但在我心里，都不留什么痕迹，倘要我寻出这些事的影响来说，便只是增长了我的坏脾气，——老实说，便是教我一天比一天的看不起人。

2.但有一件小事，却于我有意义，将我从坏脾气里拖开，使我至今忘记不得。

3.这是民国六年的冬天，大北风刮得正猛，我因为生计关系，不得不一早在路上走。一路几乎遇不见人，好容易才雇定了一辆人力车，教他拉到S门去。不一会，北风小了，路上浮尘早已刮净，剩下一条洁白的大道来，车夫也跑得更快。刚近S门，忽而车把上带着一个人，慢慢地倒了。

4.跌倒的是一个女人，花白头发，衣服都很破烂。伊从马路上突然向车前横截过来；车夫已经让开道，但伊的破棉背心没有上扣，微风吹着，向外展开，所以终于兜着车把。幸而车夫早有点停步，否则伊定要栽一个大斤斗，跌到头破血出了。

5.伊伏在地上；车夫便也立住脚。我料定这老女人并没有伤，又没有别人看见，便很怪他多事，要自己惹出是非，也误了我的路。

6.我便对他说，“没有什么的。走你的罢！”

7.车夫毫不理会，——或者并没有听到，——却放下车子，扶那老女人慢慢起来，搀着臂膊立定，问伊说：

8.“你怎么啦？”

9.“我摔坏了。”

10.我想，我眼见你慢慢倒地，怎么会摔坏呢，装腔作势罢了，这真可憎恶。车夫多事，也正是自讨苦吃，现在你自己想法去。

11.车夫听了这老女人的话，却毫不踌躇，仍然搀着伊的臂膊，便一步一步的向前走。我有些诧异，忙看前面，是一所巡警分驻所，大风之后，外面也不见人。这车夫扶着那老女人，便正是向那大门走去。

12.我这时突然感到一种异样的感觉，觉得他满身灰尘的后影，刹时高大了，而且愈走愈大，须仰视才见。而且他对于我，渐渐的又几乎变成一种威压，甚而至于要榨出皮袍下面藏着的“小”来。

13.我的活力这时大约有些凝滞了，坐着没有动，也没有想，直到看见分驻所里走出一个巡警，才下了车。

14.巡警走近我说，“你自己雇车罢，他不能拉你了。”

15.我没有思索的从外套袋里抓出一大把铜元，交给巡警，说，“请你给他……”

16.风全住了，路上还很静。我走着，一面想，几乎怕敢想到自己。以前的事姑且搁起，这一大把铜元又是什么意思？奖他么？我还能裁判车夫么？我不能回答自己。

17.这事到了现在，还是时时记起。我因此也时时煞了苦痛，努力的要想到我自己。几年来的文治武力，在我早如幼小时候所读过的“子曰诗云”一般，背不上半句了。独有这一件小事，却总是浮在我眼前，有时反更分明，教我惭愧，催我自新，并且增长我的勇气和希望。

一九二〇年七月。

标题与正文是互文。标题由正文生出，标示正文内容或含义方面的要点，是客互文，正文是主互文。其他如副标题、小标题、按语、提要、主题词、前言、序、跋、目录、题词、注释、参考文献、原稿以至评论、解说、续篇等所有与篇章有关的附件、派生衍生件都是客互文。

从全文看，开头的1－2和结尾的17互相衔接，说了不少所谓国家大事、另有一件小事对自己的截然不同影响，中间3－16植入这件小事，二者构成互文，一起通过对比，突出这件小事的意义。其中，前者先有，是主互文，后者后入，是客互文，二者相辅互补，共同完成主题。

在3—16这部分中，写了一件小事的全过程。其中3－5写了“我”雇车，车带倒老女人，车夫停车等，11－16接着写了车夫投警、“我”的感受等，这是连贯的小事经过；中间插入6－10的引语，6－9是直接引用对话，10是间接引用想法。这两部分构成互文，前者是先有的主互文，后者是后插的客互文，相辅互补，共同完成一件小事的描述。

由此可见，这些互文的篇幅大小不一，却都是相关两部分文字，一者引出另一者，二者相辅互补，共同表述；前者是主互文，后者是客互文。正是这些互文，构建了篇章。

挑出12来看，“我这时突然感到一种异样的感觉”作为提示语，引出“觉得他满身灰尘的后影，刹时高大了，而且愈走愈大，须仰视才见。而且他对于我，渐渐的又几乎变成一种威压，甚而至于要榨出皮袍下面藏着的‘小’来。”也是一则互文，前者是主互文，后者是客互文，相辅互补，共同突出地加强了全文主题。

1中的耳闻目睹，4中的头破血出，10中的装腔作势，17中的子曰诗云，都是引用的成语，是客互文。这些客互文起到了言简意赅的修辞作用。

上述构建篇章、加强主题、体现修辞，是互文三大功能。这些功能使它已被应用到话语篇章、媒体、翻译、教学、法律、商业、学术等众多领域。

再看仿作:

一件小事　　匿名

1.生活就像一场电影,一个个精彩的小镜头,构成了一场有趣的电影。那一个个精彩的小镜头，就是生活中的小事,只要有了这一件件小事,生活就会变得多姿多采。在这一个个小镜头中,有一个镜头,它令我终生难忘。

2.那是一个乌云密布的傍晚,学校刚刚放学,我走出教室,望望天空,又看看自己的双手,心想:这是什么鬼天气呀!说变脸就变脸,今天下午还艳阳高照的,一转眼就快下雨了。我着急的推着脚踏车往超市赶,想在下雨前买完东西回家。　　　　　　　　　　　　　　　　　　　　　　　　　　　　　　　　　　　　　　　　　　　　　　　　　　　　　　　　　　　　　　可惜天公不作美,我刚离开学校就下起了绵绵细雨,路上的行人匆忙的赶回家,我也挤进他们的队伍中了。过了几分钟,我来到了超市,把车一停就跑进了超市,刚踏进超市的门,我向收银台望了望,因为是雨天，排队的人并不多,我高兴地说:“太好了,我得乘现在没有人抓紧时间,不然待会雨下大了就不好走了！”说着,我一个箭步往放饼干的地方走去,随手拿起一包饼干,就去收银台结账了。付完钱,我拿起饼干,向自行车走去,远远的我就看见我的自行车倒了,我急忙走了过去,扶起那倒在污水潭中的自行车,说: “是哪个坏蛋把我的自行车给推倒了,气死我了！”再看看别的车子都好好地停在那儿,心里更加气愤:为什么不推别人的,就把我的给推倒了,我招你惹你了？我走到一辆车的旁边,把这车子一脚给踹倒了,一辆辆车也跟着倒了下来,我拍拍自己车子上的污水,把它推走了。但没走几步,我有一点儿后悔了,转身想看看那些车子怎么样的时候,一个大约五岁的小女孩扶着一个老奶奶(看着像这小女孩的外婆)来到了那刚被我踹倒的车子的旁边,小女孩对老奶奶说：“奶奶,我想把这些车子扶起来好吗? ”“你能行吗? ” “可以。”“那好！”女孩扶着老奶奶坐到了超市旁边的椅子上,然后跑到车子旁边,用两只又小又细的手臂艰难地扶起了一辆自行车。那椅子上的老奶奶对这小女孩说:“快一点,宝贝儿,快要开始了！”小女孩笑着说：“知道了！”顿时,我觉得这小女孩的笑容那么灿烂,就像盛放的花朵那样美丽。所有的自行车都在小女孩那幼小的手臂下重新“站立”了起来,小女孩满意的笑了笑,扶起老奶奶向远处走去,她们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我的脸顿时羞得像一个红苹果似的！

3.这的的确确是一件很小的事,但它却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上，提醒我时时刻刻抱着一颗助人为乐的心。

　　　　　　　　　　　　　　　　　　　　　　　　　2014－08-11

前作引出仿作，二者构成互文。前作是主互文，仿作是客互文。

2中引语比较多，各与前面相关部分构成互文，我们择要细析几例，以加深对互文的定义、引语的类型的认识：

①“那是……我……心想:这是什么鬼天气呀……一转眼就快下雨了。”其中，“那是……我……心想”与“这是什么鬼天气呀……一转眼就快下雨了。”构成互文，共同说明当时“我”的想法。前者是主互文；后者是客互文，这个客互文是间接引语。

②“过了几分钟……我高兴地说:‘太好了……不然待会雨下大了就不好走了！’”其中，“过了几分钟……我高兴地说”与“太好了……不然待会雨下大了就不好走了！”构成互文，共同说明当时“我”的说法。前者是主互文；后者是客互文，这个客互文是直接引语。

③“小女孩对老奶奶说：‘奶奶,我想把这些车子扶起来好吗? ’‘你能行吗? ’‘可以。’‘那好！’”其中，“小女孩对老奶奶说”引出小女孩的话“奶奶,我想把这些车子扶起来好吗?” 构成互文；前者是主互文，后者是客互文。二者互相补充，共同说明小女孩对老奶奶说的话。后面三个引号里的话都是客互文，他们的主互文呢?省略了，写出来就是“老奶奶对小女孩说”这类话。这个省略要注意了，理解这类引语时，头脑中须把它补出来。简便地说，引语都是客互文。这例从总体上看，都是互文。其中对话是直接引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