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六朝小说

汉魏六朝小说

第一节 汉代小说

一、《汉书 艺文志》所载小说

《汉书 艺文志》的《诸子略》录小说十五种，这十五家小说到隋代已全部亡佚。根据一些史家的引注和某些佚文来推测其内容和性质，大致可分三类：1.近史之书，如《周考》、《青史子》、《天乙》、《臣寿周纪》；2.似子之书，如《伊尹说》、《鬻子说》、《师旷》、《务成子》、《待诏臣饶心术》、《百家》；3.方士之书，如《黄帝说》、《封禅方说》、《待诏臣安成未央术》、《虞初周说》等。其中1、2类基本属于轶事，即记琐闻轶事、人物言行，有些作品有志怪色彩。第3类为方士之书，基本上是记鬼神巫祝、求他长生之事，当属于志怪。

《汉书 艺文志》所录小说，其中肯定为汉人的著作有《封禅方说》、《待诏臣饶心术》、《待诏臣安成未央术》、《臣寿周纪》、《虞初周说》、《百家》。

《汉书 艺文志》小说是我国小说史的开篇。

一、 汉代其他小说

1.《燕丹子》；内容是荆轲刺秦的史实附会而成的。《隋书 经籍志》首次把它列入子部小说类。明代胡应麟称其为“古今小说杂传之祖”。

2.《列仙传》，西汉刘向撰。刘向，本名更生，字子政，是西汉的宗室，楚元王刘交的四世孙。今本《列仙传》记有神仙七十人，有上古神话的人物，也有历史上乃至现实中的真实人物，其中一些人神恋爱的故事和游仙的故事写的较好，如《江妃二女传》、《萧史》。《列仙传》开了神仙传记的先河。

三、汉代托名小说

1.《神异经》，又称《神异记》、《神异录》，相传为东方朔所撰，但后人以为是六朝人的伪造。这是一部仿《山海经》的作品，属于地理博物类志怪小说、

2.《十洲记》，又名《海内十洲记》、《十洲三岛记》，托名东方朔所作。内容是记述东方朔答汉武帝之辞。此书实为神仙方士之说。

3.《汉武故事》又名《汉武帝故事》、《汉孝武故事》，是一部杂史体的志怪小说，托名班固所作。《四库提要》说它“所言亦多与《史记》、《汉书》相出入，而杂以妖妄之说”。

4.《洞冥记》，又名《汉武洞冥记》《别国洞冥记》、《汉武帝别国洞冥记》等，托名郭宪所撰。记述汉武帝求仙之举及远国遐方的奇异之事。

第二节 魏晋南北朝志怪小说

魏晋南北朝是我国小说开始繁衍的时代，就题材来说，可分志怪、轶事两类。

一、志怪小说兴盛的原因：1.长期分裂与黑暗的社会现实；2.巫风、方术的兴盛和传播；3.佛教的传播和佛经的翻译。

志怪小说的题材内容及分类：1.记鬼怪灵异的“志任”，如《列异传》、《搜神记》、《搜神后记》；2.记山川地理、远方异物的“博物”，如《博物志》、《玄中记》；3.记仙人、异人的“神仙”，如《拾遗记》、《神仙传》；

二、志怪小说的代表作《搜神记》， 是东晋初年的干宝所撰。它的材料来源：1.“承于前载”；2.“广收遗逸”；3.“采访近世之事”

《搜神记》的内容：1.赞扬神仙方士的幻异之术；2.写神灵感应，怪物变形之事，如《盘瓠》、《天上玉女》；3.写精怪、妖魅的故事，如《斑孤》；4.神仙传说、历史故事。

《搜神记》的思想内容及艺术特征：

1.揭露统治阶级的凶残，表现人民反抗强暴、反抗迫害的斗争精神，如《干将莫邪》、《韩凭夫妇》、《东海孝妇》等；

《干将莫邪》又叫《三王墓》，揭露了统治阶级的凶残，歌颂了人民的反抗精神，表达了当时惨遭迫害的人民群众要求向残暴的统治者复仇的强烈愿望。艺术上，以复仇作为情节发展的主线，故事曲折生动，富有起伏性。细节描写细致、生动；

《韩凭夫妇》又名《韩朋》，这个爱情悲剧故事，揭露了统治阶级的荒淫无耻，歌颂了人民的反抗斗争，人物刻画成功，结尾用浪漫主义手法；

《东海孝妇》，控诉了官府的昏庸、残暴，表现了周青对统治阶级的强烈的反抗。

2.表现人民群众的优良品性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如《李寄》、《董永》；

《李寄》记述了一位智斩蛇精，为民除害的少女的英雄事迹。小说由大蛇为害、李寄主动卖身应祭、李寄计斩大蛇、越王封李寄为后四部分组成，李寄的故事，虽表现了一定的封建色彩，但从李寄身上我们看到了她善良、勇敢、急人所难和勇于牺牲的精神；

《董永》，小说赞美了至孝的美德，表达人民群众希冀好人应有好报的生活理念。《董永》的故事原出刘向《孝子传》，后来话本《董永遇仙记》，宋元戏文《董秀才遇仙记》、明清传奇《织绵记》、《槐阴记》、《遇仙记》，当代黄梅戏《天仙配》都是演衍董永的故事。

3.反映青年男女为争取爱情、婚姻的自由幸福而斗争，如《紫玉》、《河间郡男女》等。

《紫玉》，又名《吴王小女》、《吴女紫玉》、《韩重》等，这个故事脱胎于《吴越春秋 绝越书》；故事情节生动、完整，想象奇特，用鬼魂现形的幻想形式，来表达青年男女追求爱情、婚姻自由的美好愿望，批判了封建门阀制度残害青年的罪恶。小说采用韵散相间的形式，二人相逢，紫玉动情而歌，二十句四言歌辞，悲切凄婉，表达了她对婚姻不自由的无限悲愤和忠于爱情的决心。

《河间郡男女》，揭示了“父母之命 ”是酿成婚姻悲剧的直接原因，表达出青年男女对婚姻自由的渴望。

4.个别不怕鬼怪的故事，如《张助砍树》、《宋定伯》等；

《张助砍树》这则故事说明了“妖由人兴、神由人崇”的道理，具有很强烈的反迷信的意义。

《搜神记》内容富赡，文笔生动，堪称魏晋南北朝志怪小说之冠。当时人称干宝为“鬼之董狐”。

三、其它志怪小说：

1.记怪类：

（1）《搜神后记》，又名《续搜神记》，陶潜所作，历来认为是伪托陶渊明之名。

陶潜，字渊明，世号靖节先生。浔旭柴桑（今江西九江）人。

内容包括：①神仙洞窟的故事，如《桃花源》、《丁公化鹤》、《袁相根硕》、《韶舞》等；②山川风物、世态人情的故事，如《贞女峡》、《舒姑泉》等；③人神、人鬼相恋的故事，如《白水素女》、《李仲文女》、《徐玄方女》等，表现了青年男女要求婚姻自由的呼声；④不怕鬼怪的故事，如《白布绔鬼》、《鬼设网》、《斫雷公》等

（2）《列异传》，始著录于《隋志 杂传类》，魏文帝曹丕所撰。其中所含故事如《三王墓》、《谈生》、《宋定伯》等。

（3）《异苑》，刘宋时刘敬叔所撰。是搜集各种奇花异物的志怪故事，题材比较广泛。如《大客》、《竹王神》等，《四库提要》赞其“词旨简澹，无小说家猥琐之习。”

2.博物类：

博物类志怪不是单纯的“记怪”，而是兼有“博物”的特点，内容上多以记山川地理的神怪故事为主，所以又称山川地理博物类。

（1）《博物志》，又名《博物记》，西晋张华撰。张华，字茂先。其所含故事如《猴矍》（唐以后小说不断用此素材，如唐传奇《补江总白猿传》、话本《陈巡检梅岭失妻记》等）、《八月槎》、《千日酒》等。

（2）《外国图》，此书出于西晋。记述粗略简单，所含故事如《蒙双民》等。

（3）《玄中记》，又名《玄中要记》，郭璞所撰。是方舆、动植物与方术的混合。所含故事如《故获鸟》，《搜神记》中《豫章男女》即取材于此。

（4）《述异记》，梁任昉所撰。任昉（460-508），字彦升。内容驳杂，语言琐碎。有许多草木虫鱼、奇禽异兽的故事，如《懒妇鱼》。

3.神仙类：

（1）《神仙传》，晋代葛洪撰。葛洪（283-363），字稚川，世称“葛仙翁”。《神仙传》通行本记有九十二个仙人，有关这些神仙的故事，内容丰富，情节曲折，描写细致，一般篇幅较长，很具有小说特色，如《麻姑》篇。

（2）《拾遗记》，又名《拾遗录》、《王子年拾遗记》，王嘉撰，王嘉，字子年，陇西安阳人。《拾遗记》以历史人物、历史事件为题材，但往往只是借一点历史的因由，加以铺张敷演。如《沐胥国道人》、《李夫人》等。《拾遗记》为文善于铺张渲染，内容夸诞而文辞富丽。

（3）《幽明录》，又作《幽冥录》、《幽冥记》，是刘宋时刘义庆撰。刘义庆（403-444），彭城人，是宋室宗室，小说除《幽冥录》外，还有志怪的《宣验记》，志人的《世说》八卷、《小说》十卷。

《幽明录》是南北朝时期一部杰出的志怪小说集，内容丰富，形式多样，文笔优美，独具特色。它虽仍以记鬼神灵异为主，但宣扬佛教的故事增多了，题材有来自历史传说和旧籍，也有来自民间传闻故事。

思想内容：①宣扬佛法，鼓吹轮回报应。如《舒礼》、《士人甲》、《新死鬼》；②关于“街谈巷语”鬼怪异物的传闻，如《参军鹆鹆》、《黄金潭金牛》、《苏琼》、《藻居》等；③爱情题材的故事，如《苏琼》、《刘晨阮肇》、《买粉儿》、《石氏女》等，《石氏女》是我国最早的离魂型作品。

（4）《续齐谐记》，梁代吴均撰。此书是续《齐谐记》的，《齐谐记》为刘宋东阳无疑撰。吴均（469-520），字叔庠，吴兴故障人。是梁代著名的文学家，尤擅长散文，文体清拔有古气，时号“吴均体”。

内容：一是一般的志怪故事，如《紫荆树》、《金凤辖》；二是民间时俗来历的传说，如《白膏粥》、《屈原》、《成武丁》；三是记鬼神，尤其是人鬼、人神相恋的故事，如《王敬伯》，四是根据佛经改编的志怪故事，如《阳羡书生》。

第三节 魏晋南北朝轶事小说

东汉末年，由于政治腐败，社会黑暗，在士大夫阶级中产生了一派所谓“清流”的人物，他们反对宦官专权，指谪时弊，品评人物，这种品评，当时就叫“清仪”。到魏晋时期，由于政治上、思想上的大变动，清谈玄理的风气大盛，这样“清仪”演变成了“清淡”。他们以一种幽默的语言来评论时政、时俗，发个人的牢骚，反映在文学上就出现了一些笑话集和清言集，这就是轶事小说，又叫志人小说。它们题材内容现实，文字幽默、雅致，是属于士大夫的文学。由于所记都是人事，就与兴盛于民间的志怪形成不同的范畴。

一、笑活类：

1.《笑林》，东汉末年邯郸淳撰。邯郸淳（132-？），又名竺，字子叔，颍川人。曾为曹娥作碑文，被蔡邕誉为“绝妙好辞”。

《笑林》是我国最早的笑话集，所记都是当时流行的笑话。如《长竿》、《谁杀陈他》、《山鸡》、《汉世有人》、《不烦更作》等。

《笑林》的题材有来自前人著作或民间传说，有的是作者的自撰，内容广泛，主题鲜明，以夸张的漫画式的笔法写人，充满了滑稽和幽默的情超，有浓厚的生活气息。

《笑林》是我国的笑活之祖，它所开创的笑话文体，为后世文人所继承。

2.《解颐》与《启颜录》

《隋志》中有杨松玢的《解颐》二卷，但书已亡佚。

《启颜录》二卷，侯白撰。书已亡佚，但《太平广记》中有佚文，如《刺猬与橡斗》，语言浅显、幽默，很有寓言色彩。

二、琐言类

1.《语林》，东晋裴启撰。裴启，东晋河东郡人。《语林》的题材内容广泛，涉及到朝政、吏治、世风等琐闻佚事；语言简洁，以记言为主，如“曹操条”。

2.《郭子》，为郭澄之撰，郭澄之，字仲静，太原阳曲人，此书已亡佚。

3.《俗说》，梁代沈约撰。沈约（441-513），字休文，吴兴武康人。《俗说》三卷，今已亡佚。

4.《世说新语》，南朝宋刘义庆撰，是一部记载从汉末到东晋士族阶层遗闻轶事的小说。

思想内容：a.描写“魏晋风度”、“名士风流”，如《雅量》中的“谢公与人围棋”、《任诞》中“刘伶纵酒”；b.描写豪门士族穷奢极欲的生活，如《汰侈》类中“石崇与王恺斗富”；c.描写魏晋统治阶级的凶残，如《尤悔》类中“魏文帝毒杀其弟任城王”、《仇隙》类中“孙秀害石崇、潘岳”等；d.记载士大夫中的一些好人好事，如《言语》类中的“新亭对泣”等

艺术特点：a.语言高度准确、简洁、富有表现力；b.运用简炼的笔触勾勒人物形象，展现他的性格特点和精神面貌；c.运用对比手法来描写人物形象。

《世说新语》在艺术上颇有可取之处，鲁迅说它“记言则玄远冷俊，记行则高简瑰奇。”

三、轶事类

1.《西京杂记》，晋代葛洪撰。“西京”指长安。全书所记多为西汉的遗闻轶事。

2.殷芸的《小说》，殷芸（471-524），字灌蔬，陈郡长平人。《殷芸小说》是梁朝重要的轶事小说集，是我国第一部以“小说”为书名的小说集，常以虚构的情节来描绘历史人物，表现出小说的特点。

第四节 汉魏六朝小说的美学特征及影响

一、美学特征：A批判现实与追求理想的结合，如《三王墓》、《韩凭夫妇》；B奇幻诡异的想象和瑰丽的情境，如《汉武故事》、《天上玉女》、《白水素女》《壶公》、《麻姑》等；C善用富有特征性的细节描写来刻画人物形象，如《韩凭夫妇》中何氏的“阴腐其衣”。表现她的机智、聪明、坚贞不屈；D语言简炼、隽永、幽默、诙谐，常用韵散相间的形式。

二、影响

汉魏六朝小说无论在题材内容、创作方法，还是表现形式上都给后世的文学艺术以极大的影响。如《天仙配》的题材来自《搜神记》中的《董永》；《窦娥冤》的题材来自《搜神记》的《东海孝妇》；《枕中记》的题材来自《幽明录》的《焦湖庙祝》等。

志怪小说中离魂的创作方式也一直被后世的小说、戏曲所采用，从《幽明录》中的《石氏女》到唐传奇《离魂记》、元杂剧《倩女离魂》，明代拟话本《拍案惊奇》中“大姐魂游完宿愿，小妹病起续前缘”、清代《聊斋志异》中的《阿宝》等都是离魂的情事。

唐传奇是汉魏六朝志怪小说的直接继承者。以《世说新语》为代表的轶事小说，开创了我国文言小说的琐言轶事小说派，从《西京杂记》，到《殷芸小说》，直接影响了唐人轶事小说的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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