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电影二十年十大经典之文艺片

香港电影二十年十大经典之文艺片

文艺片是香港电影中比较有小品意味的一种类型电影，也是往往能够同时体现出香港电影的社会阅读模式与娱乐模式的类型之一，而在这二十年的香港电影史中，尽管文艺片所占的分量没有喜剧片和武侠片一样的多，但却是香港电影中的甜品，调节柴米油盐说不上传奇的生活的单调平淡，而也涌现了不少的经典作品。

《新不了情》

尔东升是邵氏武侠电影的白衣侠士出身，八十年代转型当上了导演，其作品在九十年代的《新不了情》与《色情男女》中成熟，而到了《旺角黑夜》可以说是成熟后的发展了。

尽管《新不了情》中的爱情戏似乎是电视剧《大时代》中刘青云跟周慧敏的爱情戏的翻版，但是，《大时代》讲的主要是借家族的恩怨情仇表现了六七十年代到九十年代香港经济的繁华发展，爱情只是生活里的调节，而《新不了情》却是借爱情来表现生活，尤其是袁咏仪所扮演的女主角的对待生活的积极向上的态度。

此外，《新不了情》还通过男女主人公的身边的亲人朋友而反映了当时的音乐上的畸形状态（到了《色情男女》，电影圈则成为了尔东升的调侃的对象，包括他自己本人），也还缅怀了五六十年代的粤语谐曲戏曲（扮演母亲的冯宝宝是唱粤剧出身的）。

配乐精美而动听，故事讲的诚恳而动人，而流露着一种草根的情义，无论是男女主角的爱情，还是母女之间的感情（冯宝宝扮演的母亲把那种母爱表现的非常出色），甚至是朋友之情。而即使是出场不多的配角秦沛、吴家丽等，也有精彩的演出。

《新不了情》，是真正表现了香港普通人的日常生活的佳作。

《秋天的童话》

相对于《新不了情》的对生活现实的诚恳反映，张婉婷导演的《秋天的童话》就如影片的名字所言，是一个童话故事。钟楚红扮演的女主角到美国读书，想追随她的男朋友，却发现男朋友已经有了新欢，于是她跟为人豪迈不拘小节的周润发扮演的男主角船头尺在逐渐的交往中慢慢的产生了朦朦胧胧的感情，但现实中他们似乎距离有着很大的距离……影片的结尾，在沙滩上漫步的钟却遇到了已经在海滩上开了小酒馆的周……

《秋天的童话》是张婉婷的“移民三部曲”的最为人知的一部，也比《非法移民》少了几分世事艰难的感慨，而多了一些脉脉的温情，尤其是结尾，阔别数年的他们还是在梦想中的黄金海岸重逢了，兜兜转转，命运又回到了起点。

十多年后，张婉婷导演了《玻璃之城》，而把情人“今非昨、人成各”后的无奈展示在我们的面前，也告别了八十年代时的童话，走向了现实……不过，《秋天的童话》还是留给了人们深远的印象与希望……

《胭脂扣》

殖民地的终结，文化身份的迷失，让港人惊觉历史的虚幻，于是，被历史放逐的香港知识分子，以各自的方式重构着香港的历史，力图给香港文化一个定位。就像香港学者洛枫所说：“由于‘九七’问题的前途困扰，八十年代中期以后，香港的社会普遍存在一种焦虑、不安、彷徨无主而又束手无策的氛围，在不满现状、对前景又充满疑惑与恐惧的群众心理下，‘怀旧’变成其中一项纾解压抑、提供慰藉的途径。这种集体的怀旧意向，表现出两个层面：一是透过美化和肯定过去的记忆和生活内容，或逃避、或反省、或攻击现实处境的种种缺失，由此，过去的生活片段，无论怎样艰苦，都变成了黄金岁月。其次，是透过对自身历史与身份的追索和寻认，冀求能对混乱的现实理出头绪，并能有所了解，‘九七’问题，为香港带来了强烈的自我意识。”（参加蔡益怀：《想象香港的方法：香港小说（1945－2000）论集）而李碧华的小说《胭脂扣》则也是对香港文化自身的书写记忆，“小说以风俗为中心，把三十年代的记忆巨细无遗的重现出来……这部小说并非重演‘传统的爱情故事’，香港意识的创造这个‘变奏’方是主题。五十年前的爱情悲剧作为香港意识的延长被重新记忆，方与八十年代联系起来。小说《胭脂扣》让八十年代的读者记忆三十年代的香港，藉此创造出香港意识的五十年历史”（参加蔡益怀：《想象香港的方法：香港小说（1945－2000）论集）。

关锦鹏的电影改编，基本上保持了李碧华的小说原貌，而在细节上略作修改，如两个人所约定的数字“3811”的意义，又如结尾让如花最终的看到了她等待了五十年的人，并且加重了现代部分的戏分，而形成一种两个时代的人的不同的对待爱情的对比。

“你睇斜阳照住个对双飞燕，独倚寒窗思悄然”、“耳畔听得秋声桐叶落，又只见平桥衰锁寒烟……”关锦鹏从影片的开始就借自粤曲而很好的营造了一种诗意的气氛，而就整部作品而言可以说是一次终于原著同时表现自己风格的成功改编。（2005年，关锦鹏改编的王安忆的长篇小说《长恨歌》简直是把小说原著给意淫了。）

《最爱》

张艾嘉拍过不少的爱情文艺片，而个人最喜欢的还是这部拍于八十年代中期的《最爱》——有如一幅生活的小品，有着微微的波澜，并最终还是归于平静，但却留给人们很大的想象空间。

张艾嘉、钟楚红及林子祥三个人之间的三角恋，张艾嘉跟钟楚红是好朋友，却跟钟的未婚夫林子祥彼此一见钟情，甚至还发生了一夜情并留下了一个女儿……许多年后，当他们的女儿都各自长大，当她们共同爱着的男人已经过世，张艾嘉淡淡的对钟说起往事，说起曾经的背叛……

张的叙事很平静，而把一段多年前的爱情淡淡的重现，彷佛是回忆一段别人的故事。十年后张导演的《心动》仍然讲的是曾经的爱情，讲的似乎就是我们都曾经感受过的初恋还有友情，不过有些不能节制的叙事使得影片所留给观众的想象空间减少了很多；而至于新作《女人20，30，40》，感觉更加的差，三段故事讲了三个不同时期的人生，但还是像《心动》一样不能克制情感……

《阿郎的故事》

现在看杜琪峰导演的片子，难以看到把男人拍的如此粗糙而且女人拍的如此细腻的作品了，即使是《孤男寡女》、《瘦身男女》等文艺片，都难免拍成了都市偶像电影，而减少了最初的粗糙最初的感动。

片头的周润发的头发长长糟蹋不堪的样子吓了我一跳，但是，结尾那里，剪短的头发充满了阳光，而疾驰的摩托车上他一边流血一边继续着，这时候，罗大佑的旋律忧伤的《你的样子》的歌声逐渐的响起……杜琪峰把这部文艺片拍的非常的商业化非常的煽情也非常的感人，无论是男主角还是女主角。

而此后的很多年里，杜琪峰拍了不少的警匪片，尽管影片里的男人之间的情义不能超越吴宇森的“英雄本色”系列和“喋血”系列，但是，杜琪峰作品中的女性的细腻的感情戏，却是很多警匪片所忽略的，而这，也是杜琪峰的主要成就之一。

《阿飞正传》

王家卫的导演处女作，是黑帮片《旺角卡门》，也是在吴宇森的“英雄”、“喋血”系列，林岭东的“风云”系列的夹缝中寻求突破的将爱情与黑帮结合的作品，而在黑帮片的基础上添加了不少的爱情的佐料，而往后的影片里所表达的疏离、末世感等也有了雏形。

《阿飞正传》是王家卫的成名作，也是最具有代表性的作品之一——往后的王家卫的电影，都是在《阿飞正传》的所表达的主题的基础上延伸，包括前两年的《2046》。

台词。《阿飞正传》里留下不少的经典台词，最典型的是由张国荣所扮演的阿飞所说的两句：“世界上有一种鸟生下来就没有脚，它们一生都在飞翔，无法着地。它们一生中唯一着地的一次是它们死的时候”、“在1960年4月16日下午3点前的一分钟，我们曾经在一起，我会记得这一分钟，我们就是这一分钟的朋友，这是你无法否认的事实，因为已经过去了，过去的事是无法否认的”。

时间。影片的开始，就是听到空荡荡的传来的脚步声，还有时钟的滴滴答答的响声，营造了一种人物内心的空虚与孤独感；此后，关于那个时钟，还不时的出现于镜头里，甚至不少的是特写。“对流逝的时间的挽留，专注自我存在的每一时刻，感受这每分钟的自我，是阿飞们的生活意义”，诚如论者所说吧。

镜子。影片里潘迪生出现了两次在镜子里的镜头，第一次是跟张国荣躺在床上的时候，第二次是自己对着镜子自恋……花容月貌，却只是镜花水月一样的随风飘逝，就如影片里潘对刘嘉玲所扮演的舞女LULU所说的，以前我也这样过……其实揽镜自恋的不仅仅是潘，还有张国荣、梁朝伟等人扮演的角色——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他们，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留恋的青春……（《东邪西毒》中还有张曼玉窗前的自怜自语的镜头，也很有感觉。）

梁朝伟。梁朝伟在影片的最后出场，而且只是出场了三分钟左右，而他就在那个狭小的小空间里揽镜自怜……梁的出场对于当时来说是让人觉得很突兀的，但是对于后来的王家卫的电影作品来说却是一个序幕，因为梁朝伟所扮演的周慕云还延续到了后来的《花样年华》、《2046》等。

《阿飞正传》还有很多的可以言说的，值得记忆的，实在是王家卫电影中的经典，也是香港文艺片中的经典之作。

《滚滚红尘》

“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世的我/红尘中的情缘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想是人世间的错/或前世流传的因果/终生的所有也不惜获取刹那阴阳的交流……”很多年前就听过这首歌，非常的喜欢，陈淑桦的声音里多了几许的无奈，而罗大佑却是沧桑，而吻合了三毛所创作的歌词的词境（借用一个古代文学评论的术语）。后来还听过罗大佑跟袁凤瑛在香港演唱会上演唱的版本，感觉袁唱的远远没有陈的好（但袁唱的《天若有情》感觉比凤飞飞的国语《追梦人》好）。

第一次看到电影《滚滚红尘》时还是年少，很多东西还不能看明白，只是记得林青霞跟秦汉所跳舞的那一个场景；第二次看的时候已经是读大学，喜欢看张爱玲的小说，而也有所了解了张爱玲跟胡兰成之间的往事，也知道三毛写《滚滚红尘》写的就是张与胡的爱情，那段烽火中的没有结果的爱情，或许就印证了张自己所写的短篇小说《爱》吧。张爱玲四十年代的代表作之一《半生缘》，五十年代张爱玲到了美国时还改写为《十八春》，也多了曾经跟胡的爱情的影子。

香港电影新浪潮的代表导演严浩把《滚滚红尘》搬上了银幕，而且，严并没有把秦汉所扮演的文人一棍子打死的定位于所谓的“汉奸”，而是比较客观、人性的刻画了中国仅现代历史中某些边缘夹缝人的处境和心态——实际上，这种边缘夹缝人不仅仅是存在于三四十年代的胡兰成身上，还有周作人、胡适，还有存在于我们1957反右派斗争、文化大革命时的很多人的内心之中。如林青霞跟张曼玉所扮演的这对好朋友，林能在极度凄苦的状况下还破涕为笑，说出“心被狗吃”的戏语，而张则能笑着飘着，与爱人一起共赴国难，虽死不辞。

“来易来去难去/数十载的人世游/分易分聚难聚/爱与恨的千古愁”，这何尝不是呢？

《半生缘》
许鞍华八十年代初曾经改编过一部张爱玲的小说，即《倾城之恋》，小说改编非常的忠于原著，而把文学的韵味搬上了银幕，并重现了白流苏与范柳原谈情说爱相互算计的过程，而直到战争的出现，他们才真正的坦诚心扉而结合一起成为患难鸳鸯……张爱玲的小说原著很精彩，在描写心理的时候，而电影改编最大的特点也是在这里，而缺点就在于剧情单薄了一点点。

九十年代初关锦鹏把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搬上了银幕，而类似于《倾城之恋》的是，文学韵味过于的浓厚，忠实于小说原著，而少了电影的意味（2005年关锦鹏改编王安忆的小说《长恨歌》则走向了另外的一个极端，简直是借小说的人物关系，而另起炉灶了）。

许鞍华再度改编张的小说，是《半生缘》，依然是忠于小说原著（结尾部分改编的更加合理合情），再现了张爱玲的小说“本色”，但是更加可贵的是，电影改编通过各个细节和场面，把这部小说给拍活了，尤其是那只贯穿了影片始终的手套。

故事里顾曼桢说：“下雪的日子，我好像看到一个人像世钧，但一转身，又不见了。如果我们俩结婚生子，很顺利的话，我们之间也就不成其为故事了。”而电影也细水长流的淡淡叙说了这段两个人的数十年的爱情，彷佛就是半生的日子，兜兜转转，就像是罗大佑跟林夕创作的《似是故人来》所唱：“俗尘渺渺天意茫茫/将你共我分开/断肠字点点风雨声连连/似是故人来/何日再追何地再醉说今夜真美/无份有缘回忆不断生命却苦短/一种相思两段苦恋半生说没完/在年月深渊望明月远远想象你忧郁”。

《甜蜜蜜》

依然是兜兜转转的宿命轮回的爱情的故事，但较之于《半生缘》的浓厚的文艺味道及挥抹不去的末世悲凉感，而多了一些在陌生的城市里相互偎依取暖的温馨，也多了兜兜转转后蓦然回首依然重逢的幸福感。

影片中的细节不错，给人很深刻的印象，一是那辆黎明所骑的自行车，有一次黎明骑车摇着铃铛而张曼玉一边坐在后面轻轻哼唱着《甜蜜蜜》这首歌一边轻晃着长腿，非常的清新而动人；还有《甜蜜蜜》这首贯穿了影片的始终的歌曲，联结了影片的叙事，也联结了两个人的缘分……

还有影片的结尾，虽然相比于日本电影《沙罗双树》的结尾来说过于的讨巧做作，但也很温馨而动人。

《游园惊梦》

杨凡的2001年时的作品，契合了汤显祖的400来年前的戏剧原著《牡丹亭》中“游园”“惊梦”这两出戏，并着力于表现了“人性”“灵魂”“奈何”三者之间的关系而展示了人性深处的情与欲……

更何况，还有苏州园林的迤逦风光，以及昆曲中的奢华戏服等，都是影片中的华丽而精彩的一笔。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曾经的繁华，明天的荒凉，都在杨凡的影像里铺排着……

香港电影的文艺片在九十年代走到了顶峰，而也不可避免的走向了下坡路，就像是香港电影本身一样，有些遗憾，而期待着好的作品重现当年的文艺片的经典与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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