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去世悼词经典散文

发布时间:2019-12-21 20:59:38   来源:文档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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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去世悼词经典散文

     闲来无事整理清明回家拍的照片,本来闲适的心情顿时变得低沉。对照着照片上和脑海里的两个故乡,恍然明白其中一个的确已经死去,如不趁现在还有些印象立即写篇悼词,童年记忆里的故乡,也许将会于不久便会从世上消失的没有一丝痕迹。
  照片一共十几张,最多的是一所房子也就是老宅。尽管破败了许多,但依稀还能看出当年的样子。父亲曾说,再旧的房子有人住就不旧,没人住再新也就旧了。端详手中的照片,终已明白父亲所说的道理,因为没了人气撑着只剩下空壳的房子很快就干瘪了。
  前些年,一个乡亲住在老宅,搬走后一直空着。现在,院子里长满一人高的蒿草,瓦垄里也是杂草丛生,乍一看有点闹鬼的阴森。里面的水井早已干涸,但水泥板的灶台还在。也不知房顶是否漏雨,当然,这已不怎么重要,没倒掉就算不错了,这还要感谢堂哥的照看。就这颓败的样子,很难想象那半截烟囱里曾飘出袅袅的炊烟,养大了我们弟兄几个。如今这一切都已远去,只留下了这片破败。
  房子破了,树木也有些变化。前院三颗槐树,还在原来的位置立着,有两颗粗大了许多,而另一棵则完全没变,因为它已完全干枯。照片上浓郁的树荫里,依稀看见树上有个小儿的身影,不时把一串洁白的小花掳下来送进嘴里,吧唧着嘴回味那浓郁的香味,直馋的树下张望的妹妹流口水。在眼看就要流泪的刹那把几支树枝折断扔下来,妹妹转瞬破涕为笑。这样的情景,仿佛就发生去年清明前后,可照片上却没有一点槐花的影子,更别说飘香的味道了。也许这槐花也随着过去的日子一起飘走了,如同飘走了的无拘无束的童年。
  另外两张照片是远景,那是站在堂哥家屋顶上拍的。一张是半个村子的全景,一张是以父亲坟茔为中心的整个旷野。在印象里当年的家本来是在村外的,因为房子后面就是生产队的菜地,房子西面是个很大的水塘,可现在老宅差不多成了村中心,其四周都成了后盖的房子。而水塘则已完全不见了踪影,很难分辨成了谁家的宅基地。
  至于父亲的坟茔,印象里一直是个很远的所在,照片上却只是咫尺的距离。平常都是堂哥帮着添坟上土,这次要不是堂哥带着我去,很可能会找不到或哭错坟头。父亲的坟茔和大多数坟茔一样,没有墓碑,茅草丛生,在旷野上零星分布着,很像一个个看守着自家庄稼的草棚。
  而实际上也并没有多少庄稼好看守。因为本来清明前后正是小麦绿草如毯的时候,照片上却是一片片黄秃秃的干瘪。堂哥说种麦子麻烦,算下来根本不赚钱,弄不好还要赔本。不少人就让地冬春都荒着,只种一季玉米,这玩意不用怎么伺候。
  另几张是借堂哥的单车跑到村外好远拍摄的,其中一张主题是一座山,位于村子西北方向七八里的地方。并不高大,严格说是丘陵,但却有个好听的名字---馒头山。而且这里还是村里人的圣地,因为所有的棺材都一律向着这个方位,老辈人说这叫“头枕馒头不愁吃喝”。记得当年那山的坡上覆盖着松柏,四季郁郁葱葱。老人说这种树做的棺材千年不烂,村里之咽喉德高望重的人死了才刨一棵。多少次走在山坡上,耳边响起低沉有力的松涛,都让你感到大自然的力量,不由得放轻脚步小心走过。
  山腰里则是一丛丛酸枣,每到秋天,酸枣熟了,这里就会来一帮帮的学生,去摘酸枣。红红的酸枣很诱人,但只是远远看,走近了却藏起来。要摘下来也就很不容易,因为有树叶掩护和尖刺保护,以至回家的路上每人手掌和裤腿上都是一片片鲜血。然而当时的我们却乐此不疲,因为这带血的收获是支撑孩子们半个学期的学费来源。
  然而,所有这些在这张照片上已找不到一点痕迹。她们究竟是何时消失的呢?好像模糊的还记得一些,就在第一轮土地承包的日子。那时候大片的土地被承包了,人们的干劲也起来了。接着就有聪明人想:土地能承包,山头为何不能?山上的石头没用,可树木却能换钱。于是很快村里就把山也包了,于是很快山上就没一棵树了:岂止是没了千年不烂的松柏,就是不成材的酸枣丛也被连根挖了。---能换钱好,不能换钱还能当柴烧呢!
  这样不到几天的功夫,这片千百年来松涛阵阵,酸枣飘香,鸟飞虫唱的乐园,就在一阵的疯狂后彻底额改变了面貌。在这个像往日一样平常的日子过后,一切不复存在。象征温饱和富饶的馒头山,变成了一钱不值的穷山秃山。如果不是谁家要起新房需要几块大石头来奠基,平常都很少人光顾了。
  然而,人终究很聪明,尤其是部分人。几年过后一个外乡人找到村书记说要开发这座山。究竟这座山的价值是多少,从来无人确认,人们看见的是那荒凉了几年的地方忽然又热闹起来了:山上不时响起阵阵的爆炸声,路上不断跑过列列的大卡车,据说这些根本不被乡人看好的石头到了城里就成了价值连城的宝贝。一些农闲打牌搓麻的人也找到了新的生财之道:他们放下锄头拿起锤头,离开老婆住上工棚,不再吃窝头改吃白米饭,不再为几毛烟钱和老婆低三下四乞讨而是隔三差五给老婆上交工钱,他们俨然成了吃公家饭的工人。
  几年下来,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个梦。梦醒之后留给村人的只有痛苦。其中最早承受痛苦的一位,还是个文化人,就是公社中学的副校长。在开发馒头山开始后,这位副校长看到了石头造房的优势。这一天他找来了几辆大卡车,联系了十几位乡亲,一起来为谋划中的新房拉石头。父辈们清楚记得这一天阳光明媚,前面的几辆车也顺利抵达,几个多事的乡亲甚至走上前去称赞了一番这石头的好处。可没人想到的是,压阵的最后一辆车却翻了,当时车上连司机在内一共四人,其中就包括这个副校长。要说的是:其中三人只是擦破了点皮,可这副校长却断了脖子落得终身瘫痪。
  坏了的卡车修好了,断了的脖子却让这文化人在床上文化掉了二十多年下半辈子。以至后来终于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要说还留下了些什么,也就是至今还在他老院门前散落的那堆石头了。
  当时就有迷信的老人说馒头山不能炸,说这就是炸山的报应。只是鉴于文革已经结束,他的声音也很小,根本没人注意。然而接二连三的痛苦,却在不断的证实这谣言的可信度:在半年时间里三个活蹦乱跳的孩子成了车轮下的肉饼,一年后两个家庭的顶梁柱过早成了土堆里的馒头馅。两年头上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成了靠人搀扶才能站起来的瞎子。再后来,一个泼辣能干的妇女,则成了满村撒泼骂街甚至赤身露体的女疯子。而那些曾经上山摘酸枣求学的孩子们的后代,则成了一群跟着疯子看热闹的看客。……
  至于那山,当然还在,只是已不再是承担人们温饱梦想的馒头,变成了坑坑洼洼,遍体疮痍的野狼谷。其实野狼怕也不会光顾,因为从照片上看,它那更像是一颗腐烂发臭连狗都不闻的烂苹果。关于这座山的结局,好像还是瘫子副校长做的,有古人云:愚公移山,现在我知道山我们移不走,而愚公我们是当定了—我们就是那个愚蠢透顶的愚公!也许校长的总结太专业,而多年前那个有点迷信的谣言更简洁---报应啊。
  其实可以赚钱的不仅只有山,河也一样。这就是村子南面不远的沙河。在记忆里对这条河没什么好印象,至少没法和山比。因为每次上学放学它都是一道拦路虎。水虽不大都能趟过去,可你至少要脱鞋,水凉的话就很挺痛苦。要是赶上天黑没准就还会拌你个跟头,让你难受半天。至于夏天时捉鱼抓虾,好像参与的也不多。因为母亲对此管的很严,她总能嗅到你身上的水味,因此到现在还是旱鸭子。对它印象较好的地方,就是这里的草很丰美,放学后一手牵羊,一手背筐,不大会儿羊饱了筐也满了。要是恰好有几个大人来,就可跟着他们一起下水,洗澡是次要的,玩水更解馋。
  秋天时,一帮伙伴还可以挖几块红薯在河边的沙滩上烤着吃,没红薯的话,豆角甚至高粱也可以。要是连这个都没有,还可用蝈蝈麻雀等代替,就味道跟叫花鸡一样美,反正都是让人流口水的好吃食。
  而照片上的这条河,已再没了当年的样子。还没看到河滩,就闻到了一股怪味,知道这是书记的政绩之一:他家有个染坊,这些年发展不错。这里的色彩和味道也就成了这染坊发展的见证。等走近了,没看见曾经绿茵遮蔽的河岸,只遇到两颗孤零零的树。印象里平坦像镜面的沙滩,现在则布满了大小不一深浅不等的洞穴。而那潺潺的流水,则被一个个大坑隔断,像一段段消化不良得了肠梗阻的大肠。想起堂哥劝我不要到这里来,说这河不吉利年年淹死人,当时我还不信,现在则真有点后怕。不是怕河里的鬼怪而是怕河里的沙子。它们的肉身成了城里的大楼,留在这里孤单的魂魄也只好尽可能的找人来陪伴了。
  ……
  翻着这些照片,很清楚的知道,那座老宅死了,那个富饶的馒头山烂了,那条活泼的小河僵了,所有这些都没了多少生气,也许他们本来就是死的,至少已经死了多年。而活着的也很萎靡。说实话,十几张照片上没留下几个人的影子。倒不是说乡亲们怕照相摄取了魂魄,只是不愿他们那一本正经的严肃相,而自己又不会不引人注意的抓拍。
  仅存的几个照片里有一个是堂哥。记忆里的堂哥很高大英武,而照片上的他显然已是个十足的老头,因为他确实也成了爷爷。别说堂哥,就是一起上学的伙伴,现在大多也步入了祖辈行列,甚至个别成了太爷。时光转眼,怎能不老呢?只是那老和自己真不一样。而假如你总被人说白了胖了没见老的恭维话,其实不是在夸你,因为其中很可能是说你变质忘本甚至有侮辱的成分。然而实话说他们的确是很黑很瘦很见老:和土地打交道的老化速度,应该就是这样吧。
  小学的同学里,两个久病后已经作古成了遍地坟茔里的一员,两个偏瘫的还在挣扎,每天被人推到墙根下晒太阳打睹。剩下的则一律幸福的承担起照顾孙辈的重担。你对他们的安慰,不是为他们照一张相片,而是用你的手机让他孙子和儿子见上一面。他们的确是该幸福的,因为至少现在已不再为娶儿媳发愁。那几个至今还没给儿子讨到老婆的老人,碍于脸面,平常是很少在大街上露面的。
  剩下的时间,就一起说说谁家的孩子在哪个城市,干什么活,挣多少钱,能不能及时拿到等,以及谁家孩子两口子和和气,谁家小两口又闹别扭了等婆婆妈妈的话题。在这看似的闲谈里,也就知道了大概:外出的人群里,一个当年最荣光的曾在银行工作现在进去了。两个倾家荡产供出来的大学生,现在没有正式职业,也不愿回家,还在到处飘。说到这里多是叹声气:麻雀吃不了豌豆,都是命定的啊。
  至于最主流的当然照样是码砖,其中又分大工小工。绑钢筋的有几个,挣钱多一点。人懒些的,无非是拾荒或叫收破烂。至于女人,也无非是跟着丈夫一起做这些营生。当然女人们也还有其他的门路可走,例如卖肉。这样的事不能说,只要指指村里最好的房子,一切就在不言中了。
  说到未来和希望,无非是希望儿孙平安,多回来几趟。而实际上人们也都知道但凡有一线希望,这些儿孙大多不会回来了。至于对自己,基本还满意,温饱不成问题了,就念佛保佑自己无疾而终,不要成为孩子的负担吧,毕竟到了这岁数都看清了做馒头馅的结局甚至是期限。
  记得离开村子的时候是黄昏,太阳正要落山,最后的余辉渐渐暗淡下去。大街上一个抱孩子的女人热情的叫叔叔,却始终没分清是谁家媳妇。村口一群羊在咩咩叫,也不知道是回家还是出去。拐弯后,看到一老头背着粪筐走来,忙着叫三叔,谁知堂哥说这是三叔的儿子他该叫你二哥。堂哥递上香烟,说这是你二哥给的好烟。于是这被当成叔的弟接过去,放到鼻子下用力闻了,说真是好烟,接着裂开嘴笑了。印象里这是几个难得的笑脸之一,只当时没留下任何影像。……和这个弟弟告别后,也和堂哥告了别,于是这次回家的旅程也就结束了。
  走出老远,回头还看见馒头山迷蒙的影子,不知道那些头枕着馒头的人们是否已经升天享受,也不知道将要枕着这馒头的后来人,现在是否温饱幸福。模模糊糊里,似乎这馒头已再那么神圣也少了些敬畏,而多了些残破和不堪。而馒头山下的那个村庄,却依然有生气,因为好像看到一家房顶上的炊烟在缓缓飘起来。然而仔细分辨,才看清,那房顶其实并非房顶而是一座坟茔,那炊烟其实也非炊烟而是一抹纸灰。猛惊醒才知道故乡其实已经死了,所谓的生活基本等同于祭拜。
  现在想,无论如何,这次算是回了一趟家,有了不少和母亲学舌的素材,尽管要尽量挑正面和阳光的部分说。而终归也知道这家不再是家,只是一个回忆。但还是愿意相信家乡,仍然是原来的家乡,那里有个很神圣的馒头山,有条很美丽的小沙河,有片肥得发黑的土地,有一茬茬绿得发黄的庄稼,有一群世代赖以为生的乡亲,有一段你扎在这里摆脱不掉的根,有一腔融化在身体和血脉的血。
  似乎也有一个曾经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回到故乡,就在童年曾耕种过的土地上开垦一片菜园,种上几个桃树,插上一行篱笆,偶尔也来几回采菊见山的雅兴。因为那里才是你的根,有供你发芽的土,有让你解渴的水,有任你仰望的山。所有这些无法选择,也不容逃避。
  但是,面对照片也更明确的知道,故乡真的已经青春不再,如同我走过了的青春,在渐渐地老朽以至死去。那地已经不再是童年的地,那山已经不再是童年的山。就算带上最先进的种子,还能种出当年的情怀吗?而这变化让我无法适应,因此变得越来越陌生,越来越痛苦,越来越失望。到现在已分不清记忆里和照片里的哪个家乡才是真的,反正知道其中的一个已经死去,你能给她的,就是这样一篇不疼不痒的悼词。
  那就等着在最后的时刻到这里归宿吧。而此刻写下这篇悼词,也算是对死了的故乡最后的惦念,或者可以当成以后的碑文,它不为这个游子立传,只为这片土地哭诉。
  于木鱼宅
  2012/6/26

本文来源:https://www.2haoxitong.net/k/doc/aff339b511a6f524ccbff121dd36a32d7375c79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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