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怀瑾先生与张中行先生之辩清

发布时间:2015-09-22 23:11:19   来源:文档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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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怀先生与张中行先生之辩清

论语别裁》别裁了什么?〈一〉

薛健 中国矿业大学艺术学院教授

    小时候,当我幼学启蒙时正值大陆文革,四书五经是被列为大毒草批判的,禁书当然不允许看,也见不到。我知道孔子这个人是从父亲嘴里听到的,他只读了三年私塾,文化程度勉强能读报,再加上特殊的政治环境,使得他不能引导孩子读经史,只能讲些断续的故事:古代有个了不起的人,叫孔子,有学生三千…… 

    到了上世纪70年代末,文革结束,我正值高二。封、资、修的书籍不断解禁,孔孟的形象不断还原。第一次接触《论语》,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一句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而且讲这个字当快乐的字解。当时感觉很困惑,天天做作业,不是复习就是预习,哪来的愉悦?后来才知道,这是《论语》第一篇《学而》里的第一句。但含义拿不准,就翻阅各种教科书和几种《论语》章疏,但不看还好,看后让我更加困惑:“学习知识并按一定的时间去温习它,不也是很高兴的吗?或者学习了而时常温习,不也高兴吗!能看到的注解大都如此,大同小异。

    按照这种注解我又有了新的困惑:其一,学习新知识必须按时去复习,这种道理小学生都懂得的,今天上新课学了新内容,课后不温习肯定不行;而且大小考试前,都得进行反复的复习。一个民族至圣讲这种小孩子都懂的道理,我就觉得不合常理:假如是这样,那人人都是圣贤,因为这种道理人人都懂嘛。所以,这种注解我就觉得不能让人信服;其二,从人性的角度,学习本身已经是苦差事了,还要不断温习、复习,一个孩子整天搞在这里头,他能不抗议、忍气吞声地去做就不错了,你还硬说这是很高兴的事!一代圣贤能讲这样违反人性的话吗?这个困惑直到读了南怀瑾的《论语别裁》,才得以释解。我将此书视为瑰宝,爱不释手,以为天下人都会和我一样地喜欢这本书。因此,有一天当我看到张中行先生撰写的《让人哭笑不得的南怀瑾》(以下简称《南怀瑾》)一文时,极为诧异和震惊。

其一  初识张中行和南怀瑾的书

    我与张中行和南怀瑾两老先生,都有因缘。上世纪末,我应聘到大学任教,除了弄好专业、上好课之外,想多读些书,但又不知道该先读什么。就有人给我推荐说,一定要看张中行先生的书。一天,我的学生胡某来我家看我,此生除喜欢书画外,还喜欢藏书。我问他有没有张中行的书?他说有,于是几天后便给我抱来了六本,其中有《负暄琐话》《流年碎影》《禅外说禅》和《张中行作品集》等。那两三年,基本是在看张先生的书。直到有一天,一位多年学道的吴姓朋友给我介绍南怀瑾,并极力推荐他的书,说此翁不仅学问好,而且重视实修实证,几十年来知行合一。闻听此言,我当即决定买一套《南怀瑾选集》,一看便被吸引住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综上,对于这两位前辈,我还是有些许发言权的。张中行先生文风细腻、朴实,对人生感悟颇多,其人生经历过几个大变动时代,且阅历坎坷、丰富,因而悟出不少人生哲理。中年以前,专于古汉语的研究与教学,从事中学语文教材的编辑工作。他一生笔耕精勤,著述颇丰。除上述著作外,出版过《文言常识》、《文言津逮》,参加编写《汉语课本》、《古代散文选》等,合作编着有《文言文选读》、《文言读本续编》等等。不难看出,张先生在汉字语言方面颇有成就;老年开始写散文,我看过的几本多为其散文集,赢得不少赞誉。撇开不论张先生是否对儒、释、道有深入研究,至少他没有实证,因而写出《禅外说禅》。想当年,胡生给我抱来的六本书中,就有《禅外说禅》,只是我当时急于看其他几本,想最后再看。现在看来,想想都后怕,亏了没有看,否则可能误入歧途。因为仅凭读书得到的理论知识性的东西而没有去亲身实证,怎么可以禅外说呢?从这个意义上讲,禅外无禅,要说有,不过口头禅尔。所以,张先生才是真够有胆量的                   

    拿到《南怀瑾选集》,由于好奇,先看了《论语别裁》和《金刚经说什么》。但后者是围绕第一义讲形而上道的,所以对其精髓大义当时不能知晓。但它和《论语别裁》有着一样的风格,都是通俗易懂、深入浅出。南怀先生对每一章或长或短的评论、札记和解说,旁征博引、引经据典,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也让我切切实实增长了许多学识。在此,我想先就《论语别裁》作些浅略的评论和解说。

    首先,这本书的定位,是本《论语》的讲录,不是学者书斋笔耕的学术专着,而且是十五年历程中三四次讲课录音整理的合成。重申这一点很重要。从我的教学工作经历知道,演讲和讲课时说的是口语,故而表达很随性、很率真,即使被录音整理成文,其风格不变。与在书斋经过充分构思酝酿的笔耕之作相比,略欠秩序和严谨,这是事实。就像某位学友所言:“南师的《论语别裁》,整书风格信手拈来,关乎大意,不求甚解,举例繁多,天上地下,古今中外,想到说到,尤如聊天。但缺乏严谨的学术秩序……”我认为,这只是就书的结构、体例和形式而言的。而且,根据我多年的授课体会,正是因为忘我投入地讲课,以及课堂讲述时的随性、率性,才使得很多经过理性构思后会泯灭的东西得以真实地表达出来。关于这一点,没有长期亲历的人生体验,是不了解的。其次,古今众多的《论语》章疏,均工于章句的训诂释义,严谨刻板而重考据。南怀不重走辩词释义的路子,因为各种《论语》章疏都注解过了。他的要旨是在对义理的阐释和对孔子原意的把握上,并结合当前社会实际引以为用。加之其蕴意深邃而妙趣横生的讲述,就使得该书在众多的《论语》章疏中是尤为新颖,别具一格的。

    自汉以来,对《论语》的注解,比较著名的有历代诸儒注释的《集解》、《义疏》和宋儒《集注》,以及近现代的《论语正义》(刘宝楠)、《论语译注》(杨伯峻)、《论语新解》(钱穆)和《论语今读》(李泽厚)等等。以上诸注虽有褒贬和争议,不过就是围绕征引、考据和训诂之类。从没有《论语别裁》这样风靡两岸、脍炙人口,却也引来争议最大、质疑之声不断。而且向来强调专业主义、执着于细节真伪对错的两岸学者均不以为贵;不仅长期忽视之,甚至还一直蔑视之。薛仁明《南怀瑾的学问与修行》)

    本不想此文说明,因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对一些自称是惯于攻乎异端的人,及对孔子学说的可贵,毕竟是万古常新,永远颠扑不破都持怀疑、否定态度的大师们,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对以《南怀瑾》一文为代表的那些蓄意歪曲、肆意诋毁的人和言论,又觉得不说不足以正本清源。如果不实事求是地还其本来面目的话,那就会误导很多读者,甚至会使有些本来可以深信圣道和得到南怀先生教化的人,失掉难得的机缘。加之一种使命的降临,故而才斗胆写此拙文。

其二  岂能用三副眼镜看孔子、一副近视镜窥南怀瑾?

    据说《论语别裁》在台湾出版,即遭质疑;在大陆出版以来,各种质疑、争辩之声更是不绝于耳。每每有学生向我转述这些,以及脸上惶惑不知所从的神态,使我感到真的很无奈!在我过去几十年的求学、工作经历中,惯常看到一本新书出来,往往有评论家、学者们发表评论。这本是正常的,有益的。但媒体和网络上发表的许多对《论语别裁》及南怀先生的所谓评论,有偏激、误解、曲解的成分,个别的甚至是诋毁和攻击。大陆学者中以张中行先生最具代表性,特别是张先生那篇《南怀瑾》的檄文,影响最大,误导最甚。我之所以称其为檄文,因其已经超出了善意温和、中立讨论和商榷性的文艺批评的范围,大有批判声讨、揭发罪行的风格,一如文革中随处可见、战斗性极强的革命檄文。因为张先生在《南怀瑾》一文中有对于孔子的某言某行,至少也要换用三副眼镜南怀瑾则只戴一副歌颂的眼镜两语,故本节引以为题。而且,本文沿用张先生该文的其一、其二、其三为序列的体例。

    在《南怀瑾》一文中,张中行先生开篇就以五四运动为分野,用主观性极强的定性式口吻说:“这部书是本世纪七十年代完成的,而意见却还是五四前后极少数人圣道天经地义、反对打倒孔家店那一路。张先生此语清楚地表明,他自己也是赞成打倒孔家店的,并站在其所谓的五四前后极少数人的对立面。很显然,他一开始就把《论语别裁》及其作者当作对立的敌手看待,而不是站在中立的角度来进行学术批评的。这就难免其所说有失公允和偏见了。紧接着,张中行先生又站在极高的视角说:“我觉得,对于孔子的某言某行,评价,至少也要换用三副眼镜,而所见就未必一样……戴上古为今用的眼镜看,不说它错就太荒唐了。这问题就大了,先不说张先生对自己民族的文化集大成者如此不敬,因为张先生连孔家店孔子的言行和思想都没有弄清楚,而混为一谈了。而且,高呼打倒孔家店的人也是不分青红皂白稀里糊涂地打,为什么呢?南怀先生说:“后来才发现,实在打得很冤枉。因为这个店,本来是孔孟两个老板开的股份有限公司,下面还加上一些伙计曾子、子思、荀子等等,老板卖的东西货真价实。可是几千年来,被后人加了水卖,变质了。还有些是后人的解释错了,尤其是宋儒的理学家为然。

    由此可知,孔家店孔孟思想是两个概念和内涵。以至于长期以来,孔孟思想被很多人言之凿凿地指出有问题、甚至指其为糟粕,这个所谓的问题,其实是:“问题出在过去被一般人解释错误了。我们要把握真正的孔孟思想,只要将唐宋以后的注解推开,就自然会找出孔孟原来的思想。看到这,我不得不为我一直敬重、一生致力于学术、写作的张中行先生感到惊讶和惋惜。以其出生在清末,受过传统和新式大学两种文化教育,汉语言的学养如此深厚,自己最擅长的又是古汉语和散文写作,却对儒家经典、孔孟思想及其两千多年的发展、变迁,竟如此的不了解,特别是对孔孟思想的精髓,更没有去深入钻研,也不去实证。在自己都没弄清楚的情形下,就轻率判断,妄加指责,且好争好斗,真是枉作了一生的修为,甚为痛惜啊!

其三  不得不说的所谓硬伤偏差

    张中行先生在《南怀瑾》一文中痛批南怀瑾有硬伤其三,一共罗列了三处。也就是很多人执着于《论语别裁》在细节上有所谓的偏差;甚至一些南粉也被误导而纠缠于此,要求更正。我们先来看看第一处:张先生如是说:“一处,见第3435页,是讲《学而》篇的无友不如己者。这句,旧解都是不要交不如自己的朋友,意思欠圆通……。不过意思圆通与否是一回事,某种说法应如何理解是另一回事,前一事软,后一事硬……因为后一事硬,不敢碰。南怀不然,是碰硬的,即把通解释为没有

    首先,这一章句是千古以来各种对《论语》笺注中误解、曲解最严重的地方之一。我看到的各种版本均释义为:“不要同不如自己的人交朋友不要交不如自己的朋友等。这也正是南怀先生要别裁的地方。更滑稽的是,张中行先生本人在上述中也承认此章句的旧解意思欠圆通……”但仍死抓住一字之解发难。问题是,张先生们并没有仔细研读南怀瑾对这一章句的讲解。其实,南怀瑾是知道的,更知道作不要解,比如他说:“‘无友不如己者,照他们的解释,交朋友不要交到不如我们的,这句话问题来了……”你看此句……不要……”前后两词就说明一切了嘛,只是他不同意千古以来对此句的注解而已。

    显然,南先生是看出问题了,而且还是很严重的问题。关于字作何解,张先生从语法修辞角度足足讲了近一千字,执着于字在此句应不应该作动词,并执拗地依逻辑是全称肯定判断还是特称否定判断,乃至剖析到“‘友不如己者是动宾结构,友不如己者是修饰语后置。等等。由此可见,张先生多年语文教学和研究功夫确实没白下。但张先生在这段关于字词通与不通的问题,开头就作为原则说到:“通有二义:一是古人的某一说法是否合理,合理为通,不合理为不通;二是古人的某一说法,后人有不同的理解,合原意为通,不合原意为不通。

    张先生以上这个定义和原则讲的对极了,合理为通,不合理为不通”“合原意为通,不合原意为不通,毋庸讳言,南怀瑾还就是遵循这一原则别裁的。我们再来看看这句千古误读的不要同不如自己的人交朋友,如果照这样注解的话,至少学问道德要比我们好的朋友才能够交,那完了,司马迁、司马光这些大学问家,不知道该交谁了。按此解,照此逻辑,人如果都与强于自己的人交友,那么强于我者一定会与更强的人而不会与我为友,其结果就是大学校长只能与教育部长交朋友,部长只能跟院长(总理)做朋友,院长只能跟总统做朋友,当了总统只能跟上帝做朋友了?读到此,结论读者自然就清楚了,假如孔子是这样讲,那孔子是势利小人,该打屁股。你看,南先生不愧是深懂因明学的,步步、层层逻辑分析得清清楚楚,合原意为通嘛!作为后生的我实在不明白,学问好、见识广的张先生们为何就看不懂呢,还是心里明白南先生讲的有道理而内心不服呢?

    其实,钱穆先生也知道此章句有曲解误读的问题,便在他的《论语新解》的注释中作这样注解:“窃谓此章决非教人计量所友之高下优劣,而定择交之条件。孔子之教,多直指人心。苟我心常能见人之胜己而友之,即易得友,又能获友道之益。此段释文中的常能见人之胜己而友之,与南怀瑾的不要认为任何一个人不如自己不要认为你的朋友不如你意思是一样的。但遗憾的是,钱穆先生还是在他接下来的白话译文中仍固守字句而译为莫和不如己的人交友。由此可见,一则,墨守成规,盲从的惯性有多么的大;二则,明知有问题,谁也不愿意公然站出来,一改千古之定论,落得被人诋毁、谩骂的下场。也正由此,可以看出南公明知别裁一定会遭来骂声一片的结果,却仍挺身而出,义无反顾。着实令人敬佩!

    再则不要交不如自己的朋友,这样一种理解又和论语后面《述而篇》的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相抵牾,因为任何人都有长处呀。由此可知,南怀先生是站在纵观整部《论语》的角度,从通篇的把握来解读某一章句;而且采取以后文印证前文,以前句印证后句的以经证经方法,以此来确保所述合乎经文原意,这是很多人不了解、不理解的地方,这也可以说是别裁的真实涵义吧!

    我们来看看张先生讲的第二处,他先列举南先生的话:父在观其志的这个,古人的文字意志(案为志愿心意,不是意志)就是包括了思想、态度。……所以父在观其志这话是说当父母在面前的时候要言行一致,就是父母不在面前,背着父母的时候,乃至于父母死了,都要言行一致,……请注意!张先生在南先生的原文中加了括号作了,并作如下带有羞辱性的分析:“‘对举,连中学生也不会讲错,而这位南怀瑾竟解在面前兼在背后,言行一致,还吸收现代男女平等精神,之外又冒出个来,真是匪夷所思了。

    我真佩服张先生,您老有不同看法就讲呗,何必变着法诋毁、羞辱别人呢?“‘对举,连中学生也不会讲错,而这位南怀瑾竟……”这不就是羞辱这位南怀瑾竟连中学生也不如吗?说句心里话,正是因为看到这样既偏激又轻狂的言行,使得我不得不对张先生的人品学品有了怀疑,也有了新的认识。原本一笑置之、不予理会的,只是有个机缘,某种使命落到我身上,让我更加感到有责任站出来,还原真相,正本清源,免误世人和后人于歧途。再则,无论从哪方面讲,你说南怀瑾连是对举都不知道,那么还有诸如等等……这就如同攻击一个数学家不懂得偶数和奇数是什么关系一样的荒谬!

    我们再来看张先生的后半段原文:“这位南怀瑾竟解在面前兼在背后,言行一致,还吸收现代男女平等精神,之外又冒出个来,真是匪夷所思了。关于这一段的责难,我反复比较、核对论语原文和南的解说,以及各种注解和张先生的上文,不客气地说,这真是在鸡蛋里面挑骨头了。因为此章句历来的笺注都死于在世时解,死后解。而南怀瑾又没有作他解,只是在此基本意项上做了一下延伸:当父母在面前的时候,要言行一致。就是父母不在面前,背着父母的时候,乃至于父母死了,都要……”显然,在面前——不在面前——背着——乃至于死了,既是延伸又是递进,这样意思更圆通更全面,又不违反本意,怎么就不行呢?既然父在训为在世,当然也包括在面前了,为什么非得拘泥于一项为正确呢?

    此处的另一个罪状,是说南怀瑾把解为言行一致。唉!我真服了张中行先生了,你老刚在前段列举南怀瑾的原文:“意志之意,它包括了思想、态度……。人家明明是将解释为思想、态度的,你老怎么转脸就忘记了呢?怎么会糊涂到这步田地呢!这样去指责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嘛!张中行先生的《南怀瑾》一文自相矛盾、断章取义的地方不止一处,明眼人其实都能看得出来。关于言行一致,那是南怀瑾在解释了包括了思想、态度之后的延伸:“乃至于父母死了,都要言行一致,诚诚恳恳,非常老实……”至于张先生指责的“‘之外又冒出个来,真是匪夷所思了。略有常识的人都懂,先秦的文字,文辞简约,论语更是如此。此章是讲孝道的,由于文字的简约,人们奉孝双亲,您张先生难道能说不包括母亲吗?先秦文字的父在,今天解读为父母在,难道有问题吗?如果张先生们觉得是个问题,那才真是匪夷所思了!

    接下来,张先生谈到他说的第三处:“再说一处,见第123页,讲《八佾》篇的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张先生在此列举的南先生讲述的原文我就不再转引了,大家可以去看原书对照。张先生带有嘲讽和讥笑的口吻说:原来他(指南怀瑾)不信通假甚至不知通假,把通读为亡国的亡,于是有君就不得不同亡(国)对称,且不说义理,连行文,古人也不得不随着他滑天下之大稽了。

    我第一次看到张先生的这篇檄文,感触最深的有两点:其一,张先生在《南怀瑾》一文开篇就说:“都来自我略翻看的百页上下。不再往下看,恕我说句任性的话,是没有兴致再往下看。你看,说得明明白白——不光任性”,而且没有兴致,以这样固执、轻狂的不负责任态度,何以作严谨的学术批评?仅仅对别人近千页的书籍略翻看的百页上下,充其量也就看了十分之一,就处处下断言,而且不断羞辱、诋毁,这难道是一位一生做学问的人应有的品德和态度吗?其次,仅在123页看到的南先生对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的注解,就断定南怀瑾不信通假甚至不知通假,未免太武断、轻率了吧;因为,就在张先生断定南怀瑾连都不知道时,殊不知就在255页,南怀瑾对《雍也》6.3章句正好有清楚的注解:“……但是不幸短命死矣。可惜已经死了。今也则亡,现在就没有了;再看272页对6.10章句的讲解也有:亡之,命矣夫!……古文中字往往与字相通。显然,清清楚楚南怀瑾是知道古通的。因而,张先生们的自相矛盾的指责不攻自破了。

    那么,有朋友要问了,为什么南怀瑾在《论语别裁》123页,将《八佾》篇3.5章句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作如是解呢?诸君且往下看,这有三个原因:一是,一些人没有通篇读完或断章取义;二是,没有仔细研读上下文,忽略了南先生解读孔子这句话的深意;三是,死死地摘文咬字,即使是现代语也要注意人家的上下文,何况2600年前的文字?只有准确了解古人的思想、言行和当时讲述时的风俗、背景和语境,再用适合今人的思维和表达方式来解读才行的通。

    先说第一点,关于诸夏的争论,有人指出南先生把诸夏解释成夏朝、夏商,是不对的。其实在123页南先生开始就说中国则称中夏、中原,是有文化的……”诸夏的狭义解释为周代分封的中原各个诸侯国,亦泛指中原地区,如《左传闵公元年》曰:“诸夏亲昵,不可弃也。广义地讲,则泛指华夏、中国。在古代有的含义。据中国通史定义: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奴隶制国家,是大禹建立的夏王朝;《史记·夏本纪》有禹封国号为夏。后来人们就常用来称呼中国了。故而南先生说:“夏朝虽然亡了,成了历史的名词,但夏朝的文化(中国文化),一直流传下来,现在我们也还接受……” 

    其次,从南怀讲述的上下文和字的延伸义来看,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没有君(亡)也,没有君,无非是国君逃亡、被掳、被杀等,君主是国家政权的象征,国君没有了,即是国家政权没有了,也就是亡国了。由此可知,南先生是从这个意义上和民族文化的角度来解读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的。南怀瑾是深解孔子所感慨的是什么——那些蛮族落后地区的人,虽然有君主、酋长,但光有形态(政权结构)没有文化,没有用呀!所以,南怀表达孔子的真实意思是:狄有国君,不如华夏没有国君,甚至政权垮掉了、国家灭亡了都不怕,还可以复国。而且,他更强调:只要文化在,不但没有国君不怕,就是亡国也不怕。所以才说:“夏朝、殷商,虽然国家亡了,但历史上的精神,永垂万古,因为它有文化。接着南先生揭示了本章的深意和核心:“所以我们知道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国家不怕亡国,亡了国还有办法复国,如果文化亡了,则从此永不翻身。这才是重若千钧的警语啊! 

    众所周知,纵观中国历史,有过两次亡国和一次半亡国的历史:一次是蒙古人消灭了金和南宋,华夏民族彻底被外族统治,当时国人普遍担心中国已亡,从此消失。但由于华夏文化无比强大的同化力、影响力,结果,蒙古人不仅没有灭亡中国,反而使自己的民族——蒙古族成为中华民族大家庭中的一员,他们的统治成为悠悠中华历史长河中的一个朝代——元朝。以历史眼光来看,不是蒙古族征服了中国,而是中国兼并了蒙古,结果使中国的版图有了空前的扩大;第二次的清军入关,定鼎燕京,建立满清王朝,其结果也是如此;最后是日本想吞并中国,虽大半江山沦陷被侵占,但最终还是失败,因此有人戏称这次只能算半次。

    我们中华民族之所以屹立东方5000年不倒,就是因为我们拥有华夏文化和精神。虽然外族几次统治我们,但他们的悲剧就像孔子所说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仅有政权的存在而没有文化的精神,那有什么用呢?所以,表面上中国作为实体的政权没有了,国也亡了,但我们的文化和精神在,才有后来的复兴;相反,蒙古族大元朝、满清王朝看似强大的政权建立了,但他们没有我们这样的文化精神,而最终难免被华夏所同化。难怪南怀先生发出这样的感慨和呼吁:“所以对于文化重建的工作,我们这一代的责任太重大了,绝不能让它在我们这一代的手中断送掉。这也正是我们的孔子所要表达的真实意思。

本文来源:https://www.2haoxitong.net/k/doc/9c33687e856a561252d36fa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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