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文中的“互文”现象分析

古诗文中的“互文”现象分析

王合义

（兰州职业技术学院 甘肃 兰州 730070）

[摘 要] “互文”现象是古汉语中的一种常见修辞方式。“互文”的特点是“两物各举一边而省文”。使文字简炼而意义完备，字有限而内涵丰富。但有一定的迷惑性，容易产生误解，应从上下文或相对的两句话来考察他们相互依存、相互补充的关系。

[关键词] 互文 修辞方式 现象分析

“互文”现象是古汉语中的一种常见修辞方式。所谓“互文”就是参互见义，指两种事物在意义范畴上由上下文中互相体现，互相渗透，互相补充。

汉儒解经时已经注意到这种现象，郑玄在《礼记注》中称之为“互相备也”、“文互相备也”、“互言之也”、“文相变也”、“互辞”、“互文”、“互其文”、“互相足”、“互相明”、“互相成”、“互相挟”、“此互文以相见耳”等，虽用语不同，然实为一事也。

唐人解经继承了汉儒传统，或称“互文”，或称“互言”。贾公言在《仪礼注疏》中明确解释互文现象：“凡言互文者，是两物各举一边而省文。”又云：“凡言互文者，各举一事，一事自周是互文。”

清•俞樾在其《古书疑义举例》一书中将此类现象归为“皆互文以见义之例”、“亦参互以见义也之例。”

总之，历代的训诂学家遇到前人诗文中的一些词句，觉得从一句话本身去索解，显得窒碍难通或文义不周备时，常改从上下文或相对的两句话来考察他们相互依存、相互补充的关系，把彼此结合起来，参互见义，获得了圆满的解决。

由于“互文”具有“两物各举一边而省文”的特点，使后世读者容易产生误解。如：

一、名词“互文”之例

1、 秦时明月汉时关（王昌龄《出塞》）

若理解为“秦朝时的明月，汉朝时的关隘”就错了。沈德潜在《唐诗别裁•卷十九》中解释道：“备胡筑城，起于秦汉明月属秦，关属汉，互文也。”该句是说明月照关塞的景象，从秦到汉直到诗人眼前都是如此。

2、烟笼寒水月笼沙（杜牧《泊秦淮》）

并非烟只笼寒水而不笼沙，月也并非只照沙而不照水．该句互文见义，应理解为“濛濛水气和淡淡月色笼罩着寒水和岸沙。”

３、主人下马客在船（白居易《琵琶行》）

乍一看，主人送到江边并未上船，只是客人登船道别而已，但从后文主客举酒相对，共闻琵琶，“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来看，则知主客均在船上，可见此句也是互文，是“主人客人下马，主人客人在船”的省略。

４、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木兰辞》）

该句给人的印象好象是将军战死了，而壮士未死而归。其实也应按互文来理解，即“将军和壮士们出征十余年，经历了数百次战斗，有的阵亡了，有的归来了。”

5、将军角弓不得控 ，都护铁衣冷难着。（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家》）

同上，“将军”与“都护”互文。

6、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木兰辞》）

历来注家均是将扑朔和迷离分开来理解。余冠英在《汉魏六朝诗选》中解释道：“雌兔脚也扑朔，雄兔眼也迷离，一句实为互文。”此说一出，群疑冰释。

7、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杜甫《闻官军收河南河北》）

上句言妻子无愁隐含“充满无限喜悦之情”；下句言已“喜欲狂”，也可看出“愁何在”均指二人的共同心理，应参互见义。

8、朝歌夜弦，为秦宫人。 （《阿房宫赋》）若理解为“早晨唱歌，晚上弹曲”，就降低了原文的艺术效果。应是“朝（夜）歌，（朝）夜弦”。

9、“风含翠蓧娟娟净，雨裛红蕖冉冉香。” （杜甫《狂夫》）“风”和“雨”共同带来了 “净”和“香”。风中有雨，雨中有风，上下句参互见义。

10、梨花院落溶溶月， 柳絮池塘淡淡风。晏殊《寓意》

11、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杜甫《客至》）

“客”“君”互参，“花径不曾缘客扫，今始为君扫；蓬门不曾为客开，今始为君开。”

12、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玉台新咏•古诗为焦仲卿妻作》

“枝枝叶叶相覆盖，相连接。”

13、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常建《题破山寺后禅院》）

“山光”和“潭影”互文见义，均可“悦鸟性”“空人心”。理解为“湖光山色使鸟儿欢娱，使人心除去杂念。”

二、方位词“互文”之例——大凡某些方位词对举时，往往都使所修饰的词语生出一层新意。泛指各个方位。

1、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十五从军行》）

并非旅谷只生于中庭，而旅葵只生于井上。应理解为“中庭和井上（泛指庭院中）长满了野生的谷子和冬葵菜。”

2、岸芷汀兰（范中淹《岳阳楼记》）

与上例相同，岸边也生兰，汀上也生芷．属互文。

3、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木兰辞》）

表面看来此句不合常理，其实它是“开我东阁门，坐我东阁床，开我西阁门，坐我西阁床”的省文。

4、东犬西吠，客逾庖而宴，鸡栖于厅。（归有光《项积轩志》）

与上例同，是“东犬东吠，西犬西吠”的省文。

5、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鸟可食（《汉乐府》）

“城南”，“城北”为互文，言城南城北都有战争，也都有战死的人，并非城南作战，而死于城北。

6、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柳宗元《捕蛇者说》）

并非只在东西叫喊，而在南北冲撞、搔扰。应理解为“于东西南北（或到）处吵嚷，搔扰。”

7、 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木兰诗》

同上例，意为“跑遍了全城的市场来买上战场装备。” 这里使用排比句式，突出操办急切而井然有序。

8、“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 《孔雀东南飞》

同上例。“东西左右”泛指“四周”。

9、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木兰辞》）

对镜理云鬓并非不可，于窗前对着镜子理云鬓、贴花黄岂不更好。所以不应该过于拘泥于文字。

三、有数量词特性的名词“互文”之例

1、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毛泽东《沁园春雪》）

并非冰封范围小雪飘范围大，“千里”和“万里”均非实指，意思是：“祖国的北方到处冰天雪地，一片银白世界。”

2、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毛泽东《送瘟神》）

“千村”、“万户”与上例同，亦是互文。

3、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 十六诵诗书。（《孔雀东南飞》）

并非一年只学会一种，泛指兰芝少年时期，若理解为具体指某年则过于死板。

4、五步一楼，十步一阁。（《阿房宫赋》）

此处不能按字面直译，应理解为“楼阁很多，到处都是”，

四、动词互文之例

1、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辛弃疾《西江月》）

“惊”、“鸣”互文，应理解为“（半夜里）明月升起，惊飞了树上的鸟鹊，惊醒了树上的眠蝉；轻拂的夜风中传来了鸟叫声和蝉鸣声。”这样理解,词的意境才更显丰富幽美。

2、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杜甫《蜀相》）

“自”和“空”二字互文见义，春光空自美好；啼声空自悦耳。

3、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苏轼《赤壁赋》）

“诵”，“歌”互文。

4、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杜甫《江上逢李龟年》)

“见”与“闻”互补见义。 “（当年我）常在岐王与崔九的住宅里见到你并听到你的歌声”，并非在岐王宅只见人而不闻歌；也并非在崔九堂只闻歌而不见人。

5、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诸葛亮《出师表》）

并非“受任”与“奉命”还挑选时机，应上下文联系起来理解为“在军事失利、形势危急的时候，（我）接受了先帝的任命。”

6、负者歌于途，行者休于树。（欧阳修《醉翁亭记》）

“负者”与“行者”均可“歌”可“休”。不应割裂理解。

7、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刘禹锡《陋室铭》）

“谈笑”和“往来”互文。意为“谈笑往来有鸿儒，谈笑往来无自丁。”

8、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杜甫《春望》）

“感时”与“恨别”上下文意义渗透，使作者（因战乱心境忧愁悲伤）对花流泪，闻鸟惊心。

懂得了“互文”的有关知识，我们再来看一道９１年的高考题：

“不以物喜，不以已悲”的正确意思是：

Ａ．不认为外物的好或坏和自己的得或失是可喜或者可悲的事。

Ｂ．不因为外物的美好而感到喜悦，也不因为自己的坎坷而感到悲伤。

Ｃ．不认为外物的美好是可喜的，也不认为自己的坎坷是可悲的。

Ｄ．不因为外物的好坏、自己的得失而感到喜悦或者感到悲伤。

这道选择题看视简单，实际上有较大的迷惑性，从字面上看，是讲古仁人不因环境的优越而喜悦，不因个人遭遇的恶劣而悲伤。这样理解未免片面、呆板．实际上此文内涵也蕴藏着不因环境差而悲，不因个人际遇好而喜的成分在内。所以正确的是理解应是“不因外物的好坏，自己的得失而感到喜悦或者感到悲伤”

“互文见义”由于具有言此及彼，上下句互相补充的特点，故于诗文中能使文字简炼而意义完备，字有限而内涵丰富等特点，故为文人们常应用。我们在学习的过程中一定要加以仔细辨认，以免陷入以辞害义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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