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新之谓盛德,生生之谓易-刘金明10

发布时间:2011-11-12 20:02:16   来源:文档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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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新之谓盛德,生生之谓易

论《周易》“天人合一”观中“天”与“人”的结合点

刘金明

“天人合一”是中国古老的哲学命题,是中国传统的思维方式。而《周易》的宇宙模式

则是这个古老的哲学命题最早的表现形式。学术界对《周易》的“天人合一”观多有论述,

但却没有明确指出其“天”与“人”的结合点,故本文试从这个角度立意,结合卦象、筮数和筮法进行讨论,以期对中国古代“天人合一”观的源点有一个更为明晰的认识。

一、第一个结合点:合在阴阳二字上

《周易》(包括《易经》和《易传》)的“天人合一”观通过它的宇宙模式体现出来,而其文字的表述则在《乾·文言》中。《乾·文言》论“天人合一”观说:“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这是说:“大人的成就与天地相合,大人的光明与出没隐现的日月相一致,大人的行为与体现盛衰的春夏秋冬合拍,大人的吉凶与不易被人察觉的微妙的自然征兆相符。如果他的行为发生在自然变化之前,天不会违背他;如果他的行为发生在自然变化之后,他则顺应自然变化而动。天尚且不违逆他,更何况人呢!更何况那些突如其来的微妙的变化呢!”这里的四个“合”字,就是讲“天人合一”。这是再清楚不过了。但需注意的是,这里的“天”,既包括了苍苍之天体,又包括了与“天”相对的浑厚之大地;既包括了凭直观可感的春来冬去、秋来夏往的四季,又包括了那些不易被察觉的微观的自然征兆和信息。总之,这种“天人合一”观中的“天”,不仅范围了天地空间,而且范围了春秋四时;不仅范围了宏观世界,而且范围了微观世界。从宏观到微观,从空间到时间,人都与之相合。因此,这是一种全面而又深刻的“天人合一”观。这里的“人”是指作为社会主体的人,只不过是用人类社会的杰出人物-圣人(有智慧的人)来代表罢了。所谓“合”,即“结合”、“相通”的意思。所谓“合一”,即承认“天”与“人”具有共生共在的东西。这“天”与“人”共生共在的东西就是“天人合一”观中“天”与“人”的结合点,找出了这结合点,也就弄清了《周易》“天人合一”观的具体内容。要达此目的,必须结合《周易》的象数进行追寻。因为《乾·文言》论述“天人合一”观也是结合《周易》的象数为基础的。因此,我们欲求其“天”与“人”的结合点,自然也不能脱离这一基础。

从《周易》的卦象看,每一个卦象都是一个宇宙模式,都是一个时空认同的生命流变体的结构形式。这个生命流变体的结构形式,既是宇宙的,又是万物的;既是人类社会群体的,又是每个个体人的。而这个宇宙生命流变体的结构形式,只是用简单的阴爻“”和阳爻“”符号的组合展现出来。这种模拟的组合告诉我们,宇宙生命的内在结构就是阴阳。《系辞》曰:“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这是讲八卦如何构制出来的。其中并未涉及阴阳二字。如果只根据有无出现阴阳二字来推断阴阳概念的产生,未免太拘于文字了。其实,无论是八卦,还是六十四重卦,其基本的构件“”和“”就是阴阳概念的同义语。这是用具有象征性的抽象符号代替文字性的语言表达符号。所以《系辞》的这段话虽然是讲八卦的构制,同时也说明了阴阳概念的产生。就此而言,它提供给我们三条信息:1.八卦和阴阳概念是在伏羲时代原始社会产生的;2.八卦的构制和阴阳观念的产生是远古先民仰观俯察,近取诸身,远取诸物的结果;3.八卦和抽象的阴阳符号的功能是用来沟通神妙高明的天地造化,区别和归类万物的实际情况。虽然我们的古代典籍没有记录下有关这三方面信息的情况,但是,我们仍可以借助人类学的研究成果加以说明。

人类学对仍然处于图腾文化状态的原始部族的调查结果表明:在原始图腾社会,人们对大自然并不是毫无所知,只是像牲畜一样受大自然的奴役,而是具有关于大自然的丰富的知识,并且不断探索大自然的奥妙,对宇宙进行“秩序化的活动”。

法国人类学家列维·斯特劳斯指出,图腾社会对动植物分类,总是赋予其意指作用的事物以人的类似性,“它们和人一样都是属于宇宙间自然秩序的,因为它们在拥有理智和情感方面与人相似。它们象人一样也分男和女,……”(列维·斯特劳斯《野性的思维》,第45)

“多贡人把植物分成22个主科,……其中一个系列由奇数科组成,另一个由偶数科组成。在象征单个生殖的前一类中,称作阴与阳的植物分别同雨季与早季相联系,……最后,每一科对应着身体的一个部分,一种技能,一种社会阶级和一种制度。”(同上,第4748)

“在北美就象在古代世界一样,艾属植物有女性、月亮、黑夜等含义,主要用于治疗痛经和难产。”(同上,第56)而其“相似的变种都开黄花”,被用作染料或医药。用作医药是“治疗尿道疾病,即男性生殖器官疾病”。“它具有男性、太阳、白天的含义。这首先是因为,神圣的性质属于具有意指作用的一对植物,而不单属于一种或一类植物。”(同上,第5658)

澳洲的“恩加里宁人承认有三种相继的二分法:首先是可动的与不可动的东西;然后,能动物分为理性的和非理性的;最后,理性物又分为阳与阴。”(同上,第67)

“苏丹颇尔人把植物分成诸类,每类都与一周的某一天和八个方位中的某一方位有关。”(同上,第52)

以上这些人类学的资料,可以说是对前面所引《系辞》关于伏羲作八卦一事的绝好的注解,是对上述《系辞》三条信息的具体说明。这些处于图腾社会文化状态中的原始部族,不仅用阴与阳对植物进行分类,而且还对理性物分类。以此推论,伏羲时代不仅产生了阴阳观念,而且阴阳作为归类的抽象名词已为当时的社会所熟知,并且经常加以运用。从图腾社会总是赋予其意指作用的事物以人的类似性,并且把女性与月亮、黑夜相联系,把男性与太阳、白天相联系来看,其分类总是以人自身为参照系,这与《系辞》所谓“近取诸身,远取诸物”相吻合。图腾社会遵循神圣的性质总是属于具有意指作用的一对植物,而不是单属于一种或一类植物的信念,采取二元对立的分类法,认为有男性必然有女性与之相对,有阳必然有阴与之相对,这与《周易》“一阴一阳之谓道”相通。图腾社会把称作阴与阳的植物分别与雨季和旱季相联系,把植物的某一类与一周的某一天和六方位中的某一方位相联系,或者对应着身体的一个部分,一种技能,一种社会阶级和一种制度,这透露出图腾社会已经开始建构宇宙模式的信息。从图腾社会对植物命名、分类“要召集部族会议来决定”推论,所谓伏羲(历史传说人物,不一定实指)作八卦的真实情况是:创制八卦是部族的大事,作为部落酋长的伏羲必然要召集部族会议,与全部族成员共同商议创制八卦。这即历史上的原始民主。所以八卦是集体的智慧,而不是个人的创作。

综合上述,自然得出这样的结论:阴阳概念源于原始思维有机整体二元对立的分类系统,即《系辞》所谓“类万物之情”区分和归类万物的结果。

至此,我们弄清了阴阳概念产生的根源,但还没有寻绎出表示阴阳的抽象符号“”、“”的原型。下面,我们继续探讨这个问题。

我们知道,图腾社会对大自然进行分类、综合,是逐渐从种或种群向属性或类别的系统过渡。经过这一过渡过程,原始思维发现,对自然秩序化的分类原则,无论是依据诸项之间的邻近性,还是依据诸项之间的类似性;或者把诸项的关系建立在感性层次上,或者建立在理性层次上,都不能创制出包罗万象的符合自然规律的宇宙模式,于是便转向对宇宙生命内在结构的思考。因为宇宙是由诸连续的对立所组成的连续体,而人类生命由男女两性对立交合产生,父父,子子,孙孙,一代一代的繁衍不断,正是由诸连续的对立所组成的连续体。原始思维凭直觉发现,人这个生命连续体即小宇宙存在的秘密,就在于男女两性的生殖器官的交合。这正如《系辞》所说:“夫乾,其静也专,其动也直,是以大生焉。夫坤,其静也蠢,其动也辟,是以广生焉。”这里的乾阳之象,其原型就是男性生殖器官;坤阴之象,其原型就是女性生殖器官。“其静也专,其动也直”和“其静也翁,其动也辟”是分别对男女生殖器官静、动不同的两种态势的描述。这种描述正是原始思维所发现的人这个小宇宙存在的秘密。原始思维自从发现了这个秘密,便进而推及鸟兽,推及植物,并联想到天上的太阳和月亮,白天和黑夜等一切自然物和自然现象,于是便用男女生殖器官来象征阴阳这对抽象的概念。同时,把男女生殖器官简化为两个抽象的符号“”和“”,用来表示宇宙生命二元对立的内在结构阴与阳。进而用这两个符号叠加成宇宙模式八卦。

列维·斯特劳斯指出:“野性思维是分别从对立的两端来研究物理世界的:一端是高度具体的,另一端是高度抽象的;或者是从感性性质的角度,或者是从形式性质的角度。”(《野性的思维》第308页)我们说,阴阳概念源于原始思维有机整体的二元对立的分类系统,这是从高度抽象的一端来分析,我们说表示阴阳的抽象符号“”和“”的原型是男女生殖器官,这是从其高度具体的一端,即感性性质的角度来说明。如果认为《周易》的阴阳概念直接来源于男女生殖器官,不符合原始思维的特征。

弄清了宇宙生命的内在结构阴阳的来龙去脉,可以确定地说,宇宙生命,无论是日月、行星的运行,还是四季寒暑的变化,万物的滋生,无不是阴阳互动的结果。这正如《系辞》所指出,天地造化万物,宇宙生命流变的根源就是“阴阳合德,而刚柔有体”。“刚柔者,立本者也。”这是说,阴阳是宇宙万物共生共在的根本,是宇宙生命的内在结构和全息元。《周易》的卦象正是在这样深刻的认识基础上产生出来的。《说卦》所谓“观变于阴阳而立卦,发挥于刚柔而生爻”,“故《易》六画而成卦。分阴分阳,叠用柔刚,故《易》六位而成章”。这正是对易卦-《周易》的宇宙模式建构过程的概括。反之,《周易》的宇宙模式-易卦建构起来以后,它虽然“无思无为,寂然不动”,人们却能利用它感应和预知宇宙万物运动变化的实情(原文:“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其原因,仍然在于易卦是模拟宇宙生命的内在结构和全息元阴阳组建起来的,并能与宇宙万物契合到“天下至神”的程度。所以只要把握了构成卦象的元件阴阳及其结构关系,把握了阴阳爻象之间的变化及其联系,就能与宇宙万物相感相应,显示其“神以知来,知以藏往”的功能,以决定人们的“利用出人”。由此可见,《周易》“天人合一”观中的第一个结合点,就是指宇宙万物都具有共生共在的阴阳结构,都是阴阳相对成双的统一体,“天人合一”就合在“阴阳”二字上。也正因此,《系辞》才把自远古以来人们就感悟出的这个阴与阳的道理提升到哲学的高度,一言以敝之:“一阴一阳之谓道”。

二、第二个结合点:合在相同的周期率上

“天人合一”观中的第二个结合点,是指宇宙万物的运动变化和人的生命流变过程都具有相同的周期率。

《周易》认为,宇宙万物的运动都是通过时序的变化展示出来的。《丰卦·象传》说:“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这意思是说,天地万物,或盈或虚,都是随着时序而消长。无论是人,还是不易被人觉察的神秘莫测的自然现象都无一例外。这也就是《乾·文言》所谓“与四时合其序”的意思。那么,或盈或虚,“与时消息”的“序”即规律是什么呢?对此,复卦卦辞作了明确回答:“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复卦·象传》解释这句话说:“‘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天行也。”“复,其见天地之心乎!”这意思是说,“‘反复循环,以七为周期’,这是自然运行的法则。”“复卦的卦象体现了天地万物运动的内在规律!”《复卦·象传》明确指出的这一自然的法则可以从卦象得到说明。《周易》六十四卦,每卦有六交,其上二艾为天位,下二艾为地位,中二艾为人位,是一个象征天地万物并存一体,即“天人合一”的宇宙模式。对这个宇宙模式的六个艾位的确立,《乾卦·象传》有明确的解释:“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这是说,“太阳升起降落,先上后下,从东而南,再向西往北,六个交位依照太阳运行的轨迹而确定。”这说明空间六个方位来源于人的直观。同时也说明卦象的六爻结构来源于人对六方位的立体空间直观,又象征着三维的立体空间。不仅如此,六个爻位也象征着时间的推移过程。《乾·文言》说:“六爻发挥,旁通情也。时乘六龙以御天也。”这是说,在六个爻位循环变动的爻象,象征着太阳乘着六条飞龙在天空周行的过程,从而与宇宙万物变化的实情相通。就宇宙时间而言,从初爻至上爻是一个由开始到终结,中经二、三、四、五爻之发展的时间流变过程。乾卦爻象的变化与六爻位相对应也清楚地说明了这六爻的时间象征意义。正因如此,易卦六 爻才能囊括宇宙生命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各个阶段的全部信息,从而发挥模拟宇宙的作用。

从上面的讨论知道,作为“天人合一”的宇宙模式卦象之所以能储存宇宙万物的信息,除了它已经具备了宇宙万物共生共在的阴阳结构这个结合点以外,还在于它能象征宇宙空间和时间。但是,仅此还不能达到完全模拟宇宙万物的目的,还必须确立宇宙万物之间的区别和联系。而能使宇宙万物既有区别又有联系的便是数。“数意味着最重要的联系环节,它能包容最为差异的内容,并把它们转变成概念的统一性。”(卡西尔:《神话思维》158页)“数通过知觉使万物符合于心灵,使万物可知,使万物可比……因为数使万物有形,把事物的不同关系划分成它们各自的类,不管它们是无限的还是有限的。”(同上,158)费劳罗这些富有指导意义的话为我们寻找《周易》的卦象是否包含有“使万物有形”的数指明了方向。也就是说,作为宇宙模式的卦象应该体现出道反复循环的周期数7。否则,这个宇宙模式就达不到模拟宇宙的目的。下面,我们试从卦象中寻找道反复循环的周期数7。前面说过,卦象的六个爻位从初爻到上爻象征着事物从始点到终点的时间流变过程。既然如此,我们试从初爻数到上爻,其数恰好为6。数到六时,是卦的最上位,因此它表示事物发展的极限。再从上爻继续返回数到初爻,是卦的最下位,其数恰好为77表示事物从始点发展到极限,然后又返回到始点的周期数。但是,这个反复循环并不意味着回到原阶段的始点,而是标志着新阶段的开始。显然,这个周期数7是事物发展的上一阶段的终结与下一阶段开始的临界点。这正是“反复其道,七日来复”的意思。也就是说,7是道反复循环的周期。至此,我们从卦象中找出了道反复循环的周期数,这样,也就可以说,作为宇宙模式的卦象完全可以模拟宇宙了。

这里需要明确的是,由卦象所体现的“反复其道,七日来复”的自然规律,并不是《周易》作者的随意编造,也不是宗教迷信的产物,而是易卦的发明创制者和先秦的易学家探索宇宙生命的硕果,是古人用自己认识世界和把握世界的特殊方式总结出来的真理。对这一自然规律的认识,论其渊源,可以追溯到神话时代。神话世界对这一自然规律的认知包含在圣数七的神秘意义之中。对此,我们通过剖析世界著名的创世神话来加以说明。

从中国和世界各民族的创世神话来看,7总是作为神话中的宇宙常数出现。如《圣经·创世纪》和巴比伦创世史诗中记述宇宙发生的顺序,前六天是创造宇宙的工作阶段,其中第六天造人是创造宇宙的最后阶段,第七天是安息日。这里的7恰好是上阶段工作的终结与下阶段安息日之间的临界点。《吉尔伽美什》中关于洪水的故事,7是人类遭遇洪水的灾难阶段与灾难开始消失之间的临界点。在挪亚方舟的故事中,7是他造船的工作阶段与已经竣工之间的临界点。《圣经·创世纪》中约瑟为法老解梦,预言埃及将有“7个好年”和“7个荒年”,结果应验。7是好年与荒年两个阶段之间的临界点。在芬兰人的创世歌中,7是伊里马达受孕怀胎阶段与生蛋阶段之间的临界点。在中国《庄子》所讲浑沌的故事中,7是南海之帝倏和北海之帝忽凿窍的最后阶段与浑沌死而宇宙生成阶段之间的临界点。鸡人神话中的7是造物阶段与造人阶段之间的临界点。在世界各民族的神话中,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这足以说明,在神话中,7这个圣数作为宇宙常数的时间意义,就在于它总是意味着事物的发生、发展从上一个阶段向下一个阶段转折的临界点。这恰好与《周易》卦象所体现出来的“反复其道,七日来复”的自然法则相同。这显然不是偶然的巧合,而是因为二者具有共同的认知根源,即来源于对人自身成长节律的精确感受和对时间的直觉。德国人类学家、哲学家卡西尔指出,人对自身生命的有节律的微妙变化的时间感,要先于对严格宇宙时间的直观。他说:“早在人类意识形成其最初的,有关数、时间和空间之基本客观划分的概念之前,它似乎就有了对人类生活特殊周期和节律的最微妙的敏感。即使在文化的最低阶段,即便是在原始人中(他们勉强达到计数的最起端,因而不可能具有精确定量的时间关系概念),我们也常常发现,这种对时间过程之生命动态的感受以惊人的微妙和精确发展起来。”(《神话思维》123)远古先民理解宇宙时间本身,理解自然过程的规律性,首先是把它们视为一种“生命进程”。当内在的生命成长的周期节律与外在的有规则的自然过程结合起来共同发生作用的时候,尤其是把月相以7为周期的有规律的变化现象投射到诸如童年的死,青春期的来临等内在的生命成长节律上时,便产生了一种对生命运动的阶段性的时间直觉和神秘感。以后,当神话意识不仅把月相的变化视为某种神力和物理存在,同时也把它当作连续的尺度,用来衡量世界万物的流变过程,把人自身成长的节律与月相变化的周期和方位的三维立体空间融为一体,把所有的存在和变化最终用七来表示的时候,于是便产生了对7的崇拜。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说圣数7主要来源于人对自身成长周期节律的体悟,来源于对与月相的周期变化相类的有规律的自然过程的时间感受。

对自神话以来人们凭直觉就能感受到的自身成长的周期节律,《黄帝内经》给予了科学总结。它描述人成长的生理变化过程时说:“女性到了7岁,肾气盛,牙齿更换,毛发生长。到了14岁,天癸发育成熟(有了性机能),任脉通畅,冲脉旺盛,月经按时而行,所以能够生育。到了21岁,肾气平和,智齿(臼齿)生长,身高也长到极点。到了28岁,筋骨坚强,毛发长到了极点,身体非常强壮。到了35岁,阳明经脉衰微,面部开始枯槁,头发也开始脱落。到了42岁,三阳经脉之气,从头部开始都衰退了,面部枯稿,头发变白。到了49岁,任脉空虚,冲脉衰微,天癸枯稿,月经断绝,所以形体衰老,不能再生育了。”对此,古希腊医学也得出了与《黄帝内经》相同的结论。卡西尔在《神话思维》中写道:“从古希腊医学流传到中世纪和近代医学:每个第7年总被看成‘转折年’,随之而来的是生命体液混合化,以及体质、气质上的关键性转折。”(《神话思维》168)一个是古希腊,一个是战国到汉代的中国,分属不同时代的不同文化,然而却对人的成长节律产生了共识,这的确是一个伟大的奇迹。这种共识已经被现代医学所证明。

《黄帝内经》中的这些描述告诉我们,女性在成长的过程中,一般每到一个7年便发生生理上的根本变化。77的倍数恰好是前一个7年与后一个7年之间不同生理阶段的临界点。所以女性的成长节律以7为周期。男性的成长节律,《黄帝内经》描述是以8为周期。这大概是从阴中有阳、阳中有阴的征象中总结出来的。在生理变化的转折年,女性在生理上表现得明显,所以属于阳性;男性则表现得不明显,属于阴性。明显者为阳,故用奇数7,不明显者为阴,故用偶数8。这就是阴中有阳、阳中有阴的道理。这是我们对《黄帝内经》为什么说男性的成长节律以8为周期的理解。现在的问题是,男性的成长节律是否与月相的变化规律相一致。我们知道,男性机体的四分之三是水,而月相的变化对潮汐有影响,那么对四分之三是水的男性机体是否有节律的影响,也就不言而喻了。据西方科学家研究,“我们的精神状态或精神敏感性的周期28天,正是月相的周期。”另外,现代科学发现,牡蛎随着月相的变化规律而张合、附着和迁移;百年乌龟、法螺、老鼠和罗卜等也都随着月相的变化规律进行新陈代谢。

月相每隔七天就发生一次明显的变化,这是早在神话时代就被认识的规律。我国西周时期,即史载《周易》64卦被用于占卜的时候,当时的历法就根据月相的变化,把一个月分为4个阶段,每阶段为7天。三千多年前,两河流域的天文学家所确立的一月之中的朔日上弦望日下弦等日期其每阶段也是7天。

上述这些例子已不是孤证,足以说明《周易》的“反复其道,七日来复”这一自然法则正是对宇宙生命的内在规律的科学概括,足以说明“天”与“人”是合一的。这种“天人合一”的结合点就是指宇宙万物的运动变化具有共同的周期率。这个周期率就是7。《系辞》指出:“六爻之动,三极之道也。”这是说,六爻的变化展示出了宇宙最高的法则天道、地道和人道的本质。这一论断指出了7作为“与时消息”的自然法则具有抽象的普遍性和概括性。

至此,弄清了圣数7的认知根源,透析出圣数七的宇宙时间意义与《周易》的“反复其道,七日来复”的自然法则的吻合,明确了“天人合一”观中“天”与“人”的第二个结合点,我们发现神话思维方式是一种能够获得符合自然规律的认知成果的独特的思维方式。

《周易》的象数思维方式也是一种特殊的思维方式。它一方面对应着感性的直觉,这与神话思维相通;另一方面,它对应着一种特别简单而又深广的理性的抽象和概括(并非原始的抽象)。它是运用双向思维的方式对宇宙进行“秩序化活动”的。正因如此,才使“反复其道,七日来复”的自然法则,既与圣数七有着相同的认知根源,又使其达到理性的抽象,上升到了哲学的高度。并通过宇宙模式卦象以及建构宇宙模式的筮数和筮法体现出来。下面,我们分别对此进行讨论。

首先,就卦象而言,64卦的每一卦象都是六个爻位。如前所述,这6个爻位的卦象,无论是哪一个都能体现出“反复其道,七日来复”的自然法则。这是显而易见的,勿需赘言。

其次,看筮数(这里只论大衍之数)

《周易·系辞》讲笠法时说:“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为什么用49,而不用50?要正确回答这个问题,必须围绕作易卦的目的和“易”的定义进行讨论。因为大衍之数是为建构易卦这一宇宙模式,为体现“易”的精神而选择的“使万物有形”的数,筮法没有它,便不能推演出合乎宇宙规律的宇宙模式。所以大衍之数的选择不是随心所欲的,而是必

须选择能体现作易卦的目的和“易”的精神的恰当的数。

《说卦》曰:“圣人之作易也,将以顺性命之理。”这是说,“圣人作易卦的目的,就是要让它合乎宇宙生命的本质性法则。”那么,什么是宇宙生命的本质性法则呢?概括起来就是两句话:“一阴一阳之谓道”(《系辞》)和“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复卦》)把这两句话合起来读解,则含有三层意思。第一层意思是说,道是阴阳相对互动的规律;第二层意思是说,反复循环是道运动的形式;第三层意思是说,道反复循环运动的周期率是七。由此推论,道反复循环的周期也就是阴阳互动循环的周期。这样,我们前面所说“天”与“人”的第二个结合点,实际上是指宇宙万物的内在结构阴阳互动变化的周期,而不是指类如某一行星运行的周期,也不是指表象的特征。宇宙生命阴阳互动的规律,有的通过表象显现出来,有的就不通过表象显现出来,或表现得不明显。比如月相每7天发生一次明显的变化,这是表象。但反映出阴阳互动的内在规律。又如人的敏感周期与月相相符。但女性表现得明显,而男性的表现就不明显。

作易卦的目的既然是打算让它合乎宇宙生命的本质性法则,那么大衍之数的选择也只有符合宇宙生命的本质性法则才能推演易卦,才能达到作易的目的。这一点,仅从49与道循环的周期率7之间纯数的关系看,就是一目了然的:所用大衍之数49正是道反复循环的周期率7的倍增数。剔除其倍增的成份,可以说,用大衍之数49来推演易卦,也就是用道反复循环的周期来推演易卦,就是用宇宙万物的内在结构阴阳互动的周期率来推演易卦。

当然,仅仅从数的倍增关系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因为这毕竟会有“偶然巧合”之嫌。所以还必须进一步论证49这个数是否符合“易”的定义,是否体现了“易”的精神。那么,什么是“易”呢?如何给“易”下定义呢?对此,勿需我们煞费苦心地去立说。因为这在《系辞》里讲得明明白白:“日新之谓盛德,生生之谓易”。这里只用一句话就把什么是“易”讲清楚了。这个定义比当今学术界释周易之名时对“易”所做的各种解释都准确、简单、明了。“生生之谓易”的意思是说,生命连续不断,万物层出不穷就叫做“易”。而“日新之谓盛德”这句话是用来比喻“生生之谓易”的。“日”即太阳。盛者,大也。“德者,得也”(《管子·心术上第三十六》)。这句比喻是说:“太阳每天都是新的就叫做大得”。“生生不已”着重于生命的延续性,而“日新之谓盛德”则着重于生命的新生。把这两句连解,“易”的定义就应该这样表述:新的生命连续不断,万物层出不穷就叫做“易”。从这简单明了的“易”的定义中,我们不是感到有一种强烈的生命意识的骚动和贵生的情感吗?不是感到有一种对新生的礼赞吗?正是这强烈的生命意识催动着春秋战国时代的易学家去总结自伏羲以来推演易卦的筮法,以期用它来满足人们为实现生命的价值而趋吉避凶的愿望。

既然作《易》的目的是“将以顺性命之理”,“易”的精神是“生生不已”,那么易卦的发明创制者选择四十九这个数来推演易卦,显然是认为只有49这个数才能体现作《易》的目的,才能体现“生生不已”的“易”的精神。

《周易》的作者、易卦的天才设计者在创造筮法和设想筮数时,正是首先预感到人自身成长的节律,当然更会想到女性生理和心理发生明显变化的49岁。从生理的变化看,49岁的女性,天癸枯搞,开始停经了。这意味着不能生育了。从此,身体日渐衰老,趋向死亡。他们还把自己的视线转向以7为周期的月相,转向随着月相的变化规律而张合、迁移、附着的牡蛎,转向随着月相的变化规律进行新陈代谢的百年乌龟,转向神话世界死而复苏的后稷,转向不断新生的太阳,转向冬去春来,花落花开等各种“死而复生”的自然现象,从“近取诸身”到“远取诸物”,不断地思索,反复地琢磨,经过“原始反终”的探讨,最终悟出了既能展现大自然的秩序,又凝聚着人类生生不已的强烈愿望的奇妙数字。于是便把哲学的沉思集中在女性49的年龄上。女性49的年龄是“生”与“死”两个阶段之间的临界点。在这个临界点上,人虽然向死亡的方向迈进,但却老想使自己变得年轻。这种心理就是希望自己从趋向衰老死亡的路上重新返回充满活力的“生”的阶段。四十九这个数便可以表示生命运动由“生”到“死”,由“死”到“生”,不断反复循环的周期。

《周易》正是基于这种认识,把人们强烈的贵生情感和“死而复生”的愿望凝聚在一句

简单明了的“生生不已”的“易”的定义中。并通过直悟自然界这个再生之轮,“远取诸物,

近取诸身”,从人的成长节律的数轴上取下49这个数,用来作为推演易卦的大衍之数,进

而建构起64卦的宇宙模式。

再看筮法。

我们在前面的讨论中解决了大衍之数为什么用49的问题,但还没涉及与大衍之数

50的关系。下面,我们就来讨论这二者的关系。

讨论大衍之数50与其用49之间的关系涉及筮法。所谓筮法,就是在预测的过程中,通过对大衍之数的推演,组合卦象的程序和方法。组合卦象,用的是大衍之数49。前面论述,大衍之数49就是宇宙运动变化的周期7的倍数。就此而言,所谓筮法,就是通过对宇宙运动变化的周期率的组合来展现宇宙生命的流变过程及其规律。因此,筮法从实质上说,体现的是宇宙生命运动的周期率的组合过程。“分二”、“挂一”、“揲四”、“归奇”的程序表现的正是这种组合的过程。经过这样的组合,达到再现天、地、人(万物),再现春夏秋冬四时,再现宇宙的目的。

《周易折中》以“大衍圆方之原图”对大衍之数50与大衍之用49的关系进行了探讨。

该图是古人观念中的天圆地方图。该图以50为体,以49为用,以经7为率。《折中》认为大衍之数50之所以虚“1”不用,乃因“开方则不尽一数”之故。

天圆之周长=2r=2×3.14×7/2=21.98

地方四边之总长=7×4=28

天圆地方之和数=49.98

由此可见,大衍之数50,如果虚“l”不用,只用49则不足为体,故称49为用。如果把49.98作为大衍之体,49.98是约数,需进为50,故为虚,为体。如果把50作为大衍之用,则有余(如图所示),大衍之数50之所以虚“1”不用,只用49,是因为大衍之体50是进位的结果。如果以50为用,就比按图计算出来的约数49.98要多,所以虚“1”不用。

根据我们对“反复其道,七日来复”这一宇宙生命的本质性法则和大衍之数其用49的关系的理解来看“大衍圆方之原图”,以49.98为体,以49为用,是因为49恰好是宇宙生命的内在结构阴阳互动的周期率7的倍数。取其整数,省略后面的小数不计。

综合上述,借“大衍圆方之原图”以为说:圆象征天,方象征地,以7为周期率,属于天地宇宙所共有;天为阳,为父,地为阴,为母,以7为周期率,属于宇宙生命的内在结构阴阳互动变化之所有。

《系辞》说:“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这是说人和万物都与天地宇宙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人与万物各具形态,有各种运动变化现象,与天地宇宙共生共在,均处于阴阳互动的过程之中。是天地宇宙流变的产物。人和宇宙的这一内在关系从“大衍圆方之原图”上得到了恰当的说明,因此可以说,“大衍圆方之原图”是“天人合一”的宇宙图式。它准确地显示出《周易》“天人合一”观中“天”与“人”的第二个结合点;清楚地标示出建构“天人合一”宇宙模式的大衍之数为什么不用50而用49的根本原因,指出了大衍之数的来源。与我们前面的分析不谋而合。

三、第三个结合点:合在自然规律和特定的时空坐标上

“天人合一”的第三个结合点是指人的行为要符合客观的自然规律,要与特定的时空相对应。只有这样,人的行为活动才能取得成功。所谓符合自然规律,有两层意思。一层意思是说,在事物发生变化之前就能把握事物变化的方向,有行为的预见性,从而达到趋吉避凶的目的。这就是所谓“先天而天弗违”;第二层意思是说,当事物发生出人意料的变化之后,要能及时纠正自己不合乎自然规律的行为,及时调整自己所处时空的座标,才能在不利的情况下进退自如,实现由凶向吉的转化。比如乾卦的卦象、爻象和卦爻辞的配合就充分说明了这个“天人合人”的结合点。

乾卦的卦象是二十八宿之一的青龙(星座)。青龙在乾卦各艾的状态是:初九,潜龙未出;九二,青龙抬头;九三,青龙离渊;九四,青龙遇险;九五,青龙在天;上九,青龙人渊。这六爻之爻象通过龙星在天空出没隐现的不同状况来象征天体的运动,说明天象的变化,揭示宇宙万物发展的过程和规律。

大家知道,青龙(苍龙)星宿包括“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在先秦时,人们通过观察青龙星宿的变化来判断季节,以确定农事活动。九二爻辞“见龙在田”是指春分时节的天象。当“角、亢”二星出现在东方地平线上时,恰好是春分时节。这时,农人开始春耕。角宿的北面有“天田”二星,所以说“见龙在田”。“利见大人”是说,在这时候见大人有利。“大人”是指天子及其官员。当时,在春耕时节有“天子藉田”的礼仪。春耕开始时,天子率领百官一起先举行祭祀农种的仪式。天子先亲耕,然后官民一起在天子亲耕过的田里祭祀农种,以祈求农种保佑庄稼丰收。在这时候,百姓见到天子及其朝臣,对农业生产有利,所以说“利见大人”。由此可见,九二交辞和九二交象青龙抬头互相配合,以象应辞,以辞解象,通过龙的形象把天、地、人融为一体,把“天人合一”的境界天时、地利、人和的和谐状态形象地描述出来,既富于联想,又蕴含深广。在这个“天人合一”的境界中,春耕行为的主体充分把握了自然规律,把握了天象的变化,所以当天象发生有利于春耕的变化到来时,就能顺乎天时去行为。这说明,农事活动要与特定的时空相应才能使庄稼丰收。否则,在“潜龙未出”或“青龙离渊的时空进行春耕,必然遭到自然规律的惩罚。

有关“天人合一”观“天”与“人”的第三个结合点的实例,以人的个体生命的流变情况加以说明最为生动有力,笔者也掌握不少这方面的实例,但限于篇幅,就不再继续讨论了。最后,我们把对惆易》的“天人合一”观的认识概括如下:

“天人合一”是《周易》建构宇宙模式的基本原则,是自然哲学的结晶,是《周易》哲学的核心内容。“天”是客观的自然之天,也是表现宇宙的最高范畴。但不是指宗教中的神和上帝。“人”是指人类社会的个体或群体,是表示人类社会各种关系现象的一般概念。《周

易》以究天人之际为目的,极力探求“天”与“人”共生共在的统一性,视“天人合一”为人生追求的最高境界。并用64卦的模式表现它,用卦艾辞来解释它,用理论来论证它。最终揭示了天人关系的统一性与和谐点。并用独特的双向思维的方式,给人类指出了如何认识自然和社会,如何把握时变,如何趋吉避凶的途径。这条途径就是“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周易》认为,只要遵循这条途径,就能达到为满足人类主体与宇宙的和谐,实现人在宇宙流变过程中的地位和价值的需求而展现出“天人合一”的最高境界。

本文来源:https://www.2haoxitong.net/k/doc/77b5432d647d27284b735146.html

《日新之谓盛德,生生之谓易-刘金明10.d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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