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家的那些事儿

哲学家的那些事儿

　　　　序：惊心动魄的哲学史

　　一部哲学史就是一篇惊心动魄的侦探小说。一个个哲学家侦探试图在罪犯留下的蛛丝马迹中寻找出真正的凶手。如何找到凭空消失的凶器？如何破解凶手的不在场证明？哲学家上演了一场场精彩的推理秀！也许这桩密室杀人案永远无法告破，但侦探们不断努力的过程，本身就证明了正义的存在。

我们身外的世界是真实的吗？我们生存的意义又何在？几千年来，这些似乎无解的问题始终萦绕在人类的心头。这是些对改善生活毫无作用，反倒会徒增烦恼的问题，但就是这些问题，使人成为人。也许世界上只有人类在觅食与交欢之外，还会仰望头顶的星空。

在这里，我试图用一个个素描式的简短故事，勾勒出西方哲学史的大致轮廓，使读者对哲学史有一个最基本的了解。这些故事有的确有其事，有的仅是传闻或纯属编造，但无论如何，我都尽力根据我所能掌握的材料，使故事最大程度地符合主人翁的思想和性格。

　　1．哲学家与橄榄油

　　　“哲学有什么用？”几乎每一个哲学家都被问过这样的问题。而泰利士显然是第一个被问到的。

　　当普拉克夏德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泰利士正坐在爱琴海边的岩石上，望着水里不断泛出的泡沫。米利都确实是个舒适的地方，整个城市似乎都氤氲着爱琴海的水汽，温暖而湿润。

　　 “水是最好的。”那天泰利士一边看着泡沫，一边对普拉克夏德说。

　　 “是的是的，水是最好的。”普拉克夏德不耐烦地说。他对泰利士的那套说辞早已经烂熟于心了：水是万事万物的本原，万事万物来源于水，最终又复归于水……

　　 “可是哲学有什么用？能帮你赚钱？”

　　 “没错!”泰利士忿忿地丢下两个字，爬起来拍拍屁股走了。

　　 “越来越古怪了。”普拉克夏德一边嘟囔着一边舒服地在岩石上躺了下来。

　　 泰利士又抬头看了看泛红的夜空和猎户星座明灭不明的第三颗星，对面前的人说：“是的，租下全城的榨油作坊。”

　　 在冬天还没有一棵橄榄树发芽的时候就租下所有的榨油作坊，这很难说不是一个书呆子加偏执狂式的疯狂举动。

　　小亚细亚半岛西海岸的春天温暖而漫长。又是一个橄榄大丰收的年份，米利都到处能看见顶着蓬松枝条的粗壮橄榄树和树下忙着摘橄榄的人。他们这会儿还不知道，当自己扛着一袋袋油橄榄去榨油作坊的时候会发现，全城所有的作坊都租给了一个叫泰利士的人，并且今年使用作坊榨油的价格要比往年高得多。

　　 泰利士坐在爱琴海边的岩石上，看着水面的泡沫，又陷入了关于水的沉思。

　　　　 （泰利士，古希腊米利都人，米利都学派的代表人物,被认为是西方哲学史上第一个哲学家.认为水是万物的始基。 ）

　　2．哲学家的奇怪规矩

　　 毕达哥拉斯回头看了看地，倒退了两步，脖子努力向后伸，眯缝起眼睛，又把木牌上的字看了一遍：

　　毕达哥拉斯盟会日常守则

　　 1．禁食豆子

　　 2．东西落下了，不要拣起来

　　 3．不要去碰白公鸡

　　 4．不要擘开面包

　　 5．不要迈过门闩

　　 6．不要用铁拨火

　　 7．不要吃整个的面包

　　 8．不要招花环

　　 9．不要坐在斗上

　　 10．不要吃心

　　 11．不要在大路上行走

　　 12．房里不许有燕子

　　 13．锅从火上拿下来的时候，不要把锅的印迹留在灰上，而要把它抹掉

　　 14．不要在光亮的旁边照镜子

　　 15．当你脱下睡衣的时候，要把它卷起，把身上的印迹摩平

　　　“喏”，这个穿着宽大的白麻布衣服，一脸威严的人说。尽管地中海咸腥的海风已经在这个上了年纪的人的脸上刻下了道道沟壑，依然难以掩饰他昔日的俊美。

　　 “十五条，好数字。再把木牌插深一点。”

　　 “是个好数字。”希帕索斯一边用石头敲打着木牌，一边费力地说。

　　 毕达哥拉斯和他的门徒们除了要遵守一些奇怪的守则之外，似乎还对数字有种狂热的崇拜。

　　 “记住，希帕索斯，只有数字才是万物的根本。”毕达哥拉斯眯缝着眼对着木牌说。

　　 【毕达哥拉斯,古希腊著名的哲学家、数学家，南意大利学派的创始人。认为“数”是万物的始基。】

　　3．哲学家与乞丐

　　 “快看前面橡树下的乞丐！”赫尔谟多罗吃惊地扯着赫拉克里特的袖子：“你看他是谁！”

　　 赫拉克里特伸长了脖子夸张地盯着乞丐：“是波吕格拉底，那个以弗所最大的贵族，不会错。他那个装满了愚昧荒唐的大脑袋我是不会认错的！”

　　 “这么说他因为在战争中把情报出卖给波斯人而被没收全部财产的事是真的咯！”

“嘻，这是以弗所人做的这么多事情里面唯一一个正确的。”赫拉克里特似乎对眼前的事情很高兴：“这世界就是变幻不定的火焰，没有什么是不变的，富会变穷，穷会变富，这一秒是贵族，下一秒也许就变成了乞丐，谁知道呢！”

　　 “你似乎很善于幸灾乐祸啊。”赫尔谟多罗对他这位刻薄的朋友显然有些不满。

　　 赫拉克里特回头对赫尔谟多罗笑了笑：“你看看这满街人群，他们像牲畜一样吃饱喝足就满意了，有必要对他们抱以同情吗？”

　　 赫拉克里特大步地朝城外走去。以弗所红色的夕阳沿着树木和房屋蔓延开来，远远看去，整个城市像是在熊熊燃烧。

　　 【赫拉克里特，古希腊著名哲学家，具有朴素的辩证法思想，被称为西方哲学中辩证法的奠基人之一。认为“火”是万物的始基。】

　　4．哲学家讲的离奇故事

巴门尼德当然不可能想到，他兴之所至到雅典的这次闲逛，竟成了哲学史上或许是最著名的一次旅行。几十年后，一个叫做柏拉图的人以他的这次旅行为背景，写了一本名叫《巴门尼德篇》的书，这本书后来成为西方哲学中最重要的著作之一。

　　巴门尼德同样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在雅典如此受欢迎。一群热爱智慧的年轻人辗转找到了巴门尼德落脚的地方，请他讲讲如何找到真理。

　　即使隔了几千年，我们依然可以想象，一群热血沸腾、渴望了解宇宙真相的年轻人围坐在一个花白胡子的长者身边是怎样一种动人的情景！

　　 “能给我们讲讲您是怎么找到真理的吗？”人群中一个大概只有十岁的男孩子大声地问。

　　巴门尼德很高兴地笑了笑——像所有智慧的长者那样。如果当时他询问那个男孩叫什么名字的话，他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我叫苏格拉底，先生。”但是我们不确定巴门尼德问了没有。

　　 “我来告诉你吧，孩子。在很多年前的一个晚上，是的，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我独自一个人点着灯在屋子里看书，不知不觉地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我发现自己坐在一辆豪华的马车里，车前的四匹马撒开蹄子在路上狂奔。马车越开越快，车轴已经被磨得滚烫，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我什么都看不清楚，只听到风在耳边呼啸。我浑身瘫软地坐在车里，只是拼命地抓紧把手，生怕一不小心掉到车外去。

“就在我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时候，马车渐渐慢了下来。我看见一条宽阔平坦的大道，大道两边站着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在她们身后是白茫茫的一片云海。正在我迷惑不解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面前是一扇巨大的铜门，我仰起头，根本看不见门有多高。门的前面站着一位女神，我认出来那是专司报应的女神狄凯。这个时候，原来站在路边的那些女孩子们跑了过来，围着女神狄凯，好象在哀求什么。最后，狄凯一挥手，那扇巨大的铜门轰隆一声，自己打开了。 “门里面一位女神向我迎了过来，她说：‘年轻人，欢迎你来到真理的圣殿。把你引到这里的可不是什么鬼怪，而是你自己的努力。现在你听着，不要被你的眼睛耳朵迷惑，要相信自己的理智。这个世界就像铁块一样，是完整的，不变的，那些所谓的变化都是骗人的把戏。’ “我刚想要开口对女神说些什么，就感觉背后有人推了我一把，接着我就醒了过来。原来我已经趴在桌上睡了一夜，醒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已经大亮。“好了，孩子，听懂了吗？” 苏格拉底懵懂地点了点头。

　　 【巴门尼德，古希腊著名哲学家，爱利亚学派的代表人物。认为“存在”是统一的和不动的，并主张感性与理性的对立。】

　　5．哲学家的惨死

　　 芝诺望了望班驳的墙壁，继续对面前的几个人说到：

　　 “所谓运动不过是骗人的把戏。运动中满是矛盾。

“善跑的英雄阿基里斯永远追不上乌龟。他首先必须到达乌龟出发的地点。这时候乌龟已经向前走了一段路。于是阿基里斯又必须赶上这段路，但乌龟又会向前走一段路。阿基里斯总是越追越近，但是始终追不上乌龟。”

　　 “好了，芝诺，”其中一个人说道：“你该休息了，明天还要开公审大会呢。”

　　 “希望你明天好运。”另一个看守说。

　　 监狱的灯很快就被吹灭了。

　　 炎热的午后。爱利亚市中心的广场上聚满了人。

　　 “说！说出你的同谋！”独裁者吼到。

　　 “我说过了，我的同谋是正义和真理。”被绑在石柱上的人冷冷地说。

　　 愤怒的独裁者举起鞭子，狠很地抽打起来。他已经无法容忍面前这个密谋颠覆自己独裁政权人面对死亡和酷刑的冷漠态度。

　　 “好吧，芝诺，再给你最后的机会，说出你的同谋！”独裁者把脸靠近犯人，咬牙切齿地说。

　　 “呸！”一个东西被吐在了独裁者的脸上。独裁者用拇指和食指拣起脸上热乎乎的东西仔细看了看，突然惊叫了一声，把东西扔了。

　　 地上，芝诺自己咬下的半截舌头还在微微抖动。

　　 “把这个丧心病狂的人放进石臼里捣碎！”恼羞成怒的独裁者扯着嘶哑的嗓子叫道。

　　 围观的人群被这血淋淋的场面激怒了，那里正在酝酿一场新的风暴……

　　 【芝诺，古希腊哲学家，巴门尼德的学生，爱利亚学派的代表人物。善于用悖论来否定运动。】

　　6．亡者永生

就很冷清的埃特纳火山更是看不到几个游人。 恩培多克勒他们可以算是很有雅兴了，几个人顶着炎炎烈日，在半山腰走走停停。 “所以我说，万事万物，都是由水、火、土和气这四样东西组成的。‘爱’和‘恨’这两种力量控制着四个元素的聚合。每个事物中水、火、土、气的构成比例不同，所以事物也就有了千差万别。”恩培多克勒捋着柔软的白发说。

“也就是说，人和乌龟的区别就在于水多一点，或者火少一点咯！”朋友中一个比较年轻的说。 恩培多克勒停下脚步，用一种奇怪的腔调说：“不要以为我说的是无稽之谈。我还可以向你证明，人是永生的。人们所说的死亡，不过是各种元素的分离重组罢了。”

“找到没有？”

　　 “没有。”

　　 “你那边呢？”

　　 “没有啊。”

　　 恩培多克勒消失了！就在这山上，凭空消失了！

　　 “快看，这是他的鞋子吗？”

　　 “好象是的。”

　　 朋友们只在火山口找到了他的一只鞋子，从此再也没有人见到过恩培多克勒。

　　有人说，恩培多克勒窥探到了宇宙的秘密，已经成为神明；也有人说，恩培多克勒为了证明他的永生，跳进了火山口，烧成了灰烬；更多的人只是耸耸肩：谁知道呢。

　　 谁知道呢。

　　 【恩培多克勒，古希腊哲学家。提出“四根说”，即认为万物由水、火、土、气四根组成，“爱”和“恨”两种力量使四根结合和分离。】

　　7．越狱

“犯人阿那克萨哥拉，在全城青年中宣扬异端邪说，妄言万物皆是由与自身性质相同的各种微小种子构成的，事物的变化则是由一个所谓的‘心灵’推动。”审判官说到这里，剧烈地咳嗽起来。

　　 “真是荒唐，难道说肉就是由无数个微小的肉的种子构成的？”场下有人窃窃私语。

　　 “阿那克萨哥拉的这种蛊惑人心的邪说严重地亵渎了神灵，在城中造成了极坏的影响。经讨论，公民大会一致同意，将阿那克萨哥拉处死！”

　　 伯利克里颓然地坐在凳子上。

正是这个坐在凳子上的老人，以他的半生心血，带领雅典人建立了民主制度，打败了斯巴达的武士，征服了希腊诸岛，使雅典成为一个数千年后仍令人魂牵梦萦的地方。但是他没有想到，在自己年老体衰的时候，也就是这些雅典的公民，开始调转矛头，把剑指向了他身边的人。

先是他的女友。伯利克里不得不低声下气向公民们苦苦哀求，使自己的女友免于被判死刑的厄运。而现在，阿那克萨哥拉，这个伯利克里多年的老友、雅典的第一个哲学家，也将要以渎神的罪名处死。

阿那克萨哥拉想不明白，种子说和渎神有什么关系。不过现在再想已经没有什么用了，明天，那些疯狂的雅典人就要将他处死，他身上的那无数个肉的种子、骨头的种子、血液的种子也将要分离开来，在“心灵”的推动下，重新组合。

　　 “或许我手上的这些肉种子，几天后会出现在一头牛犊的屁股上。”阿那克萨哥拉苦笑着自言自语。

　　 “好了，我们很快就会出来的。”外面有人喊了一句。

　　 监牢的门开了，火把的光亮照得阿那克萨哥拉睁不开眼睛。

　　 “好了，什么都不要说了，伯利克里大人派我来救你出去。现在你换上我的衣服，然后跟这些人出去。”

　　 阿那克萨哥拉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就被人胡乱地套进了另一套衣服里。

　　 兰帕萨克的阳光远没有雅典那么明媚，但却比雅典温暖得多。阿那克萨哥拉平躺下衰老的身子，沉沉地睡去。

　　 【阿那克萨哥拉，古希腊哲学家。提出“种子说”，认为“种子”是万物的始基，事物皆由与自身性质相同的无数微小“种子”构成。认为“心灵”推动万物运动。】

　　【恩培多克勒，古希腊哲学家。提出“四根说”，即认为万物由水、火、土、气四根组成，“爱”和“恨”两种力量使四根结合和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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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峰回路转的审判

　　 阿布德拉的公民广场上骄阳似火。审判刚刚结束，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法官展开羊皮卷，又看了一遍审判记录：

法官：被告人阿布德拉公民德谟克里特道德败坏，自继承100塔仑特遗产后，不思安心度日，反而随意挥霍浪费，四处游历，对族中事务不加理会，使家中花园荒废。此种行为已构成“挥霍财产罪”，根据本城法律，当剥夺一切权利并驱逐出城。被告对此可有辩解？

德谟克里特：各位公民，从希腊到波斯、从地中海到红海，我漫游了地球的绝大部分土地、探索了最遥远的地方，我到过最多的国家，听过最多人的演讲，我知道最离奇的故事、学会最丰富的知识。这些难道是100塔仑特所能买到的吗？最重要的是，我了解了世上最根本的知识：世上只有两样东西——原子和虚空。原子是微小的颗粒，无数的原子存在于虚空之中。正是原子构成了万事万物。这就是世界的根本知识，是哪怕用整个城市也交换不来的知识！现在请大家仔细倾听我的著作，然后再进行你们的审判。

　　 （以下宣读德谟克里特的著作）

　　 法官：现在请公民大会就德谟克里特“挥霍财产罪”一案进行投票。

　　 （公民大会投票）

　　 法官：现在宣读公民大会判决结果：公民德谟克里特游历四方，获得了常人难以企及的丰富阅历，给阿布德拉带来了真理和知识，为城邦作出了重要贡献。公民大会决定赐予德谟克里特500塔仑特，以奖赏他的作出的贡献。

　　 “情况属实。”法官一手遮着阳光，一手在羊皮卷的右下角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德谟克里特，古希腊原子论哲学家。认为世界存在“原子”和“虚空”，原子是构成万物的基本物质微粒，原子在虚空中运动。】

　　9．千万别和哲学家打官司

　　 如果早知道事情的结果，普罗泰戈拉是绝对不会收欧提勒士这个学生的。但也很难说——哪个老师不希望自己的学生青出于蓝呢？

事情还要从两年前说起。虽然普罗泰戈拉以给别人教授论辩术为生，但他对招收学生也不是毫无选择的。当欧提勒士找上门来的时候，普罗泰戈拉对这个略显轻浮的年轻人并不满意。最终促使普罗泰戈拉决定收下这个学生的原因是，年轻人对普罗泰戈拉的学说出奇的熟悉：

　　 “‘人是万物的尺度’，说得太对啦！事物哪有什么绝对的真假对错！同样的天气，有的人说热，有的人说冷，哪有什么对错之分！”

　　 （如果欧提勒士活到今天，他或许会说，瞧，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普罗泰戈拉留下这个年轻人，还有另一层原因：欧提勒士答应学成以后，支付给老师一笔非常可观的学费。不过他们约好，这笔学费必须等到欧提勒士第一次打赢官司的时候再交。对于专门来学习控辩技术的人来说，这个条件倒并不过分。

　　 普罗泰戈拉没想到的是，他的这个学生毕业之后，一直没有没有帮人打过官司。普罗泰戈拉只好把自己的学生告上法庭，要求他支付学费。

　　 “如果欧提勒士打赢了这场官司，按照约定，他应该付给我学费；如果他输了官司，那么按照法庭的判决，他也应该支付给我学费。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得到学费。”

普罗泰戈拉在法庭上振振有辞。

“正如我的老师所说的，如果我打赢了这场官司，按照法庭的判决，我不需要支付学费；如果我输了官司，那么按照约定，我也不需要支付学费。所以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需要支付学费。”

欧提勒士不慌不忙地说。

　　 这是普罗泰戈拉没有想到的。

　　 但我们或许更应该同情法官：这毫无疑问是一个无解的悖论。或许法官自掏腰包，为普罗泰戈拉支付学费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千万别和哲学家打官司。

　　 【普罗泰戈拉，古希腊哲学家，智者学派的代表人物。提出“人是万物的尺度”，否认客观标准，认为事物皆以人的感觉为标准。】

　　10．致命的美酒

　　 你可曾想过，在死亡的前一分钟，自己会想些什么？

　　 死去元知万事空，死亡即是虚无。这个虚无是如此的不可想象，以至于很少有人能真正坦然地面对死亡。

　　 已是盛夏时节，监狱墙壁巨大的石砖缝隙里偶尔探出一棵天真的嫩草，像极了夏天里贪图凉爽的调皮孩童。

　　 “不，你们不用为我难过。”苏格拉底半躺在石床上，用一只胳膊支撑着身体：“没有什么比死亡更平常的事了。

　　 “也许我的灵魂会起程前往天国，那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善的；也可能我将陷入酣畅的睡眠，就像平时一样。你们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苏格拉底端起床头的酒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好了，我请你们相信，万事万物都会向‘善’的演进。请让所有雅典人记住德尔斐神庙上的话：认识你自己。我一生所做的不过就是这个。”

　　 苏格拉底捏住酒杯，一饮而尽——一如他在无数次宴会上那样。他放下酒杯，安静地躺下，盖好了被子。再过几分钟，鸩酒的毒液就将扩散到他的全身。

　　 “克里托，我还欠阿斯克勒庇俄斯一只公鸡，千万别忘了。”这个老人忽然抬起头，作了最后的吩咐。

【苏格拉底，古希腊最为著名的哲学家之一。提出万物趋向于善的目的论思想。提出“认识你自己”和“知识即美德”的伦理思想，标志着古希腊哲学从关注自然向关注人的转变。苏格拉底著名的辨证方法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11．洞穴的传说

你有什么理由认为一只杯子是真实的呢？你确定你真的认识它吗？你是否想过，你所熟悉的一切，桌子、椅子、电脑、汽车，所有的东西，都是虚幻的，就像投射的电影荧幕上的影子？我这样想过，在我很小的时候。

　　 当柏拉图坐在船上，看着西西里连绵的群山渐行渐远，终于消隐在水平面之下时，他的心中或许又泛起了关于真实与虚幻的惆怅思绪。

终于还是离开了，西西里，这个地中海上温暖美丽的岛屿，这个饱含了柏拉图半生梦想的地方。为王者师，以自己的哲学理念治国，这只不过是个虚妄的梦。这个梦，做得有点长。

　　 “好了柏拉图，你就只当西西里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吧。”

　　 柏拉图一惊，没想到狄翁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柏拉图凝视着湛蓝的海水喃喃地说：“你知道的，狄翁，我们看到的万物都是虚幻的，它们不过是理念的摹本。大海是‘大海’这个理念的摹本，群山是‘群山’这个理念的摹本，而我的西西里，也不过是‘西西里’理念的摹本罢了。离开一个虚幻的东西，值得悲伤吗？”

　　 狄翁睁大眼睛，莫名其妙地盯着柏拉图，就好象他面前站着的不是自己多年的老友，而是一个说着胡话的陌生人。

“狄翁，你知道洞穴的传说吗？一群囚徒背对着洞口锁在洞穴里，他们背后升着一堆火。囚徒们每天看见的，只能是洞外的花草动物透过火光映在洞壁上的影子，他们以为这些影子就是真实的世界。突然有一天，有一个囚徒挣脱了锁链，他跑出洞外，看见了嫩绿的草和鲜艳欲滴的花朵。这个囚徒喜出望外，高兴地回到洞里，告诉自己的同伴，原来他们以前看到的都只是影子，外面的世界那才叫美丽呢！仍被锁着的囚徒们哄堂大笑：这个挣脱锁链的倒霉鬼难道疯了？”

　　 “你是想说，我们都是囚徒，而你就是挣脱锁链的那一个？”

　　 柏拉图什么也没说。

【柏拉图，古希腊最为著名的哲学家之一。主张“理念论”，认为万物皆有“理念”，具体感性事物是“理念”的摹本，是虚幻的、不完满的，只有“理念”是本原，是真实、完善、永恒的。柏拉图理念论是哲学史上第一次注意到个性与共性的关系问题，其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12．帝王的书信

　　敬爱的亚里士多德吾师：

　　 已经是我的马其顿大军围攻推罗的第七个月了。此时我满耳听到的，只有地中海微弱的喘息和军士们熟睡的鼾声。

从小亚细亚到叙利亚，从波斯到腓尼基，出征三年来，我不断地占领一个又一个城邦、一座又一座堡垒，没有打过一次败仗。但我的军队走得越远，我却越怀念我的马其顿故乡，怀念佩拉，怀念师从您的那些年少轻狂的岁月。我几乎所有的能力和爱好：口才和哲学、科学和医学、文学和音乐，都是蒙您所赐。直到今天，哪怕是在血腥的战场上，在颠簸的马背上，我仍丝毫不敢忘记您的教诲。惟有具体个别的事物才是真实的。万物皆是由它的本质根据与原材料构成，或者按您的说法，由“形式”与“质料”构成，“形式”先于“质料”。“质料”是潜能，形式是现实，潜能向现实转化。如果说强大的马其顿大军是“形式”，那一个个善战的军士就是“质料”，强大的军队这一“形式”注定了我的军士绝不是一帮乌合之众。

前日我收到波斯国王大流士的信，他愿意以半个波斯帝国为代价，换取我的撤军。我的将军帕曼纽说：“如果我是亚历山大，我就采纳这个建议。”我回答他说：“如果我是帕曼纽，我也许会采纳这个建议。”我当然不是他，我有强大的军队，我要的不是半个波斯，而是整个亚洲。

　　 尊敬的老师，明天，当旭日初升之时，我就将率领大军，向推罗发起总攻。我将以希腊世界的阳光为野蛮的东方沐浴，以不辱“亚里士多德之徒”的名称。

　　 另外，在东方收集的最新一批珍奇的物种，我已命军士亲自护送到雅典，以供您研究之用。

　　 愿您得到神的庇佑。

　　 学生：亚历山大

【亚里士多德，古希腊最著名的哲学家之一，其学说体系庞大。其在批判柏拉图哲学的基础上指出，个别事物才是实体，实体由“形式”与“质料”构成，“形式”先于“质料”。提出“质料”即潜能，“形式”即现实，潜能向现实转化，现实先于潜能。其学说对后世产生了极为重大的影响。】

　　13．自由人

　　 冬天清晨的阳光出奇的刺眼。第欧根尼的眼珠在眼皮底下骨碌转了两下，猛地睁开了。

　　 “不错的早晨。”第欧根尼开心地对着空气说着，爬出了他的屋子。也许我们应该说得更准确一点：第欧根尼爬出了他居住的……木桶。

　　 “早啊，第欧根尼。”

　　 “早上好。多舒服的早晨啊！如果你给我一块面包，或许我会有力气给你讲讲什么是真正的生活。”第欧根尼一边挠着后背一边说。

　　 “没问题，我还可以再给你几颗橄榄。”

　　 “很好。”第欧根尼拿起一颗橄榄放在嘴里，然后含混地说：“你应该记住我的话，只有把世俗的名利财富看成……看成狗屎，你才能得到……自由。”

　　 第欧根尼吃完他的早饭，把头伸到广场上的水池里喝了个饱，然后靠着水池躺了下来。太阳暖洋洋地照在他身上，第欧根尼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第欧根尼睁开眼睛，一个身披紫色斗篷、目光炯炯有神的年轻人站在他面前，而在此人身后，是黑压压的人群。

　　 “这是亚历山大大帝，马其顿国王，希腊的征服者。快起来向他行礼！你算是走运啦！”一个穿着金色铠甲的侍从在第欧根尼耳边说。

　　 “第欧根尼先生，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亚历山大俯下身子，微笑着又问了一次。

　　 “能。”这个衣衫褴褛，肮脏邋遢的人懒洋洋地说：“请往边上站一点，你挡住了我的阳光。”

　　 沉默，一阵惊愕的沉默。慢慢地，亚历山大直起腰，转过身子。那些穿戴优雅的希腊人窃窃私语，马其顿军士们发出一阵哄笑。

　　 “假如我不是亚历山大，我一定做第欧根尼。”亚历山大平静地说。他知道，这世上，只有征服者亚历山大和乞丐第欧根尼是自由的。

　　 【第欧根尼，古希腊哲学家，犬儒学派的代表人物。提倡禁欲主义，认为人应鄙弃俗世的名利财富和礼仪习俗，一心追求德行，号召人们过自然简朴的生活。】

　　14．多余的粮食

　　第一幕

　　（雅典。装饰豪华的室内。）

　　 仆人：您找我？

　　 美特罗多罗：（手上拿着信，从凳子上站起，焦急地）快去，准备一些粮食和干酪，我要运走。

　　 仆人：要多少？

　　 美特罗多罗：有多少？尽量多，尽量多，越多越好。

　　 仆人：还没到收获的季节，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

　　 美特罗多罗：（把信放在桌上，穿外衣）还有多少？我去看看！

　　（镜头特写，可以看见信的内容：亲爱的美特罗多罗，请为我们神圣的团体送一些必需的粮食来吧。另外请给我送一点干酪来，以便我在高兴的时候可以宴客。——伊壁鸠鲁）

　　第二幕

　　（雅典。花园中。阳光明媚。稍远处马车上放着几袋粮食。）

　　 伊壁鸠鲁：（坐在圈椅上，虚弱地）该死的疾病已经纠缠我很久了，我没有办法站起来。

　　 美特罗多罗：我知道，老师。您就安心坐着吧。我叫人把粮食和干酪送到屋子里去。

　　 伊壁鸠鲁：（急忙伸手阻拦）不，美特罗多罗，你送来的太多了，带一半回去，留下一半就行了。

　　 美特罗多罗：老师啊，人生就是追求快乐，躲避痛苦。这充足的粮食不正可以满足大家是食欲，带来快乐吗？您又何必跟我客气呢！

伊壁鸠鲁：（大笑）我要是客气就不会叫你送粮食过来啦！人生确实就是要追求快乐，但是对物质的欲望是虚浮的，物质只能给我带来一时的快乐，有时候反而会转化成痛苦呢。你不觉得吃得太多会撑得慌吗？有足够的面包和水我就足够啦。

　　 美特罗多罗：（疑惑地）这样就是快乐了？

伊壁鸠鲁：当然不是。除了物质的快乐之外，还有精神的快乐，这才是更大的快乐。美特罗多罗啊，你记住，人生就是追求快乐，而这个快乐，就是肉体的健康和灵魂的宁静。（稍顿，微笑）好啦，这句话足够抵你一半的粮食了吧？

　　 美特罗多罗：（大笑）那是那是，哈哈，远远足够啦！

　　（镜头转向天空，淡出。）

【伊壁鸠鲁，古希腊哲学家。具有快乐主义伦理思想，认为人生就是享乐，就是趋乐避苦，但认为精神上的快乐比物质上的快乐更重要，反对禁欲和纵欲。本体论上持原子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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