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渐行渐远的人和事

发布时间:2014-11-12 19:49:38   来源:文档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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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渐行渐远的人和事

离开家乡多年,每当午夜惊醒,回想起那些渐行渐远的人和事,冥冥中总有个声音提醒我,趁现在影像尚清晰,留下这些不能忘却的记忆。

黄腰沟与老先生

许多故事,都发生在这个地名黄腰沟的小村庄。这是黄土高原沟壑残原区的一个小村庄,甲字型的村子向东延伸出一根手指般的梁峁,三面环沟,全村人以农耕为生,秋季种冬小麦,春季种玉米、黄豆。

黄腰沟是老地名,现在很多年轻人都已经不知道了,相传很早以前,这里多黄鼠狼,头尾灰色,腰部黄色,俗名黄腰。老人们便以黄腰沟命名,后来大概因为这个动物不受人喜欢,人常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黄腰的名声太差了,就把地名改成了庙沟。小时候我和伙伴到沟边玩,还见过黄腰,个头不大,身体细长,腰部黄色,跑的极快,一转眼就爬上对面原边,消失不见了。村子的沟边有一座五圣庙,供奉的是保障农耕的土地爷、牛王爷、马王爷、龙王爷和山神爷。

我遇见很多年逾古稀的老人问我,知道黄腰沟吗,我回答知道。那你知道老先生吗?知道,虽没见过,听过他的许多往事。

黄腰沟是哪里很多人都不知道了,老先生还有人记得。

老先生生于民国十年,死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后期。解放前,村子里的人大都是地主家的长工,长年务农,也不识字。只有他是方圆几十里地的唯一的私塾先生,民国期间在附近乡镇教过私学,解放后又在很多村子教过完小,本地七十岁以上的识字人基本上都在他那里接受过启蒙教育。

老先生办私塾时教的是国语,从三字经开始到四书五经,逐年学习。他要求极严,读过的文章必须能够背诵,背书时,把学过的书摞起来,任意抽出一本,提出一段都要能流利的背诵出来,因此很少有人上完他的私塾。八伯父是唯一一个跟他读完私塾的人,也是村子里第一个大学生。当年八伯父跟他学习,一次背错了一句话,老先生正在抽的烟锅(烟斗)就落到八伯父的脖子上,烟丝烧的正红,从脖子滚落到后背,等解开纽扣,一件破旧的汗巾已经烧着,从此,八伯父的后背上就留下了一道疤痕。

民国三十一年,全县开始办官学,老先生受聘任清斋保国民小学校长,每天翻山越岭,徒步去学校教书。一次清晨去学校,路遇土匪打劫,老先生说自己是教书的没有财物,土匪不信,拔刀架在先生脖子上索要财物。危机关头,老先生急忙从贴身肚兜里掏出公章,匪始信放行。村子里流传一枚公章救了老先生一命的轶事,我倒觉得土匪也有匪义:只谋财不害命。

解放后,老先生和学校都被人民政府接收,继续他的教书生涯,微薄的工资养活了六个儿女,两个女儿都嫁到了山里,因为山里人家还有粮食囤,嫁过去不至于饿死。四个儿子也娶了附近村庄人家的女儿,身体健康,进门就能参加生产队的劳动。

老先生晚年出现精神错乱,最终死于疯癫。老先生一生教书育人,求的是广积善缘,荫及子孙,怎奈六零年饥寒交迫,眼睁睁地看着大儿子活活饿死却无能为力,看着一堆孙子嗷嗷待哺却无能为力。当先生的清贫,当男人的无能,当家长的无助,竟让这位享誉方圆的老先生疯了,最终在疯癫中死了。老先生的二儿子后来当了先生,二孙子当了先生,二孙子的女儿也当了先生。老先生一脉相承,四代人都有先生,名副其实的书香门第了。老先生若泉下有知,当含笑九泉了。

老经纪和小经纪

经纪,古时候叫掮客,现代叫经纪人,专替他人或物件进行估价或联系卖家。

老经纪绰号“秃子”,其实也不全是别人这样叫的,据说他出生后爷爷奶奶喜欢,就叫他“秃子”,时间长了,他也习惯了别人叫秃子,竟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名字。其实名字也罢,绰号也罢,叫得人也越来越少了,老经纪成了他后半生的称呼了。

秃子原来也是种庄稼的好把式,生产队种庄稼,他牵两匹马套一张犁,一晌午也犁三五亩地。八十年代初,农村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自己做主种庄稼,怎样好怎样干,怎样能收庄稼怎样干,大家的积极性都很高。农忙之余,还有时间将自己的产品用来交换或变卖,换回自己所需的农具或生活用品,交易成为一种新兴事物。秃子头脑活络,更耍的一手“袖里乾坤”。一头小猪崽,和卖家袖里捏手指,讲价成三块,给买家捏成三块五,自己还能从中赚五毛。庄户人讲诚信,吐口唾沫顶成钉,说出的话绝不反悔,从来没人觉得自己被经纪骗了,而且这种交易还必须有人说和,经纪不可或缺,秃子就这样成了经纪。

农村的赶集日不是三六九就是一四七,每月至少有九个集日,老经纪逢集必到。从最初的买卖猪崽到后来买卖牛羊,老经纪越来越有经验,名气也越来越大。交通工具也随着经济的收入发生了改变,从自行车到电动自行车,这两年兴起了电动三轮车,他也顺应潮流,换了一辆,载着老婆去赶集。

老经纪当了二十多年的牛经纪,十年前却改行当了“人经纪”,也就是媒婆,随身带一小本子,上面详细的记录着各种适龄男女的信息,集日安排男女相亲。说媒费用是明码标价,照彩礼的10%提成。不再需要袖里乾坤,但老经纪还是干的顺风顺水。最传奇的一次,是将后山(马渠乡)的一个姑娘说给屯字川的一个跛脚男人,一共动用了九个经纪,每个媒人的答谢费二千,男方家就花了一万八。结果姑娘进门发现受骗了,趁男方不注意一去不复返了,男方到女方娘家去要人,那姑娘根本就没有回家,不知道到哪里去打工了。九个媒人都是单线联系,各管一段,拿钱后就一拍两散。男方的人连女方的媒人也找不到,到头来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老经纪家有三个儿子,小时候下雨天打扑克,他爷四个就够手了,别人去也插不上,只好围着看。他家的儿子都生得头大,秃子常自夸儿子头大有宝哩,长大能当官。我们和他的儿子年龄相仿,不让我们打扑克,我们就编顺口溜唱:“大头宝,满院跑,拾了个干鸡爪(早),大锅里蒸,后锅里炒,妈妈肉熟了?把他这个猴大馋急了!”秃子的儿子们气的满面通红,秃子却总是呵呵一笑,毫不生气。我们没有办法,就又唱道:“秃子秃子顶光,把羊摇到岭上,岭上没草,把羊打到大沟老。”秃子还是不生气,我们也就不唱了。

秃子的三个大头儿子没有一个当官的,却在外打工挣回来不少钱,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这几年有了手机、网络,年轻人谈对象不再羞羞嗒嗒,老经纪也失去了营生,安享自己的晚年了。

小经纪绰号“吴法宪”,七八年审判四人帮时,我们跑了五里多地到初中看黑白电视的直播,人多,我几乎就没有看到四人帮长什么模样,可是哥哥们说吴法宪就长了他那个模样,他就成了“吴法宪”,坏人也是名人嘛,他也不反对这样叫。现在回村子叫他老吴,他也会痛快的答应。

小经纪是老经纪的侄子,当经纪也是近年来的事。当初找媳妇时还是老经纪说的媒。小经纪只上了三年学,对学习实在没兴趣就回家帮父母种地、放羊。看第一个姑娘时还经受了一次考验。姑娘给了一元钱让他去称瓜子,一两二角钱,称了五两,拿回来姑娘问他一斤多少钱。他笑而不语,姑娘扭头就走了,瓜子也没吃,对象当然也没处成。他每次说起这件事,总是忿忿不平地说,那姑娘太有心计,买瓜子是假,把我当瓜子看,我小学没毕业当也不是瓜子,一斤瓜子两元钱我不知道?

小经纪不同于老经纪,他只做牛羊生意。他也不去集市,每次手机约定,牛羊贩子开车上门接他去谈生意,生意谈成了,开车送他回家,中介费还不少挣。小经纪熟悉牛羊,看毛色就知优劣,牙口、年龄、体重更是评估准确,不差分毫。一次来了一伙外地客,看中一只山羊,对方为了压价,直嚷嚷小经纪估得不准。小经纪一怒之下,拔刀要当场宰羊,剥皮称肉,对方悻悻而退。第二天早晨,小经纪的妻子嚎啕大哭“我的羊啊”。原来,半夜时分,自家圈里的二十多只羊都被人赶走了。他的家在沟边,羊是通过村子赶到马路上被车运走的。半夜有很多人都听到羊走动的声音,以为他又赶羊去偷吃别人家的麦苗,就没有一个人起来看一看。羊丢了,人都知道是那伙外地客的报复,小经纪的名气反而更大了。现在,隔三差五的还有车来接去送来,老吴成了村子了的牛人了。

牛人“县长”

黄腰沟出了县长,打死也没有人相信。这里可以说是穷山僻壤,不是出官的地方。

“县长”也是一个人的绰号。县长是个好人,村子里的人都这么说。他花甲之年就去世了,埋葬的那天,是九月九日,天色阴暗,细雨蒙蒙,秋风萧萧。凄切的唢呐声呜呜咽咽,白色的纸钱随风飘荡,空气中弥漫着悲凉、伤感。

县长当过生产队的保管员。七八年夏收季节,天气不时变化。那一天,生产队的大场(打谷场)里晒了一场的粮食,全队200多亩地收回的麦子全晒在场里。下午三时许,北边天空突然乌云翻滚,负责看场的人没在意,等队长敲响紧急集合的钟声时,倾盆大雨已经倾泻而下,短短几分钟,平地上起水一尺多高,看着黄灿灿的麦子漂在水面上,全队人都哭了,这可是一年的收成呀,要上交公粮,剩下的是大家的口粮。眼看麦子要被水冲走,县长大喊一声,一定要堵住大场四周,不要让水流动。全村男女社员全部冒雨站在大场的四周,不断地用土围起快要冲毁的场边。雨停了,大场中的水快有2尺高了,已经形成了一个大水塘,麦子在水中泡的发白,可总算没被水冲走。

县长为人正直、有古道心肠。包产到户后,县长正值年轻力强,他干完自己的农活后,总会帮左邻右舍干活。谁家有困难,吱一声他就会到。地里该种什么,怎样种,他都能说个根根茎茎,到后来,他就成了村里的农业技术员。张家娶媳妇,李家生娃,王家两口吵架,赵家父子打架,这些看起来与旁人没有关系的事,县长都会去管一管。时间长了,人们也习惯了他的热情,就亲切的喊他“县长”,一个不拿国家俸禄却自觉自愿管全队人的大情小事的官。

县长的老婆叫叶叶,个子不高,行事很泼辣。一次和弟媳妇淘气,嘴笨骂不过人家,就甩手一马勺扣到弟媳妇的脑门上。弟媳妇的老公在铁路上当工人,她一个人在家,受了伤又加上没人照顾,竟然染上疾病,愈来愈重,等男人从外地赶回来,送到医院时,医生都无能为力了,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陨落了。村子里有挑事的人说是悍嫂打死了弟媳妇,县长为此弟兄二人几十年反目成仇,至死都没主动来往。

县长磊落一生,谁知临近花甲之年却干了一件蠢事,葬送了自己的老婆也葬送了自己。县长的岳父母早已去世,小舅子外出打工,他就常常去帮小舅子媳妇干农活,两人一起干活,一起吃饭,经常出双入对。时间长了,闲话也像发了芽的草儿疯长。老婆不高兴了,就追着他吵,他不胜其烦,就经常去帮别人也不回家。发酵了的矛盾比白酒还浓烈,清明节早上,老婆只留下一句话:我再也不烦你了,就喝农药自杀了。经受不住丧妻之痛,忍受不了儿女责备,更被不明就里的村里人指指点点,县长自己也病了,挨到入秋时节竟吃不下饭,等送到医院,诊断为肝癌晚期。九月九日,在全村人的叹息声中,他入土为安,走完了自己一生。

大学生八伯父

八伯父从小就跟着老先生读完私塾,又赶上政府办国民教育,他就接着上完高小,读完初中。他是黄腰沟第一个接受新式教育的人,也是第一个被保送上兰州大学的大学生。

八伯父要上大学,是全村的一件大事,在那个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年代,全村人给他凑了30元盘缠,一条新羊毛毡,一条棉被就是他的全部行李。从老家去兰州,没有直达车辆,八伯父步行了三天才走到平凉。在路上他遇到一个自称也到兰州去上学的人,就结伴同行。可就在平凉车站,他却被新结识的同伴骗了,那个人先让八伯父看行李,自己去买车票,回来后说自己看行李,让八伯父去买吃的。老实的八伯父丝毫没有防备,等他买吃的回来,那个人和行李全不见了。铺盖、钱还有上学的证明统统被那个人带走了。八伯父用了三天时间找遍了整个平凉市,也没有找到那个人。无奈之下,只好回家。

八伯父的大学生活就这样结束了。

尽管没有上成大学,八伯父还是知识分子,回家后的八伯父当过小学教师。在工农兵领导革命的年代,小学校长马冒元是一位复员回乡的军人,大字不识几个,可是党员,在部队中接受过革命锻炼,可谓根正苗红。识字的八伯父自有傲气,不敢明目张胆地反对校长,可是在给校长写讲话材料时还能不时的作弄一下。一次县文教局领导到校检查工作时,校长的汇报材料第一句话是:“在党员校长马冒元同志的领导下,学校工作蒸蒸日上”说完了,马校长才觉得不对劲,怎么说有领导在场,学校工作也是接受上级领导的,怎么会贪功据为己有,以致这个汇报贻笑大方。

八伯父后来进入政府工作,入了党,成了正式的国家干部,先后当过几个乡镇的乡长、书记,在工会主席的职位上退休。退休不久的八伯父还没来得及安享晚年,就突发脑溢血,中风不语,治疗几月后终因溢血量太大不治而亡,到死也没有苏醒,没有留下一句遗言。在整理遗物时,柜子里只有不同时期的工作笔记十几本,书写整齐,字迹工整,除工资折子外没留下一张存折和一分钱。

四爷和六叔公

若论“德高寿永”,黄腰沟当属四爷。比四爷活的更长的,是他的表弟——六叔公。

四爷19992月辞世的,享年八十六岁,如果活到现在,该是百岁老人了。

四爷生于1914年,那是民国三年,尽管政局动荡,但老百姓还是在过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尤其是处于西部地区的百姓,并不知道二十一条是什么,也不去关心谁当大总统的事,因为无论怎么改朝换代,统治他们的还是原来那些管事的人。

爷在家族排行老四,本是三太爷的第二子,却因为二太爷只有一个儿子,就过继给二太爷。二太爷的亲生儿子是二爷,也就是老先生,从教地主家的私学到解放后当公家教师,一辈子没务过农,只可惜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因饥馑饿死了大儿子,老人遭受精神打击,晚年竟落了个郁郁而终。二太爷二十多岁就离世,二爷也不在家,爷就担负起一家人的生活重担。睡半夜起鸡叫,跳水,喂牛、拉粪、种庄稼,从小练就了一把好手。一生钟爱喂养牲口,我家的那处地坑庄,大小十只窑洞有四只就喂过牲口。

爷有一杆木柄铁头的马刀,那是民国后期守城时用的。当时这里是白区,城北边不远就是共产党领导的红区,爷应招扛着马刀去守城,守了二个月,也没见谁来攻城,就不了了之。

解放后,爷参加合作社、生产队的劳动,尽管大多数的工作是喂养,喂猪、喂牛之类的活,挺辛苦的,每天要下沟两次,割回青草。可他干的是认认真真,毫无怨言。我小时候窑洞的墙壁上贴着爷好多奖状,尤其是农业学大寨期间,那个奖状很特别,上面是闪耀的红五星,一边是工业学大庆,一边是农业学大寨,中间歪歪扭扭的写着奖给模范饲养员XXX同志,下边落款是XX人民公社XX大队XX生产队革委会,可没有公章,只盖着一个私人名字的章,大概是革委会主任代章吧。那时候家里上工用的镢头、铁锨都是爷获得的奖品,没有一件是买的。

爷喜欢喂牲口,也特别喜欢我。小时候村里穷,人们也不怎么讲究卫生,喂牲口的地方大多在窑洞,后面是牛槽,前面是炕,喂牲口的人就睡在牲口圈里。我从小就跟爷睡,最大的好处就是半夜小便不用下炕,站在炕沿上直接浇到牲口圈里。上小学时爷还负责叫我起床,那时没有闹钟,只能看星星判断时间。爷大多数都是判断准确的,可是有一年冬季,我到校后竟然鸡还没叫,大概是现在的凌晨三点钟,那一份等待真是十分的漫长

爷一世与世无争,用现在的眼光看,就是吃了大亏,却很坦然。他在庄里辈分最高,每个见面的人都会热情的和他打招呼。家里的一块磨刀石是早年从河边背回来的,年龄应该比我大。村里每一个到沟里割草的人都会到家里来磨镰刀,总是很热情的和爷说家常。磨刀石现在还有一小半,成月牙形,自从爷走后,庄里割草的人少了,也没人来磨镰刀了。生前,他弟兄五人,大哥死得早。二哥是先生,最后疯癫了。三哥晚年得了胯癌,胯骨头上溃烂的像长了菜花一样,也没有活到好日子。五弟当年在镇上开药铺,却因为陪县长吃了一顿饭,县长被隔离审查,牵连到他,胆小服砒霜自杀了。只有自己活得最长,也等上了好政策,过上了好日子,吃到他们没吃过的,看到他们没看过的,如今身体健康,家庭和睦,儿孙有成,有什么不满足的。

爷去世前的那一天是星期天,已经一周时间没到房间外去了,整天睡在炕上,上厕所却能挣扎着自己去。吃饭时,挣扎着坐起来,我接给他半碗面片,他端到胸前的一瞬间却向后一个趔趄,汤撒到胸前。我接过碗,喂他吃了几口,他摇头示意不吃了。晚上,他平静地躺在炕上,没有说一句话就这样离开了这个尘世。

六叔公姓马,不是黄腰沟的人,可他的舅家在黄腰沟。他是四爷姑妈家的孩子,四爷活了八十六岁,六叔公却活了九十四岁。

六叔公夫妇一生没有生育,却收养了一双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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