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 薇[1]
《诗经·小雅》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2]。曰归曰归，岁亦莫止[3]。
靡室靡家，俨狁之故[4]。不遑启居[5]，俨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6]。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忧心烈烈，载饥载渴[7]。我戍未定，靡使归聘[8]。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9]。曰归曰归，岁亦阳止[10]。
王事靡盬，不遑启处[11]。忧心孔疚，我行不来[12]。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13]。彼路斯何? 君子之车[14]。
戎车既驾，四牡业业[15]。岂敢定居，一月三捷[16]。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17]。君子所依，小人所腓[18]。
四牡翼翼，象弭鱼服[19]。岂不日戒，俨狁孔棘[20]。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21]。今我来思，雨雪霏霏[22]。
行道迟迟[23]，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24]。
【注释】
[1]选自《诗经·小雅》。这是一首描写服役士兵生活的诗。全诗通过一个士兵在归途中的回顾和自述，描述了军队生活的艰难困苦，反映了战士保家卫国与思亲想家的复杂心理。全诗以“采薇”托物起兴，以“薇”的发芽到变老过程暗示季节的变化推移，从而将戍期漫长、战士久戍不归的思乡情感含蓄复杂地表现出来。诗中大量运用重章叠字手法，反复渲染主人公情绪，更增强了诗的节奏和韵律美。末章“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四句情景交融，恰到好处地把士兵久戍将归时悲喜交加的“今”“昔”感受和盘托出，婉转生动，成为千古传诵的佳句。
[2]“采薇”二句：采薇啊，采薇啊，那薇才刚刚长出嫩芽来。薇：野生豌豆，嫩苗可食。亦、止：均为语气助词，无实义。作：生长。
[3]“曰归”二句：说回家呀说回家，一年又过去了(却还是不能回家)。曰：说。莫：同“暮”。岁亦莫止：即岁暮、年终。
[4]“靡室”二句：出征在外，没有家没有房，都是因为俨狁入侵的缘故。靡：无，没有。俨狁(xi ǎ n y ǔ n )；我国北方部族名，商时称鬼方，西周称严狁，春秋时称北狄，战国以后称胡或匈奴。一作“猃允”。
[5]不迪：没有闲暇。边：闲暇。启居：安居休息。启：跪坐。居：安居。
[6]柔：嫩，指薇苗长得正嫩。
[7]烈烈：火势猛烈的样子，这里比喻忧闷的心情像火烧一样。载饥载渴：又饥又渴。
[8]戍：防守，这里指驻防的地方。归聘：带回问候家人的音信。聘：访，探问，问候。
[9]刚：坚硬，这里指薇的茎叶长大变老、变粗变硬了。
[10]岁亦阳止：岁月到了十月了。阳：指夏历十月。
[11]王事：官府派遣的事，这里指当兵打仗。盬( gǔ)：停止。启处：与“启居”同义。
[12]“忧心”二句：我的心里多么痛苦啊，长期在外征战，恐怕永远回不去了。孔：很，非常。疚：痛苦。来：归返。
[13]“彼尔”二句：那盛开的花是什么花?那是棠棣之花。尔：同“艼”（ěr），花盛开的样子。维何：是什么。常，即棠棣，一种木本植物，花开时向下垂。华：同“花”。
[14]“彼路”二句：什么车子那么高大?那是将军的战车。路：同“辂”(1ù)，一种高大的车子。斯何，与“维何”同义。君子：指将帅。
[15]戎车：兵车，战车。既：已经。驾：把车套在马身上。牡：雄马。业业：高大健壮的样子。
[16]“岂敢”二句：哪里敢安心驻扎?一个月里不知要和敌人打多少次仗。捷：同“接”，指与敌人接战。三捷：泛指次数多，并不是确指。
[17]骙骙(kuí kuí )：马匹强壮的样子。
[18]依：依靠，这里是乘坐的意思。小人：这里指士兵。腓(féi )：隐蔽，掩护。
[19]翼翼：行列整齐的样子。象弭( mǐ )：用象牙装饰两端的弓。弭：弓两端系弓弦的地方。鱼服(fǔ )：箭袋。服：“菔”，箭袋。
[20]日戒：天天警惕戒备。孔棘：很紧急。棘：通“急”。
[21]昔：过去，指离家远征的时候。依依：杨柳随风摇曳的样子。
[22]“今我”二句：如今我回到家乡，大雪纷纷扬扬。雨( yù)雪：下雪，“雨”是动词。思：语气助词，无实义。霏霏：大雪纷飞的样子。
[23]行道：行路。迟迟：行动迟缓。
[24]“我心”二句：我心里好难过啊，没有人理解我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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