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逃情到逃禅 - 宝玉形象的真实内涵及文化意蕴》文献综述

发布时间:2018-05-18 18:53:20   来源:文档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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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逃情到逃禅——宝玉形象的真实内涵及文化意蕴》文献综述

《红楼梦》中的贾宝玉,作为全书的核心人物,一直是研究者关注的对象。长期以来,有关贾宝玉的相关研究,一直是《红楼梦》研究的焦点。由于贾宝玉研究牵涉到红学诸多方面的问题,如作品主题、作者归属等等,因此,所有《红楼梦》的研究,又都不可避免地要涉及到对贾宝玉形象的探讨。如此一来,有关贾宝玉的研究就成为《红楼梦》人物形象研究中最受关注的一环。本文拟从论文所涉及的方面入手,梳理有关贾宝玉研究的概况,以为论文的写作提供参考。

一、关于贾宝玉“叛逆”性格的研究

在用“叛逆”这把尺子来衡量贾宝玉时,大多数研究者都认为,“贾宝玉是他的时代的叛逆”[1]。吴组缃认为,贾宝玉不但是“自己阶级的叛逆者”,而且“日益发展了他的进步思想”,虽然“许多贵家公子的恶劣习气和腐朽观念,最初贾宝玉也同样沾染了”,“但随着在生活环境中他所面对的重大事件给予的刺激和教育”,“他的思想品格里一些腐朽恶劣的东西就慢慢减少了,清除了”,在他的“思想性格中民主主义因素已经具备规模”,可以看做一个“新人的典型”。[2]何其芳认为,贾宝玉“对于一系列的封建制度都不满和反对。他反对科举、八股文和做官。他违背封建社会的男尊女卑和严格的等级制度。他讨厌封建礼法和家庭的束缚。他把四书以外的许多书都加以焚毁,那当然包括许多封建统治阶级极力提倡的著作。这样一个大胆的多方面的并且不知悔改的叛逆者,是不能得到赦免的”。[3]冯其庸认为,曹雪芹塑造的贾宝玉和林黛玉“是这个封建大家庭的孽子贰臣,是这个家庭的叛逆,是从这个腐朽的封建大家庭中分化出来的异端分子”;“他们的叛逆思想和叛逆行为,充分体现了那个时代思想界的先进思想和斗争精神。可以说,他们是一对洋溢着18世纪中期的时代精神的典型。他们在意识形态领域里,起到了启蒙的作用”。[4]

首先打破“叛逆说”一统天下局面的,是起庸的《贾宝玉是叛逆吗》一文。起庸认为:“历史上的叛逆,总得有点进步的政治理想,有点愤世嫉俗的行动,对于和他的自由倾向相抵触的事物敢于抗争的。宝玉却没有,最多只有一点内心不满和行动上的逃避而已”;而宝玉那些反对科举、反对忠君的言论,“是不自然的,仿佛是作者在出面替他说话。宝玉一生在香闺中过着风月诗酒生活,从来不接触社会,不留心政治,根据什么反对科举?只在他老子客厅里见过几个清客,听到一点酸腐的言谈,怎么能够洞察‘国贼、禄蠹’之害?他之对贾雨村有反感,也不像是针对那贪官的罪恶,只是看不惯那种官场的俗态”,“一般说来,作为一个公子哥儿,宝玉是善良的,不同于淫滥、薄幸之辈;但也有些地方,他和那些纨绔子弟并无两样。例如调戏了金钏,又甩手溜掉,致使金钏受辱自尽”;再如“他和冯子英、薛蟠等人相聚吃花酒,就和狭邪小说所写的才子无甚区别,不大像个叛逆。如果说不爱读经、无意科举的人就是‘叛逆’,那么那些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之徒,那些专以吃喝嫖赌为务的浮浪子弟,岂不都成了‘叛逆’了吗?”“宝玉出家,似乎是他叛逆的高峰,但这仍然是逃避,不是抗争。佛祖出家,是有济世之志的”,“宝玉‘志’在哪里? 只想到自己的风月繁华生活不能延续了,就愿意化为飞灰,随风飘散,或者让姊妹们的眼泪冲去,落入东洋大海……这算个什么‘叛逆’之志呢?”“总的看来,作品所写的宝玉,确有爱自由的率真性格,不以富贵骄人,不尚虚伪,更无机心,是个宽厚善良的公子哥儿;但与桀骜不驯的人物相比,还不是一个类型,很难走上真正的叛逆之路。名之为‘叛逆’,是过奖的”。[5]

此后,刘操南、汤艾表达了同样的观点,认为贾宝玉“无事忙了一十九年,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穿衣吃饭,都仗别人,连倒一杯茶还要让人提醒,仔细烫了手,真是啥都不会干的一个膏粱子弟”,“赦、珍、琏、蓉一流,肉欲淫威,人所易知,人所共恶。惟独宝玉‘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不特迷惑了当时局中人,还迷惑了后世的读者。赦、蓉诸人,可算顽劣,是这个官僚门阀长期‘熏陶’、‘培育’出来的轻薄子弟。宝玉之顽劣,却其实千百倍于此曹者。他所玩好者都是‘既悦其色,复恋其情’,出类拔萃,极其高级的品物,包括物化了的闺阁中人,只是书中写的极为雅驯罢咧”,“游戏人间,宝玉擅于这样精致的淘气,难道这里能嗅出有什么反封建的味道吗?”[6]

随后,王蒙著文,也表达了类似的观点:“似乎是,把宝玉说成封建社会的叛逆,评价太高了。他的一些行为如逃学、厌恶读经、不思功名进取,一是弄性常情,二是贾府的潮流”,“贾宝玉的表现,实在是整个贾府子弟、贵族子弟的消极颓废的精神面貌,寄生享乐的生活方式,严肃的尊卑礼教掩盖下的腐烂堕落,以及升平、恢宏、四世同堂五世其昌的家族共同体中的各怀鬼胎、互控并共挖家族共同体墙脚的这一大潮流大趋势的组成部分”;“贾宝玉是出类拔萃的”,但“他的基本表现并未超出正在没落的贵族公子哥儿的范畴”。[7]这些观点无疑为人们提供了一个新的阅读视角。

二、贾宝玉的女儿崇拜

谈到贾宝玉对女性的态度,大多数学者持肯定态度。

王昆仑在《贾宝玉的直感生活及其归宿》中明确指出,贾宝玉具有女儿崇拜,他“在任何场合都能独特而深彻地去探索着女性的情感,而自然地发生共鸣”,他“对女儿们的普遍好感,对爱情的大胆追求,对他的所处环境来说是一种反抗,对自己的精神世界来说是一种寄托”。[8]

楼霏认为:“贾宝玉的女儿观及对女儿的情感是他性格的焦点和核心,全面而深入地理解他的女儿观、女儿之情是全面而深入地理解贾宝玉形象的关节点”,“贾宝玉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把大观园中的女儿们看作真善美的化身,当作人生理想和理想人格加以追求”,“有了理想和信念做支柱,宝玉的女儿之情就显得厚重而深沉、庄严而崇高”[9]。何永康、黄立新都认为贾宝玉的女儿之情中有“欲”的成分,但这种欲并非罪恶,而是正常的人性,是“对‘存天理,去人欲’封建伦理的挑战”[10],“其主要特征,不表现在对肉欲的追求,而是表现在对众女儿的同情、体贴或敬羡方面”[11]

20 世纪末,由于西方心理学特别是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引入红学,有研究者致力于对贾宝玉的内在人格探索透视,从而提出了一些新颖独特的见解。徐振辉运用文化人类学的方法探究贾宝玉的女儿崇拜心理,认为“宝玉的这种女性崇拜固然有他厌恶男性污浊的后天认识因素,更有神话原型中带来的先天情感因素。这种先天因素,正是人类集体无意识的长期积淀,它本可以产生在所有人的心里,而在既灵又蠢的宝玉身上则不过反映得尤为突出罢了”[12]。段江丽认为,贾宝玉的所谓“意淫”,“不是纯真无邪的感情,也不是博爱或柏拉图式的爱,而是潜意识中对具有性吸引力的美丽女性的一种性情绪,在‘超我’的克制之下,最终完成性的升华,将潜意识中的自私满欲的驱力提升转化为体贴、同情、怜悯”[13]

三、贾宝玉的出家及庄禅思想

关于贾宝玉的出家,有人认为宝玉确乎“看穿一切,抛弃一切”,“得着解脱了”,虽然这是“极不自然的办法”,但大多数论者认为,出家并不意味着宝玉对佛门的皈依。

林冠夫认为宝玉的出家“实际上只是‘出走’,只是表示与他的家庭决绝”,他的出家,“并不属于思想上的皈依”;“反佛和出家,这是一种矛盾,但在贾宝玉这个具体人物身上,却又是统一的”,“这种矛盾性和统一性,正是曹雪芹世界观中存在着矛盾的体现”。[14]

刘敬圻则认为:“贾宝玉不是老庄一派。他没有从根本上接受与领悟老庄哲学,他不能像老庄那样冷峻地看待儒家与洒脱地对待人生”,但他“确有通向老庄的悟性。他欣赏老庄的虚无逍遥和无为”;总起来说,他“对老庄思想的亲近还徘徊在总体的感性观赏与部分的浅浮领会阶段,属于‘前老庄’情思”。[15]

白先勇则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宝玉的出家。他认为宝玉的俗身“化在蒋玉菡和花袭人身上”,因而“宝玉出家,佛身升天”,蒋花二人“结为连理”,“二者相辅相成,可能更近乎中国人的人生哲学,佛学与儒学,出世与入世并存不悖”。[16]

四、贾宝玉性格的哲学内涵

从不同的视角注视贾宝玉性格的不同侧面,研究者们眼里的贾宝玉各具内涵。徐子余从审美角度出发,认为贾宝玉“忠实于自己幼年时期的性格,从审美感受的出发”来诋毁“传统的人生道路”,甚至“对于‘忠’这一最高封建道德的否定,也是从审美评价和道德评价出发的”;而“贾宝玉(还有曹雪芹)的‘卑’者褒之,‘尊’者贬之的审美评价,也是徐渭以来以女‘压’男的审美意识的发展”,并且“升华到上古以‘水’为‘上善’的审美意识所要求的高度”。[17]单世联着眼于贾宝玉对“真我”的肯定与追寻,认为“以孔孟为正宗的儒家学说的主题就是个人与社会的统一”,而这种统一的基础是“个人必须绝对无条件地服从社会”,人们将在社会规范中失去真我,中国传统“天—道—人的本体模式遏制了向人性深处的开掘和体验,贾宝玉的忏悔,就在这封闭的模式上打开了缺口,成为中国文学中第一个分裂、破碎的自我”,“贾宝玉对自我的追寻及其对社会规范的否弃,具有明显的历史规定性。但是,他对真正人的生活的向往却是一个有着普遍而永恒意义的课题”;“从社会规范中分离出来,寻求自我的真实存在,最后又否定此世的生命存在:这就是贾宝玉的心灵历程”。[18]与单世联观点较为接近的还有严云受的《论贾宝玉性格的矛盾性与时代性》、鲁德才的《贾宝玉理想人格的探求与超越》、刘敬圻的《贾宝玉的生存价值的还原批评》、付丽的《贾宝玉正邪两赋人格对儒家人格的背离与超越》等。他们的不同点在于,严云受强调宝玉对个性、自由追求的热烈、坚定,认为即便是“贾宝玉的悲观情绪和虚无主义,也同没落阶级的悲观绝望是根本不同的。在贾宝玉的喟叹中,我们分明能够感受到对于生命、青春的挚爱,对于个性自由的理想的热情”。[19]鲁德才分析了贾宝玉追求个性自由过程中的局限,认为贾宝玉“具备历史上创造性人物敏感、幻想、怀疑、审视事物的天赋,却缺少创造性人物的特殊素质和行为。面临僵化没有生机的传统,没有适应社会发展需要的思想武器作为‘支援意识’,最终走向庄禅的虚空”。[20]刘敬圻注意到,在贾宝玉的思维中“跃动着崭新的生存观念:不关注留名青史,不关注长生不老,不关注善修来世,而只是执著地探寻一种宽松宽容宽和的生活空间,和一种充满温情的、不受打扰的、宁静无痕的死。这是关乎生命质量的前所未见的价值追求。它产生在背离传统价值期待(虽不彻底))与尊重个性舒扬(虽不高亢)的结合点上”。[21]付丽侧重于贾宝玉“正邪两赋”文化人格对儒家人格的背离,认为“相对于魏晋人格狷狂式、无为式的‘任自然’,贾宝玉的‘情痴意淫’,意味着一种新的人格价值取向的出现,从而为异端于传统的个体人格,找到了心灵的归宿,开出了情为根性的精神家园”。[22]

综上所述,有关贾宝玉形象及其内涵的研究,研究者都予以了相当的关注,并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在这一研究进程中,我们可以看到,贾宝玉形象的研究,正逐渐由其外表的探寻走向对其精神实质的拷问。这一研究理念的转变,给贾宝玉形象的研究开辟了广阔的前景。我们的研究即以此为切入点。在以后论文的撰述中,我们力图在综参诸家见解的前提下,从另外一个角度去解读贾宝玉形象的内涵及其所蕴含的文化意蕴,以期探寻《红楼梦》的真实内涵。

参考文献

[1]金果.杂谈《红楼梦》[J].野草,19435):10.

[2]吴组缃.论贾宝玉典型形象[J].北京大学学报,1956(4)12.

[3]何其芳.论《红楼梦》[J].文学研究集刊,1957(5)30.

[4]冯其庸.千古文章未尽才——为纪念曹雪芹逝世220 周年而作[J].红楼梦学刊,19834):20.

[5]起庸.贾宝玉是叛逆吗[J].晋阳学刊,19816):18.

[6]刘操南,汤艾.贾宝玉的积尘[J].温州师专学报(社科版),19831):16.

[7]王蒙.贾宝玉论[j].红楼梦学刊,19902):40.

[8]王昆仑.红楼梦人物论[M].北京:三联书店,198387.

[9]楼霏.论贾宝玉的女儿观[J].红楼梦学刊,19953):64.

[10]何永康.试论宝玉之魅力[J].红楼梦学刊,19881):75.

[11]黄立新.论贾宝玉的“女儿是水做的骨肉”及其他——与李百春同志商榷[J].红楼梦学刊,19922):15.

[12]徐振辉.原始思维:贾宝玉心理世界一角[J].红楼梦学刊,19903):22.

[13]段江丽.贾宝玉性格的心理学阐释[J].红楼梦学刊,19992):40.

[14]林冠夫.毁僧谤道悬崖撒手——从贾宝玉出家看曹雪芹的思想矛盾[J].红楼梦学刊,19853):16.

[15]刘敬圻.贾宝玉生存价值的还原批评[J].红楼梦学刊,19971):32.

[16]白先勇.贾宝玉的俗缘:蒋玉菡与花袭人——兼论《红楼梦》的结局意义[J].红楼梦学刊,19901):38.

[17]徐子余.论贾宝玉性格的独特性及其审美价值[J].红楼梦学刊,19851):17.

[18]单世联.徘徊在规范之外——贾宝玉的一个新诠释[J].红楼梦学刊,19882):30.

[19]严云受.论贾宝玉性格的矛盾性与时代性[J].红楼梦学刊,19862):20.

[20]鲁德才.贾宝玉理想人格的探求与超越[J].红楼梦学刊,19933):22.

[21]刘敬圻.贾宝玉的生存价值的还原批评[J].红楼梦学刊,20003):43.

[22]付丽.贾宝玉正邪两赋人格对儒家人格的背离与超越[J].红楼梦学刊,20003):52.

本文来源:https://www.2haoxitong.net/k/doc/2dd2eca74128915f804d2b160b4e767f5bcf801f.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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