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的漫游者r——沈从文与施蛰存的都市书写

发布时间:2023-08-12 00:35:42   来源:文档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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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的漫游者r——沈从文与施蛰存的都市书写陈博文【摘要】在京海两派领衔人物沈从文和施蛰存都市书写的笔下,主人公常常以"漫游"的姿态出现,用一种漫游的形式观察和打量都市,形成独特的审美经验.在沈从文作品中,都市是其主人公借以逃脱居室逼仄的一个场所,但主人公常常被都市拒绝而逃回住所;施蛰存笔下的主人公常常漫步于繁华的街头,此时,都市成为一个催化剂,化着人的欲望.两派代表人物的都市书写体现出他们不同的文学观念和审美趣味.【期刊名称】《宜宾学院学报》【年(,期】2016(016010【总页数】6(P98-103【关键词】都市漫游者;沈从文;施蛰存;都市【作者】陈博文【作者单位】上海师范大学,上海200234【正文语种】【中图分类】I206随着工业革命的兴起,城市化进程的加快,现代化的城市随着诸如街道、橱窗、公园、图书馆这样一些现代化空间场所和物品的出现,慢慢形成一个稳固的空间整体。在这样的一个现代化都市里,人与其所处的城市空间之间有着怎样的关系呢?有这样一类人,称之为都市漫游者,本雅明的笔下是这样描述这类人与都市的关系的:“街道成了游荡者的居所,他靠在房屋外的墙壁上,就像一般的市民在家中的四壁
里一样安然自得。对他来说,闪闪发光的珐琅商业招牌至少是墙壁上的点缀装饰,不亚于一个有资产者的客厅里的一幅油画。墙壁就是他垫笔记本的书桌,书报亭是他的图书馆。咖啡店的阶梯是他工作之余向家里俯视的阳台。”[1]本雅明笔下的这类都市漫游者,游荡于19世纪的巴黎城,他们将孤独的街头游荡转变为对城市普通人生活所做的勇敢的观察。而在中国,随着西方列强用洋枪洋炮侵略中国,强迫打开中国市场,在这看似不平等的交易和西方列强凌辱中国、随意践踏中国的主权现状中,一种隐藏的积极因素也随之露出端倪。西方发达的资本主义文明和新兴的工业革命的产物随着列强的入侵涌入中国,在中国的某些大城市里,传统的农耕文明在西方的现代主义文明的入侵下溃不成军,古老而传统的中国大地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上海率先“发出呼应”,一个号称为“东方巴黎”的国际化大都市,崛起于世界之林。而官权云集的老北京城,虽不如上海变化如此之快,但同样“按耐不住寂寞”,有了一些现代性的变化。这样一个类似于十九世纪巴黎城的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上海和北京,同样生活着一群都市漫游者。他们孤独地游荡于上海和北京的街头,将城市的新兴玩意儿和人群统统摄入自己的视野,并转化为自己对这个城市的感受和体悟。正因为都市经验的不同,沈从文笔下和施蛰存笔下的都市漫游者形象迥异,各有其特色。1922年夏,怀揣着求学梦想的沈从文离开湘西,来到北京。而只有高小文化的沈从文,在未能通过大学入学考试、穷苦潦倒的情况之下,于“窄而霉小斋”的公寓生活中,开始了自己的最初文学创作。这一时期的文学创作,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充满牧歌情调回忆湘西的抒情小说,湘西的世界便在作者平缓的语调中,展现在读者面前;另一类是充满着紧张、不安、孤独情绪的都市小说,这一类都市早期作品存在着鲜明的自叙传色彩。在此类自叙传式的都市作品中,“公寓困守”与“城市漫游”都得到了反复的书写。这种书写,便是作者真实生活经验投射于文字,还有作者的想象加工而成。从刚来
北京的最初落脚点“酉西会馆”,到1924年春在表弟黄村生的建议和帮助之下搬到沙滩附近银闸胡同的一个公寓中,公寓如鸽笼般的逼仄狭窄空间给予了作者灵感和最初的写作素材,同时也便构成了沈从文写作的起点。恰是由于居住空间的狭窄逼仄,独居生活的幽闭以及生活的穷苦,这一系列的因素反映到作品里,使得作品常常流露出失意感伤、焦虑不安的情绪。作为一个从乡下到大都市里闯荡的人,沈从文以一个“乡下人”的身份感受到与城市的格格不入,而这一对都市的感受过程便是以一个漫游者的姿态来体现的。在沈从文的笔下,作品中的主人公,就恰同他自己,在都市的空间里游荡着。“公寓困守”和“都市漫游”这一对立模式在早期作品中得到充分体现。在《公寓中》这部日记体作品中,开头便写道:“公寓里度着可怜岁月。借着连续的抑郁,小孩子般大哭,昏昏的长睡,消磨了过去的每一天时间”[2]。在只剩下“小钢表一滴一答”声音的公寓里,“我”预备到马路上去逛一趟。去马路上跑一趟,既使得两只冻紫的脚可以因走动而暖和点,又可以缓解寂寞:“因为公寓中可怕的寂寞,实在使人难过,我正可以乘这暮色苍茫里,到外面去找一点能够兴奋我这神经的事情,足以伤心的材料,好拿回来独自个玩味领略”[2]。外面五光十色的店铺和缭乱的街景,还有食物和女人,无一不时时刻刻诱惑着困守在公寓里的“我”,为了消磨度过这可怜的岁月,排解独居公寓的孤独寂寞感,只好选择在马路上游荡这一途径。而街头的闲荡,便促使闲而无聊的“我”,得以研究观察街头各色各类的东西。而在《老实人》这部作品里,这一模式同样得到书写。蜷缩于那个“为那些生命力太强的天才青年唱戏骂人吆喝喧天吵得书也读不成”的公寓中,王先生听到了关于朋友自宽君的故事。自天气转秋以后,无所事事的自宽君便每日到北海去溜。“有时他却一个人坐到众人来去的大土路旁木凳上,就看着这来去的男女为乐。”[3]显然,自宽君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个都市的漫游者。每一个从他面前走过的男女,
都给予无聊的自宽君一种幻想的资本。而王先生显然也是羡慕自宽君的,即使自宽君因为搭讪两个姑娘而被关在警察厅四天。“在自宽君的经过上,使我想每日也到北海去。”[3]吵闹的公寓环境使得王先生想要逃离,去一个清净之处。自宽君的都市漫游经历便以王先生逃离公寓这一空间为模板,这一经过便如“催促剂”般,催促着王先生的逃离。作品中都市漫游的场所之地常常是固定的。除了马路、街市、公园,图书馆也是沈从文自叙传主人公常常光顾之地。作者偏爱的都市漫游路线似乎是北京西单牌楼一带,《公寓中》便提到了“单牌楼以西”,而《绝食以后》更是对“热闹着——像是大街本身的确也热闹着的西单牌楼”这一场所予以鲜活的描写和表现,公园同样亦是。在《老实人》中,朋友自宽君的爱好便是“每日到北海去溜”,沈从文有部小说取名就是《到北海去》。除了北海公园,香山公园与中央公园也是一个好去处。《棉鞋》中“我”去游山,虽然没有直接点明公园的名字,但小说中提到的“见心斋”“半山亭”“阆风亭”等显然都是香山公园的景致。而在《或人的太太》中,少年夫妇选择到中央公园这一都市空间去畅谈心事……这一系列的现代都市空间,便是漫游者借以漫游的场域之所。在这一系列早期游走于都市的漫游者的小说中,常常出现一个共性:漫游者将目光对准的除了街景,更多的是人,主要是女人。《公寓中》便开诚布公写道:“马路上去做什么事?马路上去看女人!”[2]在《绝食以后》中,同样出现了观察女人的片段:“由马路彼端跑过此边来的那些女人,衣裙的飘动。仍然同手上那红的绿的丝绸伞成一种美的调协,这美的调协一刹那影子,也依然吸了许多——至少是他自己——的眼睛,如看跳舞般去注意,研究,从研究找出趣味……”[2]《岚生同岚生太太》中,岚生先生常常中午走路回家吃饭,选择更远地走墨水胡同的路线,只因为那个胡同有一个“闺范女子中学”,可以看到返家吃饭的女孩子。岚生先生对于看女人有这样一套理论:“看女人本像是不太好事情,只要看得斯文,看得老
实,不逗人厌,那是正如同欣赏一件艺术品样子,至少比那类不会爱人的爱情,还要正派得多的。”[2]这类漫游者,便符合张英进的观点,他认为漫游乃是一种男性观察、感知城市的方式:“男性是都市观察者,女性是观察的对象”[4]。男性的观察与女性的被观察构成了一种“看”与“被看”的模式,而对城市的感知便是在这一种“看”与“被看”的关系中显露出来。同沈从文一样,施蛰存也算是上海的“闯入者”。从江苏松江来到摩登上海的他,对这个国际化大都市自然有着自己的观察视角。在施蛰存的笔下,也有着这样一群都市漫游者,他们以一种闲而无聊的姿态,在行走过程中打量着自己身处的城市和人群,都市文化的氛围扑面而来。在施蛰存的众多作品中,漫游者的形象在其代表作《梅雨之夕》和《春阳》等作品中展现得淋漓尽致。《梅雨之夕》讲述了一名年轻的男子在雨天下班回家的路上,漫步逢着一名女子并滋生出一系列想象的历程。这位受过教育、有一份较好工作的已婚男士,习惯于下班后在街上溜达,观察人群和街头风景。恰是在这样一个“梅雨又淙淙地降下了”的季节,他选择步行回家,“看看都市的雨景”,从中找出一些乐趣来。他缓步于都市的梅雨中,在行走过程中观察着朦朦胧胧的街景,步履急促的行人。如同戴望舒的《雨巷》描绘的那样: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男主人公既享受着独自漫游于都市所带来的乐趣,又在逢着这样一个让自己心动的女子之后,任由自己的漫想慢慢“支配”着自己的行动。从逢着姑娘到犹豫着要不要给姑娘撑伞,到给姑娘撑伞送姑娘回家,最后到姑娘离去自己回到家,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而男主人公漫步于街头也因遇到这样一个姑娘而达到高潮。小说直接将主人公置身于街头这个都市空间,而街头的漫游便代表着一个独立自主的主体感受现代都市的过程。《春阳》的故事场景同样发生在上海市中心。小说的主人公蝉阿姨,35岁,寡妇,家住昆山镇,常常因为银行理财而坐几个小时的火车来往于上海和昆山之间。《春阳》便记叙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蝉阿姨在上海市中心街头流连漫步的经历。
不同于《梅雨之夕》里的男主人公在上海住了很久,这个来自乡下的寡妇只能凭借自己的记忆漫步穿梭于街头。走出银行的蝉阿姨,一个人行走在上海的南京路上。她观察街头来来往往的男人女人的穿着,为自己不合时宜的装扮感到惴惴不安。在蝉阿姨行走的过程中,其被压抑的某些情愫在涌动着,上海便成了一个催化剂,上海的文化氛围催化了隐藏深处的女性欲望。小说里写道:“蝉阿姨冥想有一位新交的男朋友陪着她在马路上走,手挽着手。和暖的太阳照在他们相并的肩上,让她觉得通身的轻快。”[5]蝉阿姨渴望一个男伴的陪同,这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她无法成为一位“合格”的女性都市漫游者,因为按照波德莱尔和本雅明对都市漫游者的表述:漫游性都市是一种男性感知都市、捕捉瞬息即逝美感的动态视觉消费,蝉阿姨的女性身份算不上是一个真正的都市漫游者。但是小说是用男性视角写成的,这里的“隐含作者”似乎也是一个漫游者,他一方面窥视着蝉阿姨的行走和其隐秘的心理,另一方面又借蝉阿姨的行走和视角打量观察着上海这个都市和都市里的人群。因而,在这个层面上,蝉阿姨的形象可以算为“都市漫游者”,她独自漫步于都市,从她的行走路径和观察中,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上海的形象便跃然纸上。虽然同为都市的漫游者,在主人公行走于都市的空间里,以一种男性的视角打量观察都市和都市里的人,并与所处的现代都市环境之间建立某种关系,但是沈从文笔下的都市漫游者和施蛰存笔下的都市漫游者却大有不同。沈从文为京派的代表作家,而施蛰存为海派的领衔人物,鲁迅便曾对“京派”和“海派”文化现象做出了以下评论:“北京是明清的故都,上海乃各国之租界,帝都多官,租界多商,所以文人之在京者近官,沿海者近商,近官者在使官得名,近商者在使商获利,而自己也赖以糊口。要而言之,不过“京派”是官的帮闲,“海派”则是商的帮忙而已”[6]。鲁迅的这段话既道出了京海派之区别,同时,也为研究沈从文和施蛰存的都市书写提供了一些线索思路和依据。恰如鲁迅所言,北京多官,上海多商,城市文化氛围的不同反映到两个作家的笔下,便形成了风格迥异
的都市书写。同样是都市的漫游者,沈从文笔下的漫游者却常常是陷入“公寓困守”和“城市漫游”这一对立关系中。逼仄狭窄如鸽笼般潮而湿的公寓空间,逼迫着主人公走出室内,来到街上。闲而无聊的漫游者想要在街上找寻一点乐趣来,却被这个都市拒绝着,于是失望至极的“我”,只好重新返回那霉而窄的小斋。从公寓这个狭窄隐蔽空间到进入都市这个公共空间,最后却又不得不回到公寓。主人公不仅仅是被都市拒绝着,同样也被都市里的人拒绝着。游荡于街头的漫游者,打量注视偷窥街头的女人,便是其接触都市的一种方式。然而,他只能以一种猥琐却又胆小的目光偷窥着。他躲在一边,从打量女人的服饰身体来满足压抑于内心的欲望,却又将其称之为“鬼物”“魔鬼”“敌人”等,并最终仓皇而逃,回到公寓这个封闭的空间。他们被都市和都市的人“拒绝”着,于是,一阵黯然感伤、失落的情绪油然而生。联系沈从文的自身经历,这个“乡下的闯入者”在北京这个官权云集、阶级森严的都市里,他想要迈入新兴的精英群落和消费生活里,却正如其笔下的漫游者一样,在被这座城市拒绝之后,只能回到公寓的挣扎之中。都市和都市里的人,在某种程度上,便成为一个压力器,时时刻刻挤压压迫着漫游者,让其感受到对城市的反感、抗拒和格格不入,城市环境与人物的关系始终处于一种对立紧张的状态。而施蛰存笔下的漫游者,常常行走于上海的街头,上海重商造就其经济的繁荣和街头的繁华,都市环境在某种意义上扮演着催化主人公欲望的角色。弥漫氤氲于上海街头的物质欲望,冲淡了那种因阶层带来的不适之感,这个在当时号称为“东方巴黎”的摩登城市,其街头的一景一物无不透出现代性,而行走于繁荣街道的漫游者们,压抑于心里的某些情愫便得到释放。无论是《梅雨之夕》里的男主人公,还是《春阳》里的蝉阿姨,皆是身处于街道,在行走过程中,情欲松动,慢慢转化为实际行动。《梅雨之夕》里的男主人公在情欲的支配之下,鼓起勇气替姑娘撑伞,送姑娘回家;《春阳》里的蝉阿姨在情欲的推动下,虽然并未与那男子攀谈,却是借
查看保管箱是否上锁回到银行偷看年轻的银行职员。不同于沈从文笔下人物与都市环境处于一种对立紧张的状态,施蛰存笔下的主人公更多是拥抱、感受或者说是享受都市环境;而漫游者与都市人群的接触,不像沈从文笔下漫游者,他们以一种偷窥而来的想象来满足欲望,更多是在经历一番心路历程之后采取实际行动来略微满足自己的欲望。同为京海两派的领衔人物,沈从文和施蛰存笔下的漫游者形象,虽然有一些相似性,但更多的差异性却使得两者之间的都市书写风格迥异,各有千秋。沈从文与施蛰存的都市书写,通过“都市漫游者”这一形象来观察都市,描写和展现都市,折射出了他们不同的文学观念和都市审美经验,前者对都市文明存在一种抵触心理,害怕被都市拒绝;后者则倾慕都市文明,对都市持一种欣赏的姿态。通过比较京海两派代表人物的都市书写,可以看出,两派作家对都市的不同审美态度和文学观念。同时,最初进入都市的审美经验,也对作家后来的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相关文献】[1]本雅明.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M].张旭东,魏文生译.修订译本.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7.[2]沈从文.沈从文全集:第一卷[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3]沈从文.沈从文全集:第二卷[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4]张英进.审视中国:从学科史的角度观察中国电影与文学研究[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6.[5]程德培,郜元宝,杨扬.1926-1945良友小说[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4.[6]鲁迅.鲁迅全集:第五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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