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51：餐馆，日
张春兰对高斌道：“高伯伯，我嫂子调得饺子馅特别好，吃起来很香，她要是开饺子馆一定能火。”
高斌道：“你能帮你大哥和嫂子一把很好，难得你重情重意不重钱。十万元对我们这些平头小百姓，不是一笔小数目。”
52：高斌家，日
张志强从妹妹手里接过钱，感动得热泪盈眶，道：“小妹，等哥哥赚了钱，一定还给你。”
邹爱华把钱拿过来，只取了七万元，还给张春兰三万道：“有七万足够了，我们先租间小门面。”
张志强道：“高伯伯，我和爱华摆摊修自行车、卖菜，勉强能维持生活，想创业也没资金，现在孩子上高中了，花费越来越大，真愁死人。唉，这年头儿，贫富不均，富的富得发愁，穷的穷得发愁。我们厂在上个世纪还是人人想进的厂，资产重组，国有资源揣进了少数人的腰包，国营大厂变成了十几个私营小厂，方丈主持富了，小和尚都饿跑了。”
高斌道：“志强，不要怨天怨地，没用，只有个人努力奋斗才能摆脱贫困。开家饺子馆，虽然赚不了大钱，维持生活没问题。现在有很多人白手起家，创造了可观的财富。每一个人的人生之路，都要靠自己走，在荆棘丛里去开辟。”
高斌点燃一支香烟吸着，道：“我今年六十岁，和共和国同龄，一路走过来，离休后常回想反思，不是我们的社会主义体制不好，而是我们走偏了走歪了一段路。现在某些社会精英，不是社会精英，是垃圾精英。”
张春梅道：“高伯伯，我很赞成你的观点。改革的大方向很正确，摸着石头过河，踩一脚烂泥，跌个跟斗，喝口污水也正常，林子大了，有几只乌鸦也正常，这次金融海啸，说明西方国家体制并不是完美无缺的制度，市场经济也有其致命要素。现在的中国也有不和谐、不稳定因素，需要消除。”
高斌点头。
老马太太道：“不说这些理论性的东西了，让爱华调饺子馅，咱们包饺子吧。让那些能吃得起山珍海味的人吃山珍海味，咱们小百姓就吃饺子吧。”
53：饺子馆，日
张志强的饺子馆开业，高斌和老张头、张春梅夫妇、张志刚夫妇、杨树等人送来花篮恭贺开业。
鞭炮声中，张志强夫妻忙着开席，招待贺喜的来宾。
高斌、老马太太、张春梅、张春兰、杨树忙着包饺子，煮饺子。
高斌边捍饺子皮边问：“小杨，线路工长是什么级别？”
杨树道：“高伯伯，工长不是干部，还是工人，没级别。”
张春兰道：“杨树现在考上高级工人技师了。”
高斌道：“不错不错，高级工人技师也是人才，国家急需的人才。中国产品要想提高质量，增强竞争力，必须造就大批高级工人技师。”
张春兰道：“高级工人技师和工程师待遇一样。”
高斌道：“这是应该的。”
54：办公室，日
王娜冷笑着对赵宝成道：“你怕了？草鸡了？一个大男人，一点阳刚气都没有！”
赵宝成道：“我不怕厂长，厂长不想管这破事儿；我也不是怕张春梅，大不了离婚，有什么了不起？我是怕女儿，不能毁了女儿一生。”
王娜问：“你女儿知道了？”
赵宝成道：“满城风雨，我女儿能不听说？我和张春梅吵架要离婚，女儿威胁说，你们如果离婚，她就离家出走，去做小姐。”
王娜：“这孩子……”
赵宝成道：“你有了新人，还会要我这旧人？”
王娜道：“我哪有什么新人？那天晚上的那人是我亲娘舅。他来收购花椒的，凤县、韩城、西山里不是盛产花椒？舅舅做得是调货生意。我再不堪，也不会乱伦吧？我猜到你跑出来，张春梅一定自作聪明，带着她的弟弟们来捉奸，所以不能收留你。”
赵宝成道：“你应该知道，那天晚上我无家可归，心里是啥味儿。”
王娜笑道：“我听说，你被派出所当做盲流给抓了起来。收容站管吃管住，也不错啊。这次你不带我跑东北市场了？”
赵宝成从写字台抽屉里取出几张名片道：“这是东北几个铁路局主管工程机械动力设备的处长名片，你和李小梅去吧，我跑西南市场。今年的销售任务必须要完成，咱厂的前途有点不太妙。”
王娜道：“我听说正和温州商人、日本人洽谈合资，也可能和南方一家工程机械厂资产重组。咱们厂要是不转产，死抱着现在这种老掉牙的产品，是没出路的。”
赵宝成摇头道：“转产那么容易？转产什么产品？新产品必须得买专利，或者支付技术转让费，咱们厂能研发出什么好东西？咱厂研究所那帮老古董，有研发经费也研发不出好东西。跑日本考察、德国考察，出了几次国，也没研发出一件新产品。我要是厂长，再研发不出适销对路新产品，就让他们下岗，招聘新人。”
王娜道：“这些老古董成了鸡肋，扔了可惜，吃着没味，还天天喊叫待遇低，挣钱比咱们少，不如三陪小姐挣钱多。”
赵宝成笑道：“那就让他们去做三陪老头子老太太吧。”
王娜笑道：“咱厂那个政协委员参加市政协会，提了个提案，你猜是什么？建议咱们市人把明式服装当做礼服，来了外宾，男女都穿明式服装，女人梳明式发式。你说好笑不好笑？还建议把大街上所有广告牌，都换成繁体字，在文字上和台湾统一。”
王娜道：“我到火车站去订票，能买上卧铺票，明天就走。”
赵宝成道：“咱俩一块去吧，我订重庆的票。”
55：张春梅家，日
赵宝成在收拾衣箱，准备出差。
张春梅回到家见了，问：“你要出差？”
赵宝成道：“我得出去跑销售啊，现在不是过去了，部里下达生产任务，坐等客户上门，皇帝女儿不愁嫁的时代结束了。下午我要挂几万元的款子，你们财务处有现金吧？”
张春梅酸溜溜地问：“还是和王娜一起跑？”
赵宝成道：“我派她和李小梅跑东北，我到西南。我不要脸，女儿还要脸，你放心，我不会再和她鬼混了。”
张春梅拉开大衣柜，取出二套新西服和几件新衬衣放到床上道：“把这些新的带上吧，你身上的都旧了，别穿得太寒酸。”
56：家俱店，日
老马太太和高斌在挑选家俱。
高斌道：“让春兰先在我那儿住吧，住那间小卧室，春梅那儿也没多余房间。咱们俩八一建军节那天办事咋样？”
老马太太道：“行啊，你说了算，你是掌柜嘛。”
高斌道：“买二张单人床，来了客人好住。”
57：高斌家，日
张春兰买了一台台式电脑，经销商派来的工程师正在安装调试。
高斌和老马太太在一边看。
高斌笑道：“挺有意思，三千块钱没白花。”
高斌对老马太太道：“你坐这儿，让春兰教你怎么玩电子游戏。”
张春兰道：“不能教我妈妈玩，会上瘾。”
58：学校大门口，傍晚
王媛媛对洪梅道：“我到你家看看怎么装修的，取取经。”
洪梅道：“没问题，装修的时候，我给你当参谋长。”
王媛媛对张志刚道：“你自己回家弄饭吃吧，我到洪老师家去看看。”
洪梅拉开车门对王媛媛道：“上车吧。”
59：西秦山庄，傍晚
这是高级住宅社区，区内是一幢幢欧式风格的别墅，区内有人工小湖、假山瀑布、各种花树、绿化带、休闲广场、停车场。日本樱花正在怒放，香椿树发出嫩芽，满园清香。
雅阁车在一幢别墅前停车，洪梅和张春兰下车。
张春梅看着社区内的别墅，惊叫：“哇，好漂亮！这就是你家？”
洪梅道：“是啊，三层，有三十多个房间，一层有车库。那幢别墅就是钱老头家的，我当初给你介绍你嫌他太老，现在他娶了个二十岁的高中生，俩口子很恩爱。你看楼下那辆宝马，就是老钱头给她才买的。如果她不嫁老钱头，奋斗一辈子也不定住别墅，开宝马车。老钱头每月给她十万元生活费，想买啥买啥。老钱头比我老公实力雄厚，财大气粗。走，进屋看看。”
洪梅领王媛媛进屋，洪梅道：“我光装修就花了一百多万，欧式风格。”
王媛媛道：“你铺得是地板，为什么不铺花岗岩地砖？”
洪梅道：“地板好，花岗岩地砖有放射性，对人体不好，外墙贴得是花岗岩。这地毯是新疆产的地毯，细羊毛的。”
王媛媛问：“这幢别墅价值几千万？”
洪梅道：“如果在北京、上海值二千多万，在咱们这中等城市便宜，八百多万。这是限量版的，现在不许建了。你准备花多钱装修？”
王媛媛道：“我们才贷款买得三室二厅，每月要还八千，哪还有多少钱装修？”
洪梅道：“我借给你十万，咱们是好姐妹，不要你利息。一步到位，好好装修一下。把你家那十四的小彩电也淘汰了，换五十四的超薄型大彩电，家俱也全换新的，旧的卖给收旧家具的。”
王媛媛道：“我哪有这样的实力，借这么多的钱啥时候给还给你？先简单装修一下就行了。”
洪梅道：“你啥时有钱啥时还，我又不等钱用。你呀，就不听我的话，嫁给张富强这穷小子。你们每月还八千，剩那几个钱，天天得吃咸菜吧？等你们有点钱了，人也老了。如果再生个孩子，还能存下钱吗？兰儿，今天有客人，加二个好菜，把那瓶法国的xo也拿来。”
洪梅道：“身上汗津津的，咱俩洗洗澡。”
王媛媛道：“我没带内衣。”
洪梅道：“咱俩高矮胖瘦差不多，穿我的。看你身上，一件名牌也没有。你比我长得漂亮，长得白，应该嫁个大富豪才对，趁年轻好好享受享受，花有几日红？”
60：土尔其式大浴缸里，王媛媛和洪梅泡在热水里，四角喷射出的热水，轻柔地回旋在俩人年轻的胴体间。”
王媛媛问：“你那老头子，晚上能满足你？”
洪梅打了王媛媛一下道：“哪壶不开你掂那壶，有一得必有一失。我不会找个情人？像你一样死守着一个穷酸，一点不开放。”
王媛媛道：“你给他戴绿帽子，不怕他抓住？”
洪梅道：“他哪有空儿？除了我之外，还有几个女人呢，我也不会让他发现的。你以为阔太太们都守身如玉啊？男人左一个右一个地娶小老婆，女人为什么就该为他守身如玉？告诉你吧，越有钱的人绿帽子戴得越多，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不知道罢了。”
王媛媛笑着摇头。
61：张志刚家，夜
王媛媛回到家，坐在沙发上发呆，别墅、宝马车、百元大钞在眼前空中漂浮。
电脑桌前的张志刚关机，走到妻子身边，问：“你怎么啦？从洪老师家回来，一直发呆，一句话也不说。”
王媛媛不回答，走到床边一声不响地躺下，张志刚上床躺下问：“你倒底怎么了？”
王媛媛恶声道：“别烦我！”
张志刚想了半会儿，道：“我明白了，咱家和洪老师家的对比太强烈了，是不是？”
王媛媛坐了起来，看着张志刚问：“你有多少四方钱？”
张志刚道：“四方钱？我哪有？”
王媛媛道：“你有！三十万负资产。”
王媛媛跳下地，打开大衣柜，把里面她的衣裳一件件扔了出来，喊道：“看看这些衣裳，都是地摊上买来的，没一件品牌货！你没钱，为什么要娶老婆？”
张志刚也坐了起来，道：“媛媛，我们是自由恋爱结婚的呀，我也没骗你，你是知道我的经济实力的呀。”
王媛媛流下泪来，哽咽道：“我是糊涂油蒙了心，瞎了眼，怎么嫁了你这样一个穷酸？”
张志刚道：“我月薪六千多，在咱们这小城也算高薪了啊，父母都有退休金，没什么负担。”
王媛媛道：“你有别墅吗？有宝马车吗？给我买三克拉的钻戒了吗？这破房子还是贷款买的，欠银行三十万！我月月要拿出一多半工资给你还贷！”
张志刚叹息道：“人怎么能比人？你要是这样比，一天也活不下去了。那个什么公司的老总，年薪六千五百万，中国有几个年薪六千多万的老总？要是中国人都开六千多万，钱也就不值钱了。洪老师老公是有钱，但他多大岁数了？五十多岁了！洪梅还不到三十岁！她不过是老公的小老婆之一！”
王媛媛道：“那也值！她住的是别墅，开得是雅阁，家里有保姆侍候，柜子里都是名牌衣服、名牌皮鞋，用得是外国品牌化装品，喝得是洋酒，戴得是名贵首饰，家俱家电都是进口货。看看我们这破屋里，有一件值钱东西吗？”
张志刚无话可说，道：“你如果觉得委屈，可以和我离婚，再嫁个大富豪，大款、高官之类的，过得你的贵妇生活，我这辈子是无法给你提供富裕的享受了。”
王媛媛道：“离就离，早点离了更好。”
张志刚冷笑道：“只怕你这残花败柳不值钱了，富豪们喜欢的是年轻少女。”
王媛媛撕打张志刚，哭着道：“是你害的，是你害的！你这穷鬼！……”
62：张春梅家，日
张志刚脸上贴满了创可贴，头上扎着纱布，张春梅问：“你和谁打架了，伤成这样？”
张志刚道：“是媛媛打得。”
张春梅问：“为什么啊？她疯啦，把你打成这样？你这样子怎么给学生上课？”
张志刚道：“她是有点神精了，昨天放学后，到同事洪梅家回来，就疯了。”
张春梅问：“让疯狗咬了？发作这么快？送医院了没有？”
张志刚道：“洪梅住在西秦山庄，每天开着雅阁车上班。”
张春梅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她是会发疯。要是洪梅嫁给美国华尔街银行家，她不得上吊？”
张志刚道：“我向学校请了几天假，在你这儿住几天。”
张富强和郝小荷拎着大袋水果和几袋礼物来看大姐，进屋见张志刚的样子，笑道：“三哥，你参加《我的团长我的团》剧组啦？怎么弄成这样子？和谁打架了？告诉我，我去宰了他！”
张春梅道：“是你三嫂打的。”
张富强笑了起来，道：“姐夫是妻管严，你也害上妻管严啦？”
张春梅瞪了张富强一眼，张富强连忙道：“我认错！这几袋子是在山里买得木耳、花椒。一袋子是给娜娜买得柿饼子，一袋子是草霉。”
张春梅接了过来。
张富强道：“我听说小妹拿出钱来，帮大哥开了家饺子馆？生意行不？”
张春梅道：“还行，挺红火的。”
张富强道：“咱妈和张叔离了婚，我和小荷回来，也没地方住了，只好到大姐家来。”
张春梅道：“大姐家就是你们家，回来就到我这儿来。”
张富强道：“我们段在分房子，我写了申请了，准备要一套，要不连个窝都没有。”
张春梅问：“多少钱？钱够不够？”
张富强道：“二千元一平米，十几万吧。我和小荷这些年攒了二十来万，足够了。我们俩都在山里工作，也没花钱的地方。我和小荷在一个单位工作，工龄、职务、独生子女、出席路局先进工作者等都加分，能折算不少钱。我现在是工长，工人技师。”
张春梅笑道：“小弟也出息了。唉，咱们姐弟五个，只有你们这一对幸福，其他几家都冒烟着火了。”
张富强道：“二哥俩口子还打架？”
张春梅道：“开了饺子馆后，忙得没空打了。”
张富强问：“咱妈和高伯伯啥时候结婚？”
张春梅道：“八一建军节那天，你们都回来。正好咱妈那天也是生日，同时给她过六十大寿。”
63：酒店餐厅，日
高斌和老马太太举行婚礼，在餐厅里摆了三十多桌酒席，招待来宾。
高斌穿着一套藏兰色的西装，打着红领带，老马太太穿着婚纱，张家姐弟忙着接待来宾，婚庆公司的人主持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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