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雯诗歌60首

发布时间:2015-01-04 19:58:22   来源:文档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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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雯诗歌60首】

时光

时光——

是一位即兴的画家

不时地拿人们的脸作画布

轻描细画几笔——

在颧骨处画几只黄褐色的

不对称蝴蝶;

在眼角留几条水波纹;

在嘴两边描几株或深或浅的小草。

轻轻巧巧几笔

就改了你的模样。

你从相似的时日里探出头,举起

一面磨去钝角的镜子,仔细地

拔着鬓边的白发

时光变换角度看着你,手里

依然握着那枝画笔。

线

遥远的那次会见

依然是一纸惊愕的清单

你戴上华丽的面具

我卑微的迷失,是一串触目的数据

你的手那么长,我的犹豫那么短

黯然的胸膛聆听雷电的爆响

我拉住你的手,不是你的手

只是一根伸向我的树枝

树枝上,渴望在萌芽

迅速地开放——

欲望爬上岸,

一切都化为乌有。

春日恋曲

一个日子,像是幻象

它飘动过来。

我抓住它,抑制不住地惊叹

“看啊!多美的玉兰。”

玉泉路上的玉兰

一大片飘香的芳香地

满树枝洁白优雅的花朵

在春日中静谧地喧哗

我的眼睛流出水来

一闪一闪,像璀璨的钻石

你,一个精灵,跳进我的生活

“我很渴,我想喝。”

白色的悸动,一波一波地

冲击着我加密防护的堤坝

什么我都不顾了

我的心醉了,也该醉了!

重重幕帘

我的脸是垂下的幕帘,撩开它

仍然是幕帘。

然后,是火。自我燃烧

你说:

我们一起燃烧吧!

再然后,是灰烬

加上你的。

你说:

灰烬也是温暖的。

岔道上回来的男人

又回到了原来的生活,原来的

一片天空。熟悉的、习惯的俗事

依然静静地在流淌。。。。。。

没有改变,什么也没改变。

合意的饭菜、暖心的酒、一两个

琐碎又体贴的动作,

他合情合理地应对着。

园子里的桃树结了青涩的果实

新迁徙来的鸟,在栏杆上跳跃

他觉着是筑篱笆的时候了!

还要种些蔬菜,挂上遮挡心事的窗帘。

当然,在做所有的事情之前,

首先他要剔除那粒扎在心坎上 滚烫的石子

还要把那封宣誓般炙烈的情书,在下雨前

如收衣服一样收回来。

他仍然在想:不这样可不可以?

他站起身,在房屋里转了一圈

重新坐到了原来的位置。

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守望者

她守望着年龄,叹息——

“我都三十岁了。”

你看看她,一张蹊跷的脸面

半边脸隐藏在阴影里,另一半

与明亮并驾齐驱

你不为这样的语调惊讶,转头

望向城市的一隅

这是个水晶般的城市,散发着

矜贵的体香,与天堂接近

你想:岁月是晨露

晶莹,却容易破碎。

她守望着年龄,还在叹息——

“明年,我都三十一岁了。”

你重新转过头,看向她的脸

一张蹊跷的脸面。

半边是水般的柔软,另一半是铁般的坚硬

你说:“桂花的香味。”

她与你,一起吮吸着

尽情地,吮吸着

天色静得出奇。

黑夜,我们仿佛在一起

夜深了,只有我们两个人

没有了喧嚣,没有了阻隔

黑夜幻作柔软的丝带,静静地

拉拢我们的距离。

面对面地,我们站立。

什么都来了,什么都疯狂地飞来

——各种颜色的痴心妄想,

不安份地跳跃,宛如

霎时开禁迸发的音乐喷泉。

黑夜代替我亲吻着你,他也尝试着

按你的指法拥抱我。

你的表白,如细密的雨丝

撩动着我幽绿寂寥的心园。

夜更深了,只有我们三个人

黑夜绽放浓烈的情感,跳起沉醉的舞蹈

呵,这个外貌冷峻内心炙热的

酷小伙啊!像你

亲爱的,像极了你!

一个夜晚

他生活在大海边,

是打鱼的后代。

她躺在床上,

看着他宽阔的胸膛,

黝黑的肤色,

激动的脸。

她没有笑,

怕惊醒了一个黑夜

和两颗迷路的心。

渔船在深深浅浅的海里,

穿梭——

有吆喝声响起

鱼腥味在四周弥漫。。。。。。

他从她的身上滑落,

用手拨弄着她的小花蕾,说:

“你像一条鱼。”

她回答:

“你是渔夫。”

有光从窗外照射进来,

她想:

黑夜里也会有光亮。

真实的谎言

我倒下去,倒在

一个满是谎言的聚会里。

每个人都是好演员,

每个人都在说谎话,

还夹杂着奉承的笑声。

被愚弄的人丝毫没有觉察,

反倒感恩好运落到了自己头上。

我越来越看不清真相,

真的像假,假的比真的更真。

我惶恐于这种局面,我的脸

苍白得像一张纸,随时会有

飘落的危险。

我倒下去,倒在

一个满是谎言的聚会里。

七嘴八舌的人们,围着我

稀薄的空气,在人缝中艰难穿行。

我看不见,伸过来的手

恍惚间,只看到一张观音的脸。

肉体

肉体,我凝望着你!

一个纯白精致的尤物。

你坐着、走着、跑着、笑着

现在,你却在哭泣。

你为什么事伤心?

“我很痛苦,灵魂在鞭打我。”

灵魂暗沉着脸,怒目而视。

“说,你犯了什么错?”

“我脱去衣物——重重的束缚

我低吟,我呼唤,另一个肉体。

不止一次地,我呼唤!

你却让我抑制,一遍一遍地斥责我。”

我凝望着你,肉体,美丽的尤物

你是简单的、自然的、饱满的、盛开的花朵

你不要哭泣,有时你可以听从灵魂

有时,你可以大胆承接雨露的滋润。

人言压迫

轻易地就把镇定打翻

圆桌后边的红沙发上,你坐着

乌黑的绸子上衣急剧地抖动

褶皱里暗藏的毒针,闪着银光

你饶舌的嘴里蹦跳出

一只只手舞足蹈的蝎子

它们依赖你黑色的誓言生存。

酒杯里盛放着琥珀色的液体

它被来回晃动,然后倒入

它并不合意的胃部

诚实在翻腾的大浪中颠簸

最终迎来了灭顶之灾。

我逃离漫天的烽火

顺着阶梯登上阁楼

紧闭的、结满惆怅的窗子,被我推开

我只看见世界的一片瓦角

还有几点喘着微弱气息的星光

它们在我的眼里,像一幅残缺的画......

如此这般地

我可以用静止来等待,或者绕开

等待,如此这般地,

将你藏匿,不显露,不表示,

沉默着——

直至遗忘。

你可以用热烈来期待,或者跃过

期待,如此这般地,

将我暴露,不退缩,不妥协,

呼唤着——

直至熄灭。

我触摸过你的肌肤,在梦中。

手指轻掠过,

睫毛轻拍过的每一处,

不复存在。我失去你,

如此这般地,轻而易举。

你咬噬过我的嘴唇,在幻境里。

蜜语滚动着,

点金棒滚动过的每一寸,

流光溢彩。你获得我,

如此这般地,巧取豪夺。

不远不近的距离,

怎样丈量?

我在水中,底部有深刻的热。

你在火里,尽头有绝望的冷。

我愿意看不到你,

一个理想——

始终绝对。

哪一个我在逃跑

我用呕血般的剧烈映照我的冷漠

我逃,再逃

就是这样,也没有人宽恕我

他们说,一个古怪的人!

天空在我的胸膛扎起了帐篷

躺在上面的天使翻身就是魔鬼

我顺手摘下一朵白云插在鬓间

多动的脚趾把我的孤独献给无限

我逃,再逃

究竟是哪一个我在逃跑?

像是被梦吹拂过

像是被梦吹拂过

像是被梦爱过

像是被无边的蓝印染过

像是被亮烈的红抢劫过

像是在巨大里沦陷

像是在窄小里细致地狂

像是甘心做着精巧的手工活

像是冬天弥合的一场醉

像是重逢的梅花艳语

像是清冽的不可抑的寒

像是绝命的逃亡与追杀

像是窒息又抖颤的囚禁

像是无休无止、没完没了地取

像是千回百转、永无止境地给

像是生生不息

像是束手待命

就这样开始,或者结束

就这样开始,或者结束

就这样发起一场大美的战争

就这样快速地成全自己

然后,让毁灭占据上风

就这样以落叶来充饥

就这样垫着厚厚的忧虑睡眠

就这样粉饰偶尔跳跃的轻佻

然后,让镇定平息自己

就这样以极短的时间来依恋

就这样无限扩大记忆的可能

就这样旋转急迫的身姿

然后,让错误拯救缺憾

就这样弹落隔夜轻薄的雨水

就这样放开千年勾画的恩怨

就这样如空气一般有形无形

就这样开始,或者结束

他如是说

离家的时候

我总是想念,想念你!

也许不是想你的孤单

而是我的

回家的时候

我总是逃避,逃避你!

也许不是怕你的忧郁

而是我的

日子细密地下着,有时是太阳雨

有时是阴雨,有时是强壮的雨

有时瘦弱得可以。

她走着盘旋的路,有时激进

有时拖沓,有时反复犹豫

有时沉醉得可以。

围绕的是一堵墙,头顶的是一方生活

木偶带着原罪,在墙内墙外吆喝

半空中浮游着瑰丽的顽疾;

墙面长出艾草,历年的潮湿

熏染着坚韧的沉寂。

她累了。在一枝短笛上栖息。

不经意滑出的一串秘密,一丝丝

渗入漫天的耳朵

虚无依仗着它的广阔

释放温煦的力量,包容冷静。

墙的那一面蕴藏了什么?

她含蓄地张扬着,清澈与浑浊

同时滋养着咒语。

她假装醒着——

风月侵蚀着玫瑰的光泽。

蝉声、月光、树影

清朗的季节如此凄迷

圆月投掷的目光如此密集

蝉声急躁,离愁唏嘘

深黑的天幕如此孤傲

树影投射的弧线如此乖戾

人声鼎沸,情愫喑哑

那夜,树梢捣碎明月

满地的亮片渐渐转凉——

速写

我倒是愿意像你

像你那样,拾起破碎的瓷片

并不尝试着去粘合

却说:更爱那破碎的纹路

这是美,美怎能不碎?

我倒是愿意像你

像你那样,背转裸露的臂膀

把所有汹涌的迷恋抹去

冷漠地,看着激起的浪花

散淡成苍白的水沫。

最后的爱情

在未觉察之前,就已经觉察了。

他与他的情人,

在地道战似的爱情里

细嚼慢咽着迂回的甘甜。

一滴爱液,胜过了

一艘盛载财富与荣誉的船

这在幼年、青年,甚至中年的时候,

完全无法想象。如今——

拥有的填满每个房间、每个走廊、

每个拐角的缝隙,空气里却飘浮着

陈旧的,枯萎的尘埃。

他感到疲惫——为曾经杂草丛生的欲念

那些牢牢掌握的,一生的所得

显得苍白憔悴,甚至抵不上

一粒危急时刻的药丸。

惟独——这一份最后的爱情

带着侥幸存在的力量,

还能使他欣喜。

他扬鞭奋进,面对着似乎熟识又崭新的

山峦、浅滩、溪流与垂柳

他再一次地陶醉了!温情地

享受着沉静又玄奥的自然之谜

他的情人,与往常一样

睁大眼睛注视着他,

他从这双眸子里,第一次看到:

一些碎片,一点奇异的、挽留的光点。

这一刻,已经显而易见了。

在领悟之后,他和风细雨地

与他的情人,道了永别。

梦与罪

这是一个梦,一个梦幻的世界,并不存在

——他这样以为。

这是一桩罪,一桩编织进爱的金丝线的原罪

——她这样以为。

他与她围绕谎言的轴转个不休

他的梦是一部荒诞的电影

她的罪是一出冷酷的悲剧

他们出没于无意义的生活

生活是粘着五彩发绺的秃顶

他与她变着各样的魔术

一会儿是圣洁的神灵,一会儿是凡俗的泥尘

一会儿是响亮的喜悦,一会儿是低沉的哀思

他经常丢失自己,找不回原来的模样

她时常是原来的模样,可又摸不到自己的心跳

风与水依然挑满一扁担的离奇

灵与肉彻夜打磨着锐利的牙齿

他最拿手的幌子是一面夜的惆怅

直直地映照着她的焦虑与惧怕

她是他的梦,他是她的罪

——他们这样以为。

他回来了

他回来了。一个美极了的人。

他说话不多,谦和,温煦

他相信她很累,虽然经过长途跋涉的人是他

他哄着她,她的眼泪如雨水般飞

他摆弄起阳台上的花草

又把贝壳、珊瑚、小海螺堆到桌上

她蜷缩在长条的布艺沙发里

眼光随着他的身影来回闪烁

她站起身,抱住他的腰

她说她想他了,现在,此刻

他拍拍她的手,回转身抚摸她的脸

“你怎么可以这么瘦?我不允许。”

他在厨房里忙碌,日光暗淡下来

她打开100瓦的灯,向他朗读堆成山的忧虑

他愿意听她说话,虽然他那艺术家的手拌着黄瓜

她无所事事。她疲倦。她很高兴他回来了。

你是我触摸不尽的自己

你是我的庇护神

你是我的同谋

你是我不加管束的罪孽

你是我最后的拯救

你是我攀附的那片荷叶

你是我惧怕时的良药

你是我撒野后纯洁的犹豫

你是我不顾一切种下的错

你是我吹散的那朵忧郁

你是我触摸不尽的自己

你是我日积月累沉默的骄傲

你是我永远无法填平的落寞

于是,我站在桥头

一直望着你

你看见我的样子

与别离时一模一样

去年的秋天不再是秋天

去年的秋天不再是秋天

去年的落叶不再是落叶

去年的软梯子,再也够不到

去年的蓝天

今年的月亮镶上了花边

今年的花朵暗恋上枫叶

今年的割草机,轰隆隆地驶过

今年的草地

去年的风不再是风

去年的纷乱不再是纷乱

去年的爱情,再也回不到

去年的心

今年的果实依然是果实

今年的守望依然是守望

今年的欢喜,静悄悄地挂上

今年的树枝

寂寞燃烧的时候

寂寞燃烧的时候

我正好走进一个清凉的小镇

在一间清洁雅致的单人房里

安置下我滞重的身躯

窗外有一条褶皱起伏的河流

岸上种植着成片的桔子树

金黄的果实在阳光下更加夺目

我那不停息的思想与白色的窗帘一起迎风起舞

夜深之时,狗吠声让我安全地入眠

难能可贵的睡眠时间仍然很短暂

惊醒后平常人家的温暖还是在门外打转

想起黄昏时分来过一个探望我的朋友

——神色萧条,情绪低沉

他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听我说话

偶尔凝神的眼神如火柴擦过淡漠的空气

——急促的光亮一闪就熄灭

我只能想象,想象他是一个快活的人

在无望的边缘,我希冀有人拉住我

可他是沉闷又忧郁的

好像对生活的阴谋无计可施

牵一牵嘴角,他向我道别

我送走他就像送走另一个自己

晚餐很简单,独自啃一只椰丝面包

经过多日与焦虑的纠缠,我已经缩小

成为一面薄薄的镜子

我长久地蜷居在一张单人床上

等待着下一次的睡眠亲自席卷我

就像等候我那位海员丈夫

——这仅仅是虚构的假设

不真实的幻象美在痛里

推手

他欲言又止

这多么恐怖

篝火旁的意图像白炽灯照耀

他的遮掩损折了气度

渴望的是一件再通俗不过的事

她的执拗升高了温度

他旁敲侧击,迂回

像一条条地址不详的路

最终,他反倒迷了路

她却被带到更宽阔的绿地

挽起紫色的衣袖,她雪白的肌肤

在僵持中闪烁

她与他无关。他明白了

这多么可笑

在一个理应放歌的夜晚

她别出心裁地哑了嗓音

我的眼睛吃着字

我的眼睛吃着字

黑眼珠吃着白纸上的黑字

白与黑,黑与白

分明的纯粹与绝对

词藻缠绕住我的心房

像明月里抽出的一缕缕银丝线

穿过我凝神注视的眼眸

目测、思忖、沉溺、飞翔

虚构的真实击碎真实的虚伪

我以为找到了美

她盛放在黑白的对比里

我的眼睛吃着字

玫瑰在盛开

吉祥掳走阴霾

伤害一寸寸拧紧

废墟里的玫瑰

微小蚂蚁通灵般的吉祥

无处不在的伤害

我的眼睛吃着字

黑葡萄一般的字

鲜血滴落的字

瞳仁闪射的子弹

走向辽阔

走向宁静

走向无畏

孤独与爱情

孤独中

我像一只庞大的鸟

金色的羽毛闪耀自由的光辉

喧闹中

我像一根迷失的草

耷拉在令人窒息的角落

光线认识我

照耀着貌似无畏的前额

索然无味的话题缠住我

俯冲、滑落、漂过忧伤之河

剩下的时间

远远地,我在培育一棵树

思念、等待,甚至是绝望

充当了肥料

这棵树长得飞快

瞬息间,把爱情演绎成毁灭

走出纷扰的舞台

我的身上飘下片片落叶

那一瞬间

那一瞬间所达到的

是无与伦比的靠近

那时的黄昏戴着礼帽

那时的街道叼着烟嘴

发生得很快

来不及发展,谈不上结束

几乎触及不到开始

没有微笑,没有疼痛

即便是等待

也变得无足轻重

渺小者认出了另一个渺小者

那一瞬间,完成了所有

消逝中的车厢

她坐在一节车厢里

她准备了晚餐:牛肉与西红柿

当黄昏掩面而思的时候

随着汽笛的鸣响,她满足她的食欲

还有很多欲望无法满足

由此引发的懊恼,像悲剧的种子

扎根于她狂躁的生活

倦怠的果实,日益膨胀

险些使她丧失存活的欲望

现在,只能吃些什么了

习惯无聊与寂寞,并不比伤痛更坏

她吃得很快,好像有什么在追赶

其实时间很多,多得令人发指

但她明白:消逝之箭正在弦上

挣扎的美好,迅即也成为远方

乌鸦与喜鹊

顷刻间,我变成明亮的人

酒窝与嘴角拉出一条欢快的弧线

“嗨,你不一样了。”

旁人的话,像风从我的耳畔吹过

只是从我的身上剥落了灰暗

就像乌鸦改换了喜鹊的外衣

而那一声声瘪嘴的叫唤

又怎能轻易地变更?

我暂时忘记了自己

又像找到了另一个自己

除了用痛苦折断卑微而后生

我别无他法

当我看见旁人眼眸里的我

对于笨拙的明亮,我树立了自信

完全可以这样,向喜悦靠近

浓阴深处,阴影也是满树繁花

忠贞,特立独行的奇观!

对于意识里残留的感情,我没有法子

我与自己谈判,不厌其烦地规劝

当我最终亮出不屑一顾的表情

我成为自己势不两立的敌人

除了拒绝,我还能做什么?

世界在另一方观望结局

而结局的面貌早已经跃于发展之始

多么难以想象,序曲与结尾同时启程

我的遗忘姗姗来迟

嫌它太慢太慢,赶不上变化的步履

在这个出尽花招,竭力砸坏自己的年代

忠贞反而成为特立独行的奇观

犹如观赏一场事先张扬的日全食

人们仰望着天空,白夜只是瞬间的感动

招呼我吧,虚无

我感觉虚无,比如说现在,我很悲观

好像为了时间而时间,为了等待而等待

爱还是很远

不确切我在渴望什么

不确切暴雨是否在恣肆中死去

不确切安宁背后真正的能量

不确切滑落的是否是永恒的音符

来来往往,我开始害怕这几个字

如果不曾理解或紧握,来与往又是为什么

热闹,驱散冷寂的热闹,虚张声势的热闹

好像轻薄的纸片割过我的心尖

更加冷酷的袭击,严重迫害我的内在

内在,用柔软包裹的鲜明的内核

如实反应我并不随波逐流的起伏

误读依然存在,清晰得听得到它尖利的嗓音

在一个个自然非自然形成的圈套里

我的沉默没有势力,却执拗

我很悲观,比如说现在,我感觉虚无

——冷刷子般的风呼呼地从窗口冒进来

黄昏那样地犹豫不决

亲近的接触,只在冥想中实现

而快速想获得的情感,被我拒之门外

我在现实里,成为想象的奴隶

我在想象里,成为现实的捍卫者

错位虚无缥缈地发生

我拉不住覆灭的缰绳

我想让自己慢下来

可细微激情的节奏是那么快

这形成了矛盾,快与慢

在看似一体的状态下分崩离析

妥协时断时续,我与我自己

怎么也走不出封锁的黑匣子

招呼我吧,虚无,比如说现在

你能不能把我的悲观如鸿毛般放飞?

安全地带

你那么谦和

朴素的见识如甘霖

沐浴着我的苍白

与日夜对峙的疲累

一个人的斗争

——抽象的精神搏杀

没有对手

没有招术

却被自己困住

你看见原来的我

虽然一切已经不同

你那么温暖

亲切的问候如感召

拉我进入安全地带

那里有灰尘

那里有笑话

那里有行动者的鼾声

那里有破土而出的绿芽与花朵

心生爱

我取来笔,一个字一个字地写

从早到晚

只为了写一个“心”字

我取来苦,一个字一个字地写

从小到老

只为了写一个“生”字

我取来命,一个字一个字地写

从始到末

只为了写一个“爱”字

那段时间有蝉鸣

那段时间有蝉鸣

有没落的菊花,低矮地哭泣

有庄稼地与荒原的分叉怀想

盘旋在一棵思维的树上

有祈祷,有专注,有零碎的阻挡

有梦想,有叛逆,有鲜亮的挣扎

爱情,出示正义的决心

掀翻日益严重的黑暗拘禁

扯来光彩的一抹明喻,把我放飞到天空

与太阳的光辉媲美浓烈的热情

直到我掉落下来

痛苦为我蒙上惨淡的白布

我看着她被运走

像任由他人掩埋枯枝败叶

什么是爱情

躺在你的臂弯里

安全,踏实

就像星星落入月亮的眉梢里

我划动均匀的呼吸

在你身体的地平线上升起旭日

我开始爱你

一波一浪汹涌着热情

我开始想你

虽然你就在我的身旁

我还是想念

我触觉敏锐

却不敢轻举妄动

夜晚的蛀虫在思维的木梁上咬噬

繁星正在布局——

时针走动,清脆的声响如落盘的棋

早晨是一位巧妇,早早地挽起布帘

蝴蝶般的光线柔柔透映,清新如此贴切

我维系生命的精细手艺

还在美的门槛前来回徘徊

纷扰开始蒸腾,词语尚未结茧

敲门声滑过

如同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

在粗布般皱巴的失眠平面

幻化出景象——

人、事件,笼罩的环境

我触觉敏锐

却不敢轻举妄动

白天与夜晚的接壤处浮生毕现

硬邦邦的床笫盛开漏光的风

敲门声越来越响,如扳动的机枪

从我的两肋,生出歧义

从我的两肋

生出风

生出帆

生出歧义

与飞鸟一起,未知里打转

宿命踏着火轮

无我地介入喧嚣之尘

脱离愁

脱离苦

脱离存在

“色”蓬勃飞扬

缤纷生出怀疑

生出无望

生出大悲

与意识一起,感知喜乐

走到这里,我们有了眉目

走到这里,我们有了眉目

我是说我们的未来

我闻到你落魄的乐趣烧糊了

你停止了言说的欲望

我们的未来在一所水晶房子里

你走过来,我走过去

肩与肩相碰的时候

我们会心一笑,亲切地拥抱

孩子挥舞着柳枝冲进来

隔开我们的注视

我和你围绕孩子忙乎

一抬头,天色已黑沉

走到这里,我们有了眉目

我是说丢失未来的分离

你独自在沉默里畅饮痛苦

我的孩子,未必能出生

阴影的艺术

——记罗曼波兰斯基与莎朗塔特的一张老照片

感伤徐徐降临

曾经幸福过的温柔瞳仁

直视空阔

嘴唇紧锁隐含的悲剧

忧郁注满空气

暴力与性还未肆虐

齐齐春草茂盛着恋情

阴影像猫儿在黑暗中游魂

哀号滴血,穿透残酷的玩笑

感伤徐徐降临

曾经幸福过的燃烧

曾经幸福过的照耀

像甜蜜时分种植的秧苗

被尖锐地截断

感伤徐徐降临

悲痛的魔鬼翻越肉体栅栏

苦月亮的码头,拥有接近凋零

我要独自

从纷杂中酿出蜜

一勺给诗歌

一勺给爱情

会有荆棘,会有芒刺

会有倒寒流的祭奠

会有守护神,会有莲花

会有顺时针的春天

没有办法回头

已经把自己抛得很远

黄昏渐变至黑夜

渐渐地,暗示的微弱志趣

接近了黄昏

天色暗沉得无法无天

即将到来的夜晚,明确了分界线

似乎停留了一会儿的时间

好奇心拐了一个弯

斗胆上前的鲁莽

显露一排亮白的牙齿

如果笑容就这样安定

再也不去掂量世俗的差距

有多好,有多美,有多少可能性?

降低到最初的认识——天真的倾心

可是走到了这里

“不退回去。”你坚持己见

作一次短暂的狂欢,有何不可?

好吧,来吧,明朗的黑色赶在黎明之前

可能是这样。。。。。。

那些沉默已经睡下

指甲间细微的悸动纷纷剥落

爱恋无穷大

背负着飞翔的翅膀

看到,消失,看到,消失

过程像虚无的强劲疯狂

谁被指名,站出来!

咆哮的火焰,颠倒了众生

所剩的隐约风雨

刮走了全部记忆

躯壳作痛,像无用的消耗

又像是承载的器皿

流动着水,流动着云朵,流动着词语

那些词语已经睡下

貌似果实的收获,还未被清洗

还未被逼人的媚俗雪藏

诚然是转换了方式

——一幕幕华丽的出场

花枝招展着,红艳艳地热闹

寂静埋在悲壮里

没有半途而废

没有用结束来创造

闻香识别来者

向匆忙的过客告别

枝丫迸裂出火花

通电的心灵,增强了忍耐的倍数

数字伸长玫瑰的花茎

探往岁月的苍穹,那里的纯洁鼎盛如初

无限地堕落,无限地死亡

无限地活过来

无限地渺小,无限地壮大

无限地孤独致远

沉默睡下

词语睡下

复合的能量照耀,漫山遍野地永生

——再读罗伊的《微物之神》

“明天”以前

茂盛的爱受到限制

背靠着芒果树

他看着她穿上高贵的裙子

她身上的河流还在闪亮

与生命一起渴望深入

她的头发上插着一朵恐惧的玫瑰

“明天”像巫术的密码

解不开狂热,解不开希望,解不开紧密快乐

太晚了

寂静冷得发抖

无法再游回去

没有地方安放“不被允许”的爱情

强调意志的身体,突然地微笑

他献给她

——绝命的奢侈品

闻着她的肌肤

他闭上眼睛

迷人的诱饵——明天

无声地切开黑暗

玫瑰干了

我说:诗歌

他们说:美貌与纯洁

我说:诗歌

他们说:束起腰身的词语像受罚

我说:节制

他们意会我性别的雄伟

他们定睛看着一张过时的美女挂历

他们说:啜饮混乱酿制的琼浆

他们说:用野火烧毁荒原里的蛆

我揉着眼睛,严冬还在继续

高尚披着一件嫁衣

与伪善商谈正义

拯救挂在嘴边,像风一般飘来荡去

一粒沙子的瞳仁变化万千

黑暗像疯长的灌木

在光芒里奔跑

他们说:对决与胜负

我说:诗歌

这个城市奔跑着整个春天

这个城市奔跑着整个春天

这个春天奔跑着热烈呼吸

一头栽入芳草地,你,一个病人

仰起脸来

岁月的荆条捆绑住你

阴霾的翅膀追赶你

哀痛,向心脏投射飞镖

这个城市奔跑着整个春天

这个春天奔跑着热烈呼吸

亲近着疑惑,我,一个病人

转过身来

错愕像塌陷的峡谷

惊慌天旋地转

毫无防备的指环套在无常手上

我踮起脚尖

你的脑袋搁在我的肩头

我们注视着不同的未来

人间悲剧

乱石铺就的人间

颠倒众生的是贪婪

挖土,挖土,将罪恶埋进去

留下一座废墟

每踏出一步,是地雷,草叶都懒得遮掩

有一截手臂,有一只眼睛

还有所有的断裂之实

哀嚎成死火山

听,追云的那只风筝

与火车的身躯齐头并进

前方的家乡,雾霭里一张温暖的脸

哦,妈妈,您向我伸出了手

露珠来不及变成眼泪

鲜血像玫瑰花凋落

追云的那只风筝,堕入深渊

哦,妈妈,身体好重,掉下去了

再也看不见您了

默哀——人间的隆重葬礼

妈妈,还能听,听见了嘈杂的纷争

还在听,与风筝的灵魂一起飞

她是几罐颜料

她是五官、皮肤、神态的组合

她是气息的舒缓散布

她是画笔触摸的明亮与哀愁

她不是虚情假意

她不是无畏的错误

她不是蒙骗过关的艺术

她不是人间的谎言

她在闪烁中,在幻灭的华美里

一朵桃花隐匿眼眸

光,浓烈,眩晕,极致沉醉

但从来没有结过果实

她在画中……

我的孤岛是一张沙发

我的孤岛是一张沙发

坐在上面,像盘踞在礁石上

向外眺望。。。。。。

环绕我的是连绵的雨水

永无止境地在流淌

我的孤岛是一张沙发

安静地吃饭、看书、默想

偶尔有人前来掀动雨帘

却只是一时的应景观光

骤然间春雷轰响,骤然间静寂无声

我的孤岛是一张沙发

安置在春天一个幽暗的角落

与外界唯一的维系——言语

飘送进来的时候

一朵花窒息于它的软弱无力

住在一堵墙里面

一堵墙奔跑在荒原上

日落的长袍追赶着失地

血流动的声音

神秘正在走向绝望

你住在一堵墙里面

局促,不得安宁

反现代学、新浪漫主义

在硝烟弥漫的天象上记载动荡

还有什么能够复述?

还有什么任由着被扭曲?

信仰——残阳下的一杯烈酒

碰杯!朋友,我在另一堵墙里忧郁

那是天然的敏感

出自痛苦碰触的层层迷雾

我知道你明白

就像我倾听到别样的怒放

你与我,坐在一束光里

只有我们两个人

世界沉寂

你与我,可能是两只空杯子

盈满过水

而今干涸,像初始一般无动于衷

十月,我的月亮进入十月

透明的愿望进入十月

我不安定的心跳进入十月

——一个将要用静谧破坏的季节

十月,我的桂花进入十月

馥郁的沧桑进入十月

我无所顾忌的坚持进入十月

——一个将会用清澈松绑的季节

我回望十月之前的灿烂时光

那只能算作狭小的围囿

我预见十月之后的成熟与安宁

那仍然是贞洁的险途

十月,我的月亮进入十月

十月,我的桂花进入十月

十月,我不得不继续抛开社交礼仪

只为了独自实现否定之否定的意义

而对于你,我的思念不得不加紧训练想象力

只为了铭记

我的全部,进入了十月

包括体内那片波光粼粼的西湖

它秘密地皎洁,秘密地端庄

秘密地狂风骤雨

直到有一天,真理如旭日从湖面升起

雨纷纷落魄

焦虑像狼跟随我

我拐进黑幕低垂的广场

喷泉如跳跃的鱼群

狼咬住了我的衣襟

被吞食的过程

像赶一列车厢依次暗黑如谜的火车

巨大的空虚在裹挟我时荒谬可笑

我无声地与狼对视

——仿佛它已成为危险的依靠

直到狼丢弃我

我敞开的胸膛与自由的风轻轻相拥

亮起来的黑

雨。隐藏的黑,亮起来。

水珠像麦芽糖似的黏着我

湿冷妖娆地盛开

剩余的理智,沿着崩溃的边缘叫喊

我扯着雨水——透明的塑料衣——完全地暴露

亮起来的黑,没有放肆,只会收敛

我挣扎在黑下去的亮里

可怕的变化,暴烈地不休不眠

那么,我们不再会碰面

雨,整个天空的雨。我守着恶时辰。

正在捕捉之中

正在捕捉之中

光束的捕捉、渔网的捕捉

时间的捕捉

你终将被掳获

你的肉体是精神的一部分

因此长存

——在无限的循环捕捉之中

春天厨娘的宗教

春天厨娘摇摇晃晃走过来

旺盛的阳光矮下半截

热风撼动着绿叶

“土豆、胡萝卜、馒头”

念叨这几个词语,她转入酷夏

土豆的黄

胡萝卜的红

馒头的白

与桌上一杯咖啡的黑

组成一幅脑海里的抽象画

我拿起一管蓝颜料添加进去

怎么样的蓝才能清凉人心

“还不是清凉的时候”

春天厨娘折回来,狠狠喝一口咖啡

红色,暴风雨

纯白无邪的脸庞被腥味的红打湿

红色,暴风雨

私语的洪流——一面冷匕首顶住端正生活

红色,暴风雨

一条路覆盖一条路

暗火汹汹,不能冷却

红色的甲板

夕阳,落日,尽情地讴歌

始终无不相识

夜游

年轻人从湖边游上来

身体是干的,他们的心游上来

有点湿,被风一吹

凉爽与冷一并来到

年轻人在湖边捞月

水是透明的,他们的手指与月亮碰触

高高擎起一朵白莲花

他们相信:成排的黑夜正在唱响明天

这个世界上,有无数封信

每一个人是一封信

信封是包裹的身体,抚摸它敲打它

会发出不同的声音

抽出信纸,上面写着各式言语

满页的字,或许什么字都没有

或许写一点,后面是长长的留白

心灵像信纸

彩色、多样,难得闻到淡淡的香气

无数封信在天地之间游走

磨损会让它缺了角,划上伤痕,甚至拦腰折断

有的沁色很美

怦然心动,源自遇见

一封信对另一封信说:

“秘密”

一封信与另一封信的对话

无论经过多少的时光

只是瞬间

本文来源:https://www.2haoxitong.net/k/doc/1f3e6978763231126fdb116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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