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传统节日的社会功能与现代意义

民间传统节日的社会功能与现代意义

蔡梦寥

摘要:民间传统节日,是人民群众在长期物质生产与精神生产过程中形成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它具有族群认同、社群整合、社会交际、文化教育、道德教化、文体娱乐、经济贸易以及文化承载等功能。民间传统节日的保护具有重大的时代意义。但民间传统节日现状却不容乐观,需要我们共同努力,加以保护。

关键词:民间传统节日;社会功能;保护

1民间传统节日的社会功能我国的民间传统节日,丰富多彩,盛传不衰,是我国民族民间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民间传统节日之所以具有如此强大的生命力,是与它强大的社会功能分不开的。

下面我们将以苏州为主,举例稍作说明。

111民间传统节日具有族群认同功能

节日对族群认同的功能是显而易见的。这儿所讲的族群,首先指的是民族。

斯大林曾对民族下过这样的定义:所谓民族,是/人们在历史上形成的一个有共同语言、共同地域、共同经济生活以及表现于共同文化上的共同心理素质的稳定的共同体。

0我们曾对民俗作过这样的表述:/民俗是在特定社会群体中形成的以一定的心理结构为依据,具有趋同性(自发规范作用)和传承性的行为模式。0节日文化作为一种民俗文化,它既是共同心理的文化表现,倒过来又不断地加强与稳定这种共同的心理,从而增强民族的认同感和凝聚力。一些海外华人的后裔,虽离开祖国已经多年,甚至连中国话也不会说了,但一到过年挂红灯笼,端午吃粽子,中秋吃月饼时,他们仍会强烈地感受到自己是中华民族的后人。大陆和台湾,疏离了400年,分割了100年,对抗了50年,但每到过年过节,大家便体认到,两岸都是炎黄子孙,是血脉相连的同胞兄弟。

一些地方性或行业性的节日,对同乡或同业的认同功能也是十分明显的。

112民间传统节日具有社群整合与社会交际功能

节日除对族群具有认同功能外,还具有整合社群的功能,使人们能有序相处、协同劳作,营造出和谐安祥的社群气氛。

节日和家族、家庭的关系密切,每个节日几乎都无法与家庭分开。过年合家团聚吃年夜饭;年初一,要按辈分高低,拜年祝福;清明聚族扫墓祭祖;中秋合家团坐一起吃月饼共享天伦之乐;节时节日,女儿女婿要给娘家送礼物,娘家也会回赠,,这一切都在无形中,强化了人们的辈分、长幼观念,使家族、家庭人员相处有序,往来有仪。

苏州的吴江等地,过去农历三月二十八有长工节。苏州是全国主要的水稻生产区,三月下旬,正是水稻种植最为繁忙的季节,长工劳动强度大,体力支出多,因此希望改善生活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作为东家来说,也正是最要长工出力的时候。长工节前后,东家一般都会善待长工,因为稻田里农活的好坏全在长工手里。正如俗话所说:/小菜碗在东家娘娘厨里,生活出勒浪我手里0。/长工节0对调节雇主与长工关系,保护农业生产力、维护长工权益,都曾发挥过积极作用。

苏州横泾渡村一带每年有/赕酒仙0民俗节庆活动,这一活动不仅具有祖师崇拜的宗教意味,同时还是酒业员工的节日和酒业同人的行业例会。届时,同业公祭酒神,行业员工放假一天,还可免费享用酒宴。同时对行业中衡器、量器进行校验,规定行规,规范行业行为,对酒业社群起到了整合作用。

太湖渔民每年清明有/祭禹0之举,实际上这是太湖渔民的一个丰收节。太湖渔业生产,旺淡季节划分鲜明,清明实在是太湖渔业年度的分界线。清明祭禹,正好是渔业生产由旺转淡之时,渔民们正好利用庙会,重新组织生产。太湖渔船的作业方式是夏秋两船结/对0、冬春四船成/带0。每条船要配7~9个劳动力,清明是汛末结帐、汛初重新组织生产之时。在祭禹庙会期间,找搭档重新组合姐妹船,船主招雇渔工,渔工受雇船主。有了纠纷也说:/清明禹王庙公断0。这样,清明祭禹也就成了一年一度对渔民社群和渔业生产的一次整合。

节日也给人们提供了一个社会交际的平台和机会。

113民间传统节日具有文化教育与道德教化的功能

节日也具有文化教育、道德教化的功能。试以/拜香游顾山0为例。顾山位于常熟、江阴、无锡交界处,周近乡民每年清明有拜香游顾山习俗,这实际上是一个盛大的民间节日。拜香活动前,拜香者都要准备/香诰0,即拜香时的一种唱本。这种香诰大部分是青少年在春节到清明这段时间里,以高手抄就的香诰为范本,用毛笔抄在64K的竹帘纸上,然后装订成册的。当地民间心理,以为抄得越多越光荣,抄写者往往天天要抄到深夜。抄香诰时要/心静、手净、字正、纸洁0。同时,在整个拜香活动中,拜香者还要反复诵读香诰。旧时,在教学不普及的农村,抄香诰、读香诰实际上成了孩子识字、习字与读书的一种途径。记述名川大山、名胜古迹的5山神诰6、5桥神诰6等香诰,也起了普及史地知识和文艺知识的作用。至于,为了表示对神灵的心诚而必须亲自制作拜香凳的/习惯法0,则无形中也在普及着木工制作的技能。

拜香活动同时也起着道德教化的作用。拜香在当地农村是一种群众性的活动,全村男性青少年都参加,有女无男的人家,女孩子也可参加,每户至少参加一人,只有个别忤逆不孝、行为恶劣者才不准参加。故而拜香者自以为肩负着报得娘恩和祈求全家平安,祈祝五谷丰登的责任,有一种光荣感和使命感,因此都乐意参加;反之,没有资格参加拜香的人,则会为人所不齿,因此通疏宣读香堂全体信徒姓名时,大家都静心屏息,侧耳聆听,唯恐报不到自己的姓名。拜香会的核心思想倾向是/为子尽孝,与人为善0,提倡孝顺父母、善良中正的伦理纲常,拜香诵读的香诰,除一小部分讲述神灵得道修仙的故事外,大多都是劝勉、警戒世人的唱本。

114民间传统节日具有文体娱乐功能

节日的文体娱乐功能是最明显的。清明节,踏青上坟,除了祭祖孝亲,实际上还成了人们年复一年的春游活动;端午龙舟、重阳登高,更是民间盛大的水上运动会和登高比赛;春节元宵期间的舞龙舞狮、烟花爆竹、赏花灯打灯谜以及中秋的赏月夜游、虎丘曲会等等,更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文体娱乐活动,带给人们无比的欢乐。

115民间传统节日具有经济贸易功能

节日里,人们要穿、要吃、要玩、要乐,相互之间要馈赠礼品,因此对经济贸易具有巨大的推动作用。几乎每个节日都会形成一个消费的高潮。

以苏州的年节为例,苏州人过年都要/办年货0。过年要祭神祀先,祭祀用的供品少不了;过年,要吃年夜饭,烧饭煮菜所必须的油盐酱醋、鸡鸭鱼肉也少不了;过年,要走亲访友,礼尚往来,互有馈赠,礼品也要作准备;过年,要招待亲友,茶果菜蔬都要预作准备。于是,过年前会出现一个购物高潮,俗称为/年市0。

诚如5清嘉录6所述:/年夜已来,市肆贩置南北杂货,备居民岁晚人事之需,俗称-六十日头店.。熟食铺,豚蹄、鸡、鸭较常货买有加。纸马香烛铺,预印路头财马,纸糊元宝、缎匹,多浇巨蜡,束名香。街坊吟卖篝灯、灯草、挂锭、灶牌、灶帘,及箪瓢、箕帚、竹筐、瓷器、缶器、鲜鱼、果疏诸品不绝。锻磨、磨刀、杀鸡诸色工人,亦应时而出,喧于城市。酒肆、药铺,各以酒糟、苍术、辟瘟丹之属馈遗于主顾家。总谓之-年市.。0苏州的冬至,也是如此。因此冬至节边,商店生意特别兴隆,这种商业繁忙的景象,正象江湖水定期上潮一样,所以被人称之为/冬至汛0。

除了物质上的消费以外,节日里精神娱乐消费也大为增加。人们要看戏、放烟火爆竹、张灯结彩、游玩娱乐。

许多节日本身,还为买卖双方提供了交易平台,形成了特殊的市场。如苏州太湖的平台山祭禹活动,渔民们平时在湖上无法消费,祭禹实际上为他们提供了一个轻松轻松,享受一回的消费场所。祭禹期间,渔民们乐意消费,也有钱消费,有些人迎合渔民的心理,看准赚钱的机会,开茶馆,开酒店、设赌场、变戏法、玩杂耍无所不有。有岸上设摊的,也有船上交易的。祭禹实际上成了一次规模很大的交易会,一个五彩缤纷的娱乐场,一次生动活泼的大联欢。

再如常熟的拜香游顾山,对于江南农村来说,清明是农闲转为农忙的时节,趁拜香游山活动采购农具和生活资料,并游乐轻松一番,作为农忙前的一种休整,调整身心准备投入春耕大忙。这样,拜香游山活动无疑又成了春耕前的一次农用商品交易会。

正是基于这样的事实,我们今天才有了/假日经济0这样的新概念。

116民间传统节日具有文化承载功能民间传统节日,还有强大的文化承载功能。

11611它承载了大量的口传文化。民间传统节日,大多都有相关的民间传说、神话故事。例如关于年的故事、关于老鼠做亲的故事,关于介之推,关于屈原、伍子胥、曹娥、许仙、白蛇的传说,关于嫦娥、月中桂、唐明皇,关于大禹,,,这些口传文化就通过春节、清明、端午、中秋等节日,在老人和孩童之间口口相传,使其得以传承至今。

11612它承载了许多祭祀仪式、民俗庆典、节日礼仪等行为文化和制度文化方面的内容。如拜年祝福、祭神祭祖、清明扫墓、七夕乞巧、中秋祭月、以及祭禹、祭马祖、祭酒仙等等活动的仪规和仪式,正是通过民间传统节日,保存了下来。

11613它承载了诸多心态文化。民间传统节日中,几乎包含有中国人完整的信仰体系和情感系统,从天地神灵、仙佛圣哲,到祖宗先贤,从亲情、乡情,到民族情。同时还承载着慎终追远、不忘根本、孝亲为德、善恶分明的道德观念,六畜兴旺、五谷丰登、安居乐业、祥和欢乐的社会理想,和求子求福,趋利避害的价值取向。

11614它还承载了许多物态文化和知识、技艺。正是民间传统节日,将龙舟、龙灯、风筝、灯彩、烟花以及虎头鞋、虎头衣等节物,剪纸、刻纸、彩绘、编扎、缝纫、制爆等技艺传承了下来;正是在为节日打年糕、包粽子、做月饼、煮青精饭、烧腊八粥,,的过程中,使中国民间的饮食文化得到了保存;正是在端午防虫驱毒、斗百草、踏白船等节日活动中,使人们增加了昆虫、草木知识,增强了驾船技巧。

2民间传统节日的现代意义

保护与弘扬传统节日文化,在当今具有重大的时代意义。

211它是国家统一,民族团结的需要我们党,将国家统一看作是21世纪我国的三大战略任务之一。统一的基础,正是民族的认同。我们说,海峡两岸的中国人,是同种同脉,这脉不只是指血脉,更重要的是指文脉。而这儿所说的文脉,更多的是指包括民间传统节日文化在内的传统文化、民族民间文化。同时需要指出的是,对各少数民族传统节日的保护,对维护多民族国家的团结,保持中华文化的丰富多彩,都有不可估量的现实意义。212保护与弘扬民间传统节日文化,是发奋图强,振兴中华的需要。

一个强大的民族,不仅应有强大的经济实力,还应是具有充分文化自信的民族。包括民间传统节日文化在内的民族民间文化,可以说是我们民族的魂之所系,根之所在,也是我们创造社会主义新文化的基础。只有中华民族在经济掘起的同时,也能做到文化振兴,在经济与文化两方面都能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振兴中华才不是一句空话。

213保护与弘扬民间传统节日文化,也是保持世界文化多元化的需要。

目前我们正面临着全球经济一体化的世界潮流,民族民间文化正遭遇着受冲击、被湮没的严峻形势。世界各国的许多有识之士,都认识到,在世界经济一体化的背景下,保护世界文化的多元化的重要和紧迫。传统节日文化,是最能体现多元特点的民族民间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保护传统节日文化,正是为了献给世界一份最有特色的文化遗产,让世界文化更丰富多彩。

214保护与弘扬民间传统节日文化,也是开发旅游、发展经济的需要

节日,特别是一些具有地域特点和族群特点的节日,是一种不可多的的人文景观,目前已被许多地方纳入了旅游开发的规划,这对发展旅游,具有重大的战略意义。至于,节日对于拉动消费,推动经济的作用,那已是尽人皆知的常识了。

3民间传统节日的现状

尽管民间传统节日具有如此众多的社会功能和无法忽视的现代意义,但毋庸讳言,半个多世纪以来,我国的民间传统节日文化也受到了来自多方面不利因素的影响,出现了日趋衰微的情况,现状更是不容乐观。我们可以用三个/化0字来概括说明。

311民间传统节日被政治化

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极左思潮泛滥,特别在文革期间,一切文化现象都被割断历史、违反规律,以极端狭隘的政治眼光来进行审视。于是,几乎所有的民间传统节日都被贴上了/四旧0的标签,归于/横扫0之列。祭祖,被看作是封建迷信,如果家史上有人在朝廷做过官,那更会被作为/封建主义的孝子贤孙0而遭批斗。香斗、神轴等节物一时绝迹。与节日有关的神话传说、历史典故的传承出现断层,节日文化的脉络被人为割断。深厚的节日文化,仅存下了祭扫烈士陵园、纪念爱国诗人,。

这种政治化对节日文化的破坏是空前的,影响至今尚在,节日情结在年轻一代心目中的日趋淡化,便是其最明显的表现。

312民间传统节日被商业化

改革开放后,随着市场经济的兴起,传统节日文化又受到了商业化的冲击。节日的文化内涵被日渐抽空,最后就只剩了节日商机,于是端午节成了/粽子节0,中秋节成了/月饼节0,春节成了/购物节0,,这种商业化趋向且有越演越烈之势。

313民间传统节日被边缘化

民间传统节日出现日渐边缘化,或叫做/稀释化0的倾向。这种边缘化或稀释化的趋向,是有多种原因造成的。一是民间传统节日,无法取得/国假0的地位。目前除春节之外,几乎所有的民间传统节日,均处/在野0地位,这和数千年来,每至节日举国欢腾的盛况相去甚远。二是参与人群日减。由于这些民间传统节日的/在野0地位,由于政治化留下的影响,许多民众没有参与这些节日的时间和意识。三是大量洋节日的冲击。改革开放以来,在商家的竭力推动下,圣诞节、情人节、愚人节等洋节在国内大为走俏,为商家赢得了许多赚钱的机会,许多喜欢赶时髦的青年,也趋之若鹜,相比之下对自己民族的传统节日倒冷淡了不少。四是大量新造节日的冲击。目前,各地出现了许多新造节日,如/蟹文化节0、/茶文化节0、/采摘节0、/生态居住节0、/西瓜节0,,。这些洋节、新节,正在稀释民间传统节日,使其日趋/边缘化

0。不是危言耸听,如不采取积极措施,民间传统节日文化确实存在着/断流0和/失忆0的危险。可喜的是,目前社会各界的有识之士都已看到了包括节日文化在内的民族民间文化的价值与意义,也引起了政府的高度重视。民族民间文化保护工程的启动,正是这种认识和重视的表现。我们相信,经过全社会的共同努力,中华民族的节日文化,一定会在实现我国新世纪战略任务的过程中发挥积极作用,一定会一代一代地传下去,并成为世界多元文化宝库中璀璨耀眼的一颗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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